谷南伊再次清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十日后。
一连几日的奔波逃命,再加上最初时坠崖脑后受了伤,还有后来滚落山坡和刀伤。
她身上的伤势,远比众人想象中还要重。
就连给谷南伊瞧病的大夫都吃了一惊,连连摇头:“脑后这里原是致命伤,怎么还能跑这么远的?!受了这些罪,身上这么些伤,怕是不好救回来……”
谷南伊昏睡了几日,谢初尧就守了几日。
期间,就连金翡都拖着病体来看了。
几次凶险的关头,谷南伊都挺了过去。
金翡从家里取了百年老参,硬生生给她吊着一口气,最后就连大夫都开始敬佩谷南伊强大的意志力,尽心尽力地救人。
谷南伊醒过来时,用了很久才能区分清楚现实和梦境。
她眨眨眼睛,视线慢慢聚起了焦。
床前守着的男人嘴唇干裂,胡子拉碴,高挺的眉骨之下双眼布满了血丝。
他见塌上昏睡之人终于醒了,长长舒了一口气:“你醒了。”
谷南伊仿佛不认识人了一般,定定看了谢初尧很久的时间。
男人的声音十分沙哑:“大夫说你后脑在跳崖时就受了伤,后来滚落山坡,头部又遭到重击,因此醒来的时候可能会头晕。不过会好的,闭上眼睛再休息一会儿,嗯?”
一只温暖的大手抚上了她的头发。
谷南伊下意识闭上了眼睛,微微向男人的手心靠了过去。
她知道自己的逻辑还未理顺,她也知道,一旦理智开始工作,只怕她再不会拥有对他这般温暖安心的片刻依赖,是以放任了自己在谢初尧的温柔之中,重新闭上了眼睛。
谢初尧……
若是他不是书里那个谢初尧,若他始终不曾欺骗过她,该多好。
男人深邃明亮的眸中写满了情绪,可闭上眼睛的谷南伊,被重重误会蒙住眼睛的谷南伊,永远看不到男人眼底的珍惜。
……
养伤之日又持续了大半个月的时间。
期间谷南伊除了偶有关系不错的访客来探病,便是几个孩子日日来看她,也不知是被这遭凶险经历给吓着了,还是被谷南伊留书出走的决绝给震住了。
从谢向云到非晚,一个比一个乖巧听话。
更是,谁都没有敢提起,当日她为什么决绝而去。
众人原以为竭力粉饰太平,就可以忘记从前发生过的事情。
可在谷南伊伤势差不多好了时,她还是向谢初尧提出了离开!
这日,天光正好。
男人也一改半个多月前颓唐邋遢的形象,一身深蓝色劲装,将他挺拔利落的身姿尽数展露,就连那剑眉星目、俊美无俦的五官,也都是格外长在了谷南伊的审美上。
她看着谢初尧,平静地道:“我与翟家的恩怨,归根到底还是将军府碍了他们的权、学堂阻了翟毋的路。我平白受此大难,又被你救下,咱们就算扯平……夫妻一场,若是分的太清楚,未免绝情。不过,谢初尧,我还是准备走了。”
男人心脏陡然跳慢了一拍。
他深深皱起了眉头:“为何?当日你留书出走,我就不明白,我们不是说好了等孩子们大些……”
不等谢初尧说完,谷南伊便打断了他的话:“我们都知道那不过是借口。孩子们并不需要我,而我也想通了一些事情,所以想要离开。”
谢初尧强迫自己忽视心口蔓延起的细密疼痛,只问她:“为什么要离开?在宫里发生了什么事?你可是受了委屈?”
谷南伊仿佛不能相信他会这般发问,猛地抬头,胸膛剧烈起伏了一下,攥紧了手心:“你这副模样,是要给谁看?!”
谢初尧追问:“究竟发生了何事?为什么你会如此……”
谢初尧怎么能做到,在欺骗了她之后,仍能装作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
谷南伊心里升起一种厌恶,忍不住质问:“发生了何事?你是怎么对我说的?让我安心进宫……让我等你!我入宫了,可你呢?谢初尧,我有时就在想,你是不是原本就不在乎我,这才故意把我送到那龌龊之地!然后竟还当作无事发生……”
那晚他明明人在京城,他就在府上,他在任明敏的院子里!
就在她深陷后宫时,就在她身中药物苦苦与老皇帝周旋之时,谢初尧对她置之不理!
谢初尧没有想到谷南伊会说出这样的话,急切地想要解释:“我怎么可能会把你送到宫里去!我怎么可能不在乎你!我说的都是……”
谷南伊语速很快地打断了他:“你救了我很多次,我很感激。可这一次,这一次在宫里……”
深吸了一口气,她不想多说什么,只道:“我不想留在你身边了,谢初尧。”
她没有说出那句未出口的“我一直在等你”,可眼神分明写着,她多希望他能履行承诺,多希望他按他答应过她的那般,去宫中接她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