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初尧的沉默不语,顿时让两人之间的气氛陷入僵局。
男人仔细去看谷南伊脸上的表情,试图从她的眼睛中找到一丝不快,或是不满,可那双眸子依旧清亮如初,在日光下映出清澈泉水一般的波光。
没有,没有嫉妒,没有不快,什么都没有。
谢初尧不由得松开了谷南伊的手腕,片刻后,男人哑声道:“你不在乎?”
若是连纳妾的事情都不在乎,她究竟是没有心,还是根本就从来不屑回应他的一腔爱意?
谷南伊答非所问:“我在乎啊,所以为她准备最好的住处,还差人去购置新妇进门的东西……”
谢初尧咬牙:“你明明知道我并非此意!今日一道圣旨赐我良妾,你当真不放在心上?!”
他紧紧盯住她,阴沉着脸,欺身向前了一步。
男人这一番动作,让方才谷南伊对他的心疼和体谅全都抛在了脑后,昨夜辗转难眠的焦躁和疲累袭来,只想和他吵上一架才罢休。
好在她还知道对方本质上仍是那个狠厉又凶悍的亡命徒,硬生生才憋住了那句“你纳不纳妾与我何干”,只是她脸上的神情,分明已经把心里话表达了出来。
谢初尧胸中的火焰腾地一下升起来,目光灼灼,仿佛要把面前的女子用眼神盯出两个洞来。
他可以接受谷南伊对于感情的犹疑不决,可他没有办法忍受,在经历了这么多之后,她仍把他的一番心意踩在脚底。
男人毫无预兆地将谷南伊扣在了怀中,下一秒,便张口咬上了她的后颈。
唇齿在触碰上温热肌肤的瞬间,一股难以言喻的幽香便从四面八方钻入了他的鼻腔。
牙齿咬合,几乎是利刃虚虚扎在锦帛丝绸之上,只需轻轻用力,便能将世上最美好、却不属于他的柔软撕裂。
谢初尧心中仿佛被两只手扯开,一边强硬,一边温情。
“啊!你是属狗的么,怎么还咬人……!”
谷南伊痛呼出声,猝不及防的这一下,让她眼底瞬间闪出了泪花。
谢初尧强行克制着内心暴虐的冲动,沉着脸,拉开了两人之间的距离。
他原以为自己会伸手掐住谷南伊的脖子,亲手了结这个胆敢玩弄他感情的女人的性命,可最后,只是不轻不重地咬了一下,甚至不敢太过用力。
男人面上凶狠,可心中早知自己面对谷南伊已经败下了阵:“给你一点小教训。我再问你一次,对于我纳妾一事,你当真没有任何不满?”
谷南伊捂着脖子,伸手看了看没有被咬出血迹,才抽气着道:“你到底讲不讲理!”
真是个野蛮人!咬的她差点掉出泪来!
她心中烦躁又委屈,根本不想和谢初尧谈论这个话题。
圣旨已下,不论如何那个女子已经是他名义上的良妾了,争论这个问题有什么意义?!
他想看她嫉妒失控,甚至为他歇斯底里?
她偏不!绝不!
正在此时,不远不近处的脚步声慢慢逼近,谢初尧却不依不饶地盯着她,似乎非要等她一个答案。
谷南伊看他面色不善地样子,恼怒之余,又怕真的惹恼了他再发疯,只好敷衍道:“才搬家事情正是多的时候,晚点再说吧。”
谢初尧眼神幽深,咬着牙:“好,晚点就晚点。”
此时走来的青年已经转了一个弯,出现在两人面前。
来人身量不矮,虽比不上谢初尧高大,却也比一般人要挺拔,模样瞧着也十分周正。
他见谢初尧和谷南伊脸上神情似乎是起了争执,一时间有些把不准,是否该上前来。
还是谢初尧率先开口,把台阶递了出来,神色淡淡地对谷南伊道:“这是府上新找的管家,傅流一。”
傅流一有眼色地给谷南伊行了一个礼:“小人见过夫人。”
谷南伊也是一副冷淡的模样,点了下头,不开口了。
夹在吵架的两人中间,傅流一安安静静地充当背景板。
早就听说将军娶了一个夫人,原以为是个乡野妇人粗鄙不堪,没想到竟生得这般明眸善睐、姿容不凡。
更重要的是——
将军性格向来说一不二,敢和他冷着脸对峙,还把将军气得不轻,看来这夫人是有两把刷子。
又听谢初尧冷着脸解释道:“宅院太大,事情也多,怕你人手不足,日后他帮你打理前院和后宅的一应事务,我也放心。”
谷南伊心道,谷雨一家人也跟着来了京城,为的就是帮她打理宅院。
这时找来一个管家,哪里是人手不足。
他口口声声说心悦她,可到底还是要找个人盯着她的动作,不肯付诸信任。
果然男人还是那多疑的性格,从不曾因她有所改变。
这个念头升起,谷南伊竟是一句话都不想同谢初尧争辩了,只吩咐傅流一道:“少爷小姐们的房间已经布置好了,只是仍缺小厮和婢女。你去人牙子那里选好人带回府来,我再挑。”
傅流一恭声应是。
谷南伊这次算是真的冤枉了谢初尧。
男人生性多疑,对待感情却始终似少年人一般炽热而无保留。
他说自己心悦对方,便是真的爱上了,只恨不得将她护在自己羽翼之下,再不肯让她受到分毫损伤。
只是谷南伊前前后后几次遇到惊险,谢初尧深知自己不能常在她身边,便把自己从前最得力的手下傅流一给了她。
她仍在有条不紊地吩咐着:“将军入京,头两日碍于礼数不会有什么人来打扰,过几天便陆陆续续会有上门来拜访或是送东西的了。送礼的一应不许收,等会儿你去账上支些银子,换成铜板,届时好好把送礼的人打发走,礼数周全些。”
“府上该有的门房、小厮,是要从外面采买,还是用亲卫兵;若用亲兵的话用多少、用在哪里,此事你和将军商量,出来章程之后再报与我知晓。”
谷南伊又交待了一些需要采买的物事,口气虽淡,却足够细致地强调了自己的要求,没有故意与他为难。
俨然一个合格主母的样子。
傅流一领命退下时,心里想道,夫人这管家的模样,雷厉风行、处处周道,竟有些将军在帐中发号施令的模样。
而谢初尧在这短短的几句话的时间里,也让自己的心绪冷静了下来。
求而不得的焦躁恼怒慢慢褪去,他注意到谷南伊双眼下的青黑,还有她略微疲累的神色,心里微微一疼,觉得自己方才不该那般强硬。
声音不由得放缓:“偌大将军府,里里外外事务繁杂,这两日辛苦你了。连日颠簸,你肩上的伤也始终不见好,先去歇息吧。”
谷南伊冷哼了一声,并不领情。
早干什么去了?!
自己辛辛苦苦帮他打理后宅,哪里是容易的事?不好好谢她便罢了,明知道她辛苦疲累,还尽瞎找事!
右手不由自主抚上后颈,轻轻触碰了一下被男人咬过的地方,暗暗腹诽这要是在现代,她该去打狂犬疫苗的。
谢初尧见谷南伊对自己不假辞色,不似往日那般诸事不肯放在心上,心里倒升起几分隐秘的轻松。
男人碰碰谷南伊的手腕,被她挥开后也不恼,只道:“方才几个孩子似是有话要对我说,我去前面看看。你回房休息,咱们的事,晚点再说。”
谷南伊见他终于不再发疯,这才同他好好说了两句话,便回房补觉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