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见宵上前一步,看清了谷雨脸上未干的泪痕,不由皱眉:“怎么哭了?又受了委屈?”
谷雨连忙摆手:“不,不是!是谷姨刚刚安慰我,我太感动了……”
说着她开始脸红,有些说不下去。
这也太丢人了!
谢见宵却悄无声息地松了一口气。
他指尖微凉,碰了一下谷雨的眼角,很小心地没有触碰到她的皮肤,只将女孩睫毛上的泪珠揩去了。
少年淡淡道:“日后再遇到这种不会处理的事情,就来找我,我不会让你平白受委屈的。”
谷雨的双眼慢慢睁大,想起谢见宵今日把李瑞打掉几颗牙齿时说过的话,心里开始扑通扑通跳了起来。
原来他今天确实是在为自己出气呀。
小姑娘又想哭了:“见,见宵哥哥,你们怎么对我都这么好,我好惶恐,呜……”
眼看着谷雨水洗过一般漂亮的双眼中又氤氲起雾气,谢见宵突然感到一阵陌生的手足无措。
怎么又哭了?
他想皱眉,又怕自己吓到小姑娘再惹出更多的眼泪来,纠结半晌后,只能无奈地抬手擦了擦她涌出来的泪:“行了,别哭了。对你好是因为你值得,惶恐什么?”
谷雨睫毛微颤,脸颊感受到谢见宵的指尖,一时间竟也忘了哭。
今天的见宵哥哥好温柔……
她猛地后退一步,结结巴巴道:“我,我去洗脸!”
说罢,便捂着扑通乱跳的小心脏,匆忙跑掉了。
……
小儿女间的打打闹闹,热闹过去很快便好了。
而边关的战事,却是实打实的刀光剑影、血骨铺地。
自从大军开拔驻扎到边境以来,战事便接连不断,这一日便是两军对垒的景象,各自几千军士列阵在前,四下皆是肃穆。
这样脸对脸的战役靠的是士兵的作战水平以及中军主帅在战场上的变阵速度,没有什么计谋可以取巧。
这一战从早上打到晚上,军士们从上到下都十分疲累,好在最后以赵军溃败结束。
谢初尧率领的左翼军击溃敌军后,便下令稳住阵型,慢慢往中军的位置收拢。
经过一整日的奋战,眼看敌军落荒而逃,军中有被激起血性的兵士扬声喊道:“将军!敌军已经败了,我们追上去吧!”
谢初尧冷声呵止:“穷寇莫追,况且赵军撤退时乱中有序,追上去,平白让敌军包了我们的饺子么?”
军士们对谢初尧言听计从,见他这般说,便都受了要乘胜追击的心思。
左翼军还未与中军主帅汇合,便有前军策马来报:“将军!翟将军带着一半的右翼军冲了出去!”
谢初尧眉毛一拧,被队友蠢到有些不可思议:“他带了一半人马,另一半呢?!”
报信的兵士欲言又止:“另一半和中军汇合了……”
谢初尧心思一转,便明白了翟顾的想法。
他顿时冷下了脸:“翟顾想军功想疯了么!”
按道理来说,左翼军和右翼军在战场上虽然由各自将领独立率领,可是战是退,都该听从中军统帅的指挥。
情急之下,未免贻误战机,翟顾若想乘胜追击,倒也没人能寻他的错处,顶多事后被人说一句不听指挥罢了。
只是这分兵的一招,明显是他既想全了史将军的面子,又贪功冒进,更何况丢下一半的人马,他追击的速度只会更快!
可弊端也极为明显,因为一旦对方有所准备,翟顾这区区不到一千人,立刻便会被吞个干净。
手下将士虽不知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可看着谢初尧铁青的脸色,便觉大约不会太好。
“将军,我们要不要迅速回防,通知中军……”
谢初尧神色沉沉,摇头道:“来不及了,敌军有埋伏,若不立刻出发营救,右翼军那批人马一个都回不来!”
兵士们脸上顿时露出惶恐的神色。
谢初尧心思电转,当即便下了命令:“着,左翼军所有,随我追上去,营救右翼军!”
左翼军瞬间换了追击的阵型,离弦的箭一般,迅速向黄沙滚滚的前方冲了出去!
另一边,孤军深入的翟顾尚且没有意识到危险。
他身边带了骑术最好、速度最快的一支小队,既能保证行进速度,又能保证人数上彻底歼灭敌人。
眼看着赵国的残兵败将溃败的速度越来越慢,和敌人的距离也越来越近。
翟顾感觉到心脏开始疯狂跳动,他将佩剑拔出,指天喝道:“弟兄们,都给我鼓足全力,向前冲!只要杀了前面的败军,封赏也好、军功也罢,唾手可得!”
疲惫的军士们闻言,也都鼓起了精神,奋力往前冲去。
近了,更近了!
翟顾想象中敌军宛如待宰羔羊一般被他所率军队瞬间击溃的场面没有发生,首先响起来的是军士的一声惨叫,接着便是第二声,第三声。
眼看着身边的士兵一个个从马上跌落,有些直接跌断了脖子,双目圆瞪地断了气。
不知谁大喊了一声:“有埋伏!”
翟顾的手下顿时乱了起来,骑马的速度太快,后面的骑兵尚且来不及反应,前面的人就已经停了下来,很快便发生了踩踏,一时间死伤无数。
翟顾也差点翻了马,好不容易稳住了身形,却听面前传来一片喊杀声。
“杀啊!弟兄们,取了翟狗贼首级,太子殿下重重有赏!”
方才还是一只病猫的赵军,顿时露出了狰狞的爪牙,朝自顾不暇的右翼军扑了过来。
亲兵死死拽住翟顾的马,嗓子都喊劈了:“将军,快走,走啊!”
翟顾目眦欲裂,可面对敌人凶狠的反扑,若是这个时候不走,只怕就要丧命于此了。
他来不及多想,只能迅速收拢身边的残部,仓皇而逃。
赵军知道翟顾是大军副将,一个个仿佛见了血的猛兽,凶性毕露,只牢牢黏在翟顾身后,恨不得一口啖其肉。
翟顾奋力拼杀,身边的人越来越少,就连亲兵也接连倒下。
眼看到了穷途末路的时候,又听身后传来一阵迅疾的马蹄声,翟顾无奈闭眼,在心中喊了一声“苍天误我”。
喊杀声响起,翟顾原本已经打算等死,却见身后的兵士朝着赵军猛扑了上去。
他惊喜地睁大了眼睛:“是我们的人!”
身边亲卫死死护住翟顾,闻言神情皆是一松,却在此时,敌军将领的大刀也挥了下来。
“翟狗贼,吃你爷爷一刀!”
森然的利刃迎面而下,翟顾手上已经丢了兵刃,又拿什么去挡?
他心中的希望顿时被绝望覆盖。
耳边突然一阵破空声,接着便是金属相撞发出“叮”的一声,敌将的刀,被破空而来的箭硬生生撞偏了方向。
谢初尧从军中打马而出,一杆红缨枪挥动起来无人能近他的身,男人很快来到翟顾面前,一把将他从马上提了起来。
男人就这么用最粗鲁的方式,将翟顾从敌军中硬生生捞了出来。
他将翟顾带回左翼军,又把人丢给了自己的亲兵,接着便冲军士们喝令:“左翼军,同我杀出去,为同袍报仇!”
眼看自己的手足被残忍地杀害,左翼军众人已经憋红了眼,听到这一声令下,顿时满身杀气地冲了上去。
手握屠刀之人转瞬变成了被屠杀的一方,局势再次发生逆转。
谢初尧宛若出入无人之境,很快将敌军统帅一枪刺到了马下。
他身边的赵甫直接上前砍断了帅旗,接着俯身割下敌军统帅的首级,中气十足地喊道:“敌酋授首!”
左翼军齐齐呐喊起来:“敌酋授首!敌酋授首!”
赵军硬生生被打破了士气,瞬间兵败如山倒,不出一炷香的时间,便被左翼军杀了个片甲不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