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天夜里,谢初尧把谢见宵和谢砚南两兄弟叫到书房里,彻夜长谈。
谷南伊不知道他们究竟谈了些什么,只是觉得第二日一起用饭的时候,他们父子之间一直以来似有若无的隔阂,仿佛消散了不少。
两个少年正是长身体的时候,一宿没睡,眼下都有些乌青。
用完早饭,谷南伊便把他们叫住了:“今日别去学堂上课了,上午在家补补眠,我让向云替你们向先生告假。”
谢砚南打了一个哈欠,忍不住咳嗽了几声。
谷南伊见状,立刻扭过头去瞪了谢初尧一眼,埋怨道:“春天最是容易生病的时候,砚南身体底子不好,你又不是不知道!什么话不能白天说,非要拉着孩子聊一宿?我真是不明白你们父子究竟在想什么!”
谢初尧感受到谷南伊的怒火,见少年脸色确实不好,便开口道:“听你们娘的,今天上午好好休息。”
谢见宵原本要拒绝的话也说不出口了。
又见二弟确实神色恹恹的,心道休息一下也好。
两兄弟便这般堂而皇之地翘了课。
谢向云一路上跟弟弟妹妹们叫唤了半天:“早知道昨天爹说话的时候我也去听了!这么好的事情,还不用去学堂……”
桑榆不爱说话,便没有搭理他。
非晚正和谷雨讨论夏装什么图样好看,也顾不上谢向云。
小胖子抬头望天,只觉人生太寂寞了,连个懂他的人都没有。
几个孩子到了学堂之后,谢向云果然乖乖去向王奇请假, “先生,我大哥和二哥上午告假,请先生知晓。”
王奇挑眉:“哦?为何?”
两兄弟是他手底下最严格要求自己的学生,若不看身份,这样聪明又上进的孩子,任哪个先生都喜欢。
谢向云原本还想扯个谎圆一圆,具体怎么说他路上都想清楚了,可是瞧见王奇那张严肃的脸,顿时脑子一片空白。
他没留神便把实话说了出来:“昨晚我爹和大哥二哥聊了一宿,今天上午他们精神不太好……”
说完谢向云差点给自己一嘴巴。
这是什么鬼理由?!听上去就像是在骗人,先生不会觉得是他故意敷衍吧?
王奇却轻笑了一声,点点头,轻轻揭过了这一篇。
坐回自己座位上的谢向云还有些恍惚,扭头问身边的同窗:“你觉得先生好骗吗?”
那同窗也是个半大少年,闻言吓得一抖:“胡说什么?还想骗先生,他手里的戒尺答应么?”
谢向云深以为然。
一上午的课很快上完了,几个孩子回到家里,得知谢砚南有些发热。
谷南伊恨不得给谢初尧两拳,把大夫好好送走之后,还在数落他:“你知道我辛辛苦苦这么久,花了多少力气才让砚南整个冬天没有生病么?”
“那孩子倔,又是个牵着不走打着倒退的脾气,我又是哄又是费心才让他乖乖吃东西、好好穿衣裳,每天锻炼身体!天冷了怕他冻着,天热了怕他瞎脱,你倒好,带着孩子熬一次夜,就给整发烧了!大夫说了,喝三天药!你以为他会好好听话?!我得让非晚每次不错眼地看着,这臭小子才会乖乖把药喝了!”
几个孩子到家的时候,正好听见谷南伊连环炮一样不停地念,谢初尧一句反驳的话都没有。
非晚捂着嘴小声道:“我的乖乖,娘多温柔啊,看来还是爹太过分。”
谢向云嘟囔了一句:“她凶的时候是你没看见。”
桑榆则肃着一张小脸:“你们不觉得,重点在,娘会冲爹发脾气上吗?”
谷雨早就知道几个小伙伴正月里使劲儿把爹娘往一块凑的心思,闻言仔细看了看两人的相处,点头道:“桑榆说得对。谷姨会发脾气,证明两个人感情好了许多。”
谢向云和非晚两人四只眼睛“噌”地一下都亮了起来。
另一边,暴躁的谷南伊发泄了一番后,终于稍稍平静了下来。
谢初尧原本一直不说话听训,见她说完了,才道:“别生气了,此事是我欠考虑。”
谷南伊的火气再也发不出来,只鼓起了脸颊埋怨:“就说你呢,好不容易回来一次,净给别人帮倒忙……”
她难得在谢初尧面前露出这样小女儿姿态,男人忍不住笑了笑。
男人的剑眉星目在这样一笑之下,顿时仿佛月朗星亮,连日笼罩的阴云都散开了。
谷南伊看呆了一瞬。
好在谢初尧的笑容很快就收了起来,谷南伊不自在地轻咳了一下。
男人和谷南伊对视着,道:“若非你今日说,我还不知晓做母亲的难处。砚南身体不好,我也应当多多注意。这一年多,辛苦你了。”
谷南伊哪里受得了这个?
她被谢初尧专注的眼神看着,只觉自己陷在了对方深邃的眸子里,一时间耳根发红,心如擂鼓。
面上的镇定,也不过是强装出来的:“咳,几个孩子都很懂事,我其实已经很省心了。”
门外偷听的几个孩子虽没有见到两人的神态,可听了这对话,便已经感觉空气中的氛围与往日不同了。
更遑论当事人。
谢初尧眼尖,早在谷南伊耳朵发红的第一时间,便瞧出了她神态上的异样。
想到昔日她醉酒时双颊酡红的模样,男人止不住的心痒痒。
“晚上吃火锅吧。”
他十分突兀地来了一句。
谷南伊愣神:“啊?哦,好的,你怎么……”
从来没有听说谢初尧喜欢吃火锅,他不是什么都吃得下吗?
男人掩饰一般手指微收,低声道:“难得我回来一次,让孩子们高兴高兴。”
谷南伊这才点头,笑了笑:“做事想着孩子们,这才是个做父亲的样子嘛!”
谢初尧也微微牵了牵嘴角。
心里盘算着,晚上又有机会让向云他们几个灌谷南伊酒了。
只是不知孩子们能不能懂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