谷南伊先拿出了绣坊的账本。
她从后往前翻,一边问刘掌柜:“这一日的收入着实不小,我看写在了一处,可是有人前来大宗采买?”
单单那一天的到账,几乎顶的上绣坊十日的进项,也难怪谷南伊会有疑问。
刘掌柜应声:“东家慧眼,正是如此。宜城的张家小姐逛到了咱们绣坊里,一口气把咱们冬日的最新款都买了下来,还说要带小姐妹一起来绣坊呢。”
谷南伊微笑点头:“这样的客人,要单独建册,把她在绣坊里的消费记录下来,也要定期询问客人的意见和需求。”
刘掌柜竖起耳朵听谷南伊的说法,有些不太明白。
好在他没有什么年长者的架子,不懂就问:“东家说的,都没有问题。只是,记录这些有什么用?”
谷南伊笑笑:“当然有用。你翻开客人的消费记录,便能一目了然地看明白她在绣坊都买了什么样子的衣裙,是在哪些时间节点、哪些季节买的。若是可能,还要记录下来对方的喜好,以及对她而言特殊的日子,譬如生辰、家人生辰之类的,到时候专门请人上门送个小礼物,以此来维系客人和绣坊的关系。”
刘掌柜听得目瞪口呆,做生意还要这么做么?
两人正说话间,易娉端着茶水走了进来。
谷南伊和刘掌柜谈兴正浓,都没有在意她的存在。
见刘掌柜满脸惊诧的样子,谷南伊道:“客人和客人是不一样的。相信刘掌柜做了这么多年生意,也明白这一点。我方才说的建册,只是针对一部分特殊的客人而已,寻常客人不必如此麻烦。但归根结底,我们对待客户都要做到用心、诚心。”
中年男人捧起面前的热茶,敬佩道:“东家又给老夫上了一课,以茶代酒,敬东家一杯!”
谷南伊哭笑不得,示意站在一旁的易娉给自己也倒上茶,小口小口喝下了这一杯。
接下来的时间,谷南伊把账册上自己不解的支出项一一问过刘掌柜,正问着问着,她瞥见易娉正满脸震惊地站在一旁,不由皱眉:“你怎么还在这里?”
易娉手里拿着托盘,下意识回答道:“谢郎让我来送茶……”
谷南伊不耐烦地打断了她:“多谢你送茶。你可以去忙了。”
开玩笑,她可还记着对方当日去绣坊里找刘掌柜要账册的事情。
这是她谷南伊的生意,凭什么让外人觊觎?
易娉当着刘掌柜被下了面子,可这事实属自己理亏,便咬咬牙走了。
可走出前厅时,她心里的震惊还没有完全消散。
为什么家中的生意是谷南伊一直在打理,掌柜的来汇报工作,谢郎不插手便罢了,竟是听也不听?!
看样子,这些产业都是谷南伊的!
这,这不可能!女人怎么能做生意呢?她是怎么做到的?
对于易娉心中的震惊和不解,谷南伊并没有丝毫体会。
她问起了书铺的情况:“最近书铺生意如何?对家可有什么动作?”
刘掌柜神色微凛,道:“咱们的生意一直很好,二东家‘兰生’这个笔名,如今在读书人圈子里也有了不小的名气。倒是对家,生意一直半死不活的样子,也不见有什么下一步的举措。”
接着,刘掌柜迟疑道:“咱们是不是该防着点对面……”
谷南伊冷笑一声:“他们害人不成,屁股都没擦干净,哪里顾得上别的?当日行凶的有四人,被抓的那个死了,可还有三个跑了的。”
谷南伊猜的没错,金槐这些天确实正因为此事焦头烂额。
他当日找来几个混混,本来就没打算要了谷南伊的命。
谁曾想,原打算吓唬吓唬谷南伊,结果竟捅出了这么大的篓子!
如今年关将至,他给京城里的少爷惹了这么些麻烦,处理后续的尾巴还来不及呢,竟是半点都顾不上书铺的事情了……
谷南伊又和掌柜的聊了一会儿对家,便开始交待接下来的安排:“年关将至,对于在绣坊和书铺里消费靠前的大客户,还要劳烦掌柜尽可能登门拜访,或是遣人送去节礼。另外,咱们也该做些优惠活动,以庆祝新年。”
之前中秋节是谷南伊一手安排的,看了一次她如何做事,掌柜的心里也有了底。
他认真点头道:“东家放心,春节的安排老夫回去就立刻着手开始准备,一定事事以客人为先,再想办法把店里的库存清一清、名气打出去。”
刘掌柜这么说,谷南伊就知道,他已经明白了自己吩咐的精髓。
她冲中年人笑笑,称赞道:“有了刘掌柜,我也能过一个清闲的春节了。”
刘掌柜也笑眯眯道:“强将手下无弱兵,哪里能总让东家忙里忙外呢?日后东家只管坐镇后方,有什么事情,吩咐老夫和手下人做就是。”
做老板就是应当如此,万事若都要自己操心,那养着手下一堆人做什么?刘掌柜这么靠谱,谷南伊也省心不少。
她勉励了对方几句,便让掌柜回去了。
谷南伊才送走了刘掌柜,孩子们就放学回家了,尤其是非晚几个小的,叽叽喳喳从外面回来,在前厅都能听见他们的动静。
她迎了出去,诧异道:“今日回来的好早。”
非晚小炮弹一般冲到了谷南伊的跟前,兴高采烈道:“娘,学堂放假了!”
谷南伊微微一愣,这就到放寒假的时候了?
宅在家里的日子虽然无聊,过的却非常快。
眼看几个小孩喜气洋洋的模样,谷南伊笑笑道:“放假可是好事,正好咱们家里也该采买年货了,你们愿不愿意跟着我一起去买?”
谢见宵和谢砚南自然对这样的活动没有什么兴趣,可从爱凑热闹的谢向云开始,到粘人的桑榆非晚,再加上日渐活泼起来的谷雨,都十分积极地响应。
就连不爱说话的桑榆都迫不及待道:“好,好的!娘,我们今天就去,采买年货吗?”
他还记着去年过年时在山上,他们还围着炉子吃了火锅。
下大雪吃火锅,几乎成了小小孩童脑海中为数不多的颜色鲜明的记忆。
谷南伊弯腰和桑榆亮晶晶的双眼对视,摸摸男孩的发顶,笑道:“今天就去呀?桑榆太心急了,娘的脚还没好全呢。”
非晚抢着说话:“没关系,没关系!娘不用动弹,可以列单子给我们,让三哥带着我们去买!”
谷雨也小声道:“不如让易姑姑带着我们?”
几个小孩齐齐摇头:“不要!”
谷雨心思单纯,不明白几个孩子对易燕和易娉的敌意来自哪里,可见小伙伴们都不乐意,便也不再说什么。
谷南伊依言去了书房,给几个孩子列了一个清单,笑着道:“你们的爹也在家呀,干脆让他带着去就是。”
几个小孩眼睛一亮——
对啊,国父在家呢!为什么不叫国父一起去!
谷南伊见他们连连点头的模样,心里也暗暗笑了。
她早该给谢初尧多找点事干,也省得他天天用奇怪的眼神看着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