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槐给了那四个地痞流氓一人二十两银子。
那四人平日里最是天不怕地不怕,收钱教训个人,自然不在话下。
只是一人二十两银子……
也实在太多了些!
那几个人退下去, 其中的瘦高个小声道:“那位爷,怕不是想买那个小娘皮的命吧?”
闻言,剩下三个皆是一愣,顿时冒出了一身冷汗。
瘦高个继续道:“要是普通教训一下,哪里会给这么多银钱?别说一人二十两,就是咱们四个加起来,也不过给个一两银子啊!”
八十两银子,够他们四个吃好几年了。
矮胖的那个倒吸一口凉气:“我就说天下没有这么简单的事呢,这钱拿着,实在烫手……”
脸上有刀疤的那人往地上啐了一口,骂道:“老三,说话要过过脑子,那可是八十两银子!别说是弄死个人,就是让老子替他卖命都行!”
一时间众人都沉默了下来。
刀疤男沉声道:“都给老子打起精神来!那位爷说了,如果事成,还会给咱们赏赐。”
矮胖汉子胆子最小,闻言,双手竟然有些发抖。
一直没开口的那人也道:“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大不了咱们兄弟几个干完这一票就远走他乡,总归也不会被逮到。”
四人对视一眼,都看清楚了对方眼底的兴奋和恐惧。
金槐原本只是打算让四个地痞流氓教训谷南伊一番,万万不曾想要杀人的。
只是他没有想到,自己多给的银子,竟引起了这样的误会。
对此一无所知的谷南伊,更是毫无防备,只每日重复自己的活动轨迹,在谷家村和宜城两头跑。
闲暇时,和孩子们闲聊一番,拉进感情,日子过的还算安静。
天气一日日转寒,书铺的生意也渐渐稳定了下来,谷南伊便很少在铺子里看着了。
只是,如今她的绣坊正在上新的冬装,正是忙的时候。
冬日太阳溜得快,还没在绣坊忙多长时间,天色已经渐渐暗了下来。
绣坊的伙计便劝谷南伊:“东家,今日看着阴天,恐有大雪呢,还是早些回家为好。”
谷南伊点头:“我也是这么想的。既如此,绣坊就交给你和刘掌柜。马上就要过年了,这些天应该还会挺忙,辛苦诸位。”
刘掌柜一人兼着绣坊、书铺两处,因为经验老道,倒也游刃有余,闻言赶忙起身相送:“东家好走!”
一行人把谷南伊送上了马车,便回到了绣坊继续忙活。
北风萧瑟,车夫见谷南伊准备回家,赶忙套车,一边招呼道:“谷姑娘今日走的早?”
谷南伊冲他笑笑:“劳烦师傅了。今日天气不好,早点回去,你也能早些归家。”
车夫扬声“哎”了一句,冲谷南伊露出一个淳朴的笑脸,两人很快上了回谷家村的路。
寒风呜咽,端坐在马车中的谷南伊眼皮一直在跳。
她仔细想了想,始终想不起来左眼究竟是跳灾还是跳财。
等马车驶出宜城,路上行人便渐渐稀少了起来,就连路边的树木,也都露出光秃秃的嶙峋模样,一点生机也无。
谷南伊正掀开帘子往外看,突然听到车夫“哎哟”一声,马车顿了顿,很快就停了下来。
前面传来车夫的叫声:“谷姑娘,先下车吧!车轮坏了!”
谷南伊依言下了车。
风寒入骨,她缩了缩脖子,一边帮车夫检查马车轮子:“怎么回事?好端端的,车轮会坏?”
车夫也一脸莫名,他蹲下身去看了半晌,起身摇头道:“今天早上过来的时候还好好的,现在突然裂开了。若非我听着声音不对,赶紧勒住马停了下来,只怕今天咱俩都没办法全须全尾地回去了。”
快速行进的马车若是因为轮子毁坏骤停,两人都会被大力甩出去。
多亏了车夫驾车经验足,提前听出了声音不对,赶忙停了车。
谷南伊前后看了看,无奈道:“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也没有什么人家,难不成要在这里等过路人帮忙?”
车夫又倒腾了片刻,最后还是无奈道:“没办法,轮子走不了。”
谷南伊也蹲了下来,细细检查后车轮。
车轮用的木头都是极结实的,用个几年都不会有问题。况且车夫一贯爱惜马车,又怎么会轻易弄坏车轮?
谷南伊看着看着,慢慢皱起了眉头。
她伸出白生生的手指,指着车轮上一处崭新划痕,轻声道:“师傅你看,这里,像不像是被斧头砍过的痕迹?”
那痕迹离车轮坏了的位置还有一段距离,可分明就是人为的破坏!
赶车师傅惊讶地睁大了眼:“难不成,车轮上的这处开裂,也是有人故意搞出来的?”
他话音还未落,便见大路边上蹿出来几个穿着短打的汉子,高矮胖瘦各不相同,许是跑了不短的距离,还有些微微气喘。
他们呼出来的气在冷风中变成白雾,模糊了脸,可那来者不善的气息,却早已蔓延开来。
谷南伊下意识地后退一步,防备道:“你们是……”
车夫回头,他疑问的声音还未发出,眼神中便闪过了惊恐之色:“你们想干什么?!”
打头那人手里有刀!
谷南伊脸色一变——
糟了,怕不是碰到了劫匪!
明晃晃的尖刀已经朝车夫伸了出来,中年汉子赶忙道:“几位好汉,几位好汉!有话好好说,莫要动刀动剑!我车上有银钱……”
不等他说完,那刀尖已经像是插进豆腐里一般,毫不费力地捅入了车夫的腹部。
中年汉子睁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手心冒出的刺目红色,还有些反应不过来。
谷南伊把这一切看在眼里,周身的血液几乎要倒着流淌。
这四个人不是拦路抢劫,他们是要杀人!
在这一刻,谷南伊的大脑一片清明,就连周围的风声,仿佛都被她隔绝在外,只剩下眼前重伤濒死的男人喉咙间“嗬嗬”的呻吟。
不等歹人作出反应,谷南伊拔腿就跑!
“大哥!那小娘皮跑了!”
拿刀捅人的刀疤脸汉子也是第一次杀人,握刀的手都在颤抖,几次想要把刀拔出来,手心却一片粘腻,根本使不上力。
眼看着谷南伊像雪地里受惊的兔子一般跑的飞快,刀疤脸男人急了:“拦住她!赶紧拦住她!”
三个脸上明显露出惊慌之色,顿时一起朝着逃命的女人追了上去。
如今他们已经杀了人,更是绝对不能让这女人给跑了!
手里的鲜红血液已经被风吹的凉透了,刀疤脸男使劲在身上抹了抹,才把手擦干,勉力将刀从死人腹中抽了出来。
谷南伊闷头跑的飞快,她根本不敢朝后看,只能听到身后凌乱的脚步声越来越近。
“救命——!”
她奋力呼救,一声高过一声:“救命!来人啊!救命——!”
天色已经彻底暗了下来,北风从侧面而来,几乎要把谷南伊掀倒在地,肺部快要爆炸了,让她没有办法顺利呼吸,就连喉咙也像是被刀刮过一样火辣辣的疼。
她顾不上别的,除了高声呼救之外,只能奋力在官道上奔跑。
死亡的恐惧威胁着她,追赶着她!
只要有人从此经过,她就一定能活下来!
尽管三个男人在追谷南伊的马车时体力已经消耗了不少,奈何他们一个个身强体壮,又天生比女子有耐力,双方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近!
谷南伊感觉自己几乎要跑断了气,却还是被身后的一股大力抓住了胳膊,两人由于惯性,同时斜斜倒在了地上。
谷南伊摔得眼冒金星,她顾不上别的,只奋力扑打着牢牢抓住她胳膊的那一只手:“放开我!放开我!”
身强力壮的高个男人死死抓着她,抬腿踹向了谷南伊的膝盖:“臭娘们!让你跑,我让你跑——!”
剧烈的疼痛几乎要撕裂她的膝盖,可再如何疼,也比不上被禁锢的恐惧。
谷南伊试图冷静下来思考,可是方才车夫血淋淋的那一幕深深刻在她的脑子里,几乎让她喘不上气来了。
“二,二哥!抓住人了?”
落在后面的两个汉子也赶了上来,一起帮着把拼力反抗的谷南伊按住了。
谷南伊尖叫着、挣扎着,试图向三人求情,或是同他们讲道理。
可提着被鲜血染红的尖刀的刀疤脸男人还是追了上来。
谷南伊惊恐地看着那一把滴血的刀越来越近,终于绝望地闭上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