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级班和高级班一经划分,教学效率很快就提上来了。
两个班级的学生分别在一墙之隔的两个院子里上课,互不打扰。
为了方便称呼,便称两个班为一班和二班。
一班学生年纪大些,人数少,好管理,王奇只需要把任务布置下去,花上一些精力准备课程,剩下的时间便以提问答疑为主;二班学生多是小萝卜头,一点基础都没有,沈珂必须得从认字教起,平日朗读也都是“天地玄黄、宇宙洪荒”这些最基本的内容。
这一日下课,王奇给学生们布置完课后任务,便踱着步慢悠悠晃到了二班。
沈珂手里没有拿着书卷,而是执了一柄戒尺。
王奇心里好笑——
就沈珂这样一个脾气软和的文弱书生,手里拿着戒尺,会用吗他?
只见沈珂的目光在学生们中间扫视一遍,声音不辨喜怒:“谷大牛,你上来。”
小胖子登时抖了一抖,后背激起一片小疙瘩。
沈珂神色温淡,道:“不必害怕。你先来背一遍《千字文》。”
谷大牛眼前发黑,嘴唇哆嗦着:“先,先生,我还没有背会……”
沈珂微微一笑,眉头舒展着,说出来的话却让人浑身一紧:“为何课堂上欺负身边的同学?”
谷大牛快要哭出来了,嘴里却没有什么辩解的话。
他揪身边谷雨的头发正好被先生看见,若是撒谎耍赖,会被罚的更重!
沈珂温声道:“手伸出来。”
小院里学生们都屏息凝神,一眨不眨地盯着讲台上谷大牛哆哆嗦嗦的手。
谷雨端正地坐在下面,神色认真,仿佛此事与她没有一点关系。
长身玉立的书生眉眼温和,手里的戒尺却没有留一点情面,“啪!啪!啪!”地抽了三下,谷大牛的左手很快就像发面馒头一样肿了起来。
小胖子很快坐了回去,沈珂又点了一个名:“谷三郎,你也上来。”
谷三郎和谷大牛家里住的很近,一贯爱跟着小恶霸调皮捣蛋,这次谷大牛来上学,他在家里闲不住了,便也跟着来了学堂。
只是谷三郎脑子好使,短短几天时间,会的内容已经顶谷大牛学了一个月的东西。
他笑嘻嘻地走上讲台:“先生,背《千字文》吗?”
沈珂点头。
谷三郎张口就来,语速不急不徐,把沈珂平日里讲课时的韵味学了个十成十。
沈珂神色专注地听谷三郎背诵,嘴角噙着笑意,时不时点一下头。
等谷三郎背完了,他勉励道:“不错,没有一处错误,手伸出来。”
谷三郎下意识伸出右手,又听沈珂提醒:“左手。”
男孩换了左手,很快便是同样的“啪!啪!啪!”三声,他的手和谷大牛的一样肿了起来。
谷三郎泪花都被打出来了,忍不住委屈地喊:“先生!我会背了!我都背完了《千字文》,为什么还要挨打?”
沈珂微笑着拍了拍谷三郎的脑袋:“背书是为了缓解你害怕的情绪。好了,下去吧,女孩子也是同窗,日后不许再欺负同窗。”
谷三郎撇着嘴坐了回去,小院中一时间噤若寒蝉,平日里仗着自己是男孩,欺负谷雨的那几个刺头,大气都不敢喘。
好在沈珂并没有把他们一一揪出来惩罚,而是很快开始了接下来的课程,小院里也重新响起了朗朗的读书声。
在院门外把这一幕完全看在眼里的王奇,险些笑出了声。
他是实打实的世家子弟,奈何王家因为尽忠先朝,誓死不肯服新帝,家主被削官流放,王家也沉寂了下来。
王奇心里有一种傲气,他从未瞧得起过寒门出身的沈珂,这些日子接触下来,又觉得他迂腐不懂变通,是个满嘴仁义道德的蠢书生。
今日这一遭,倒是让他对沈珂的兴趣浓厚了不少。
“还以为把二班丢给沈珂,这傻书生会被气得头脑发昏……看来是我小瞧了他。好在来日方长,我倒要看看,将军嘴里这个难对付的穷酸书生还有什么本事。”
王奇这般想着,嘴里哼上了小调,慢悠悠又踱步走了。
谷南伊对两个教书先生之间的暗潮涌动一无所知。
她这几日正盘算着如何把谢初尧留下的赵志发挥出最大的作用。
如今赵志只在晨间孩子们的体能训练上帮着指导,在谷南伊看来,这是远远不够的。
她把人叫到了学堂的书房里,打算和赵志聊一聊。
青年和谢初尧的年纪相仿,身上也带着军旅生涯打磨出来的坚韧、果断,人未进屋,声音先响彻了整个房间:“夫人!”
谷南伊起身迎他:“赵先生,请进。”
赵志草莽出身,从来没有这样被人恭恭敬敬地叫一声“先生”,更何况喊他的,还是谷南伊这样明眸善睐的女子。
他先闹了个大红脸,粗着嗓门,道:“夫人太客气了……我哪里算得上什么先生!”
他住在学堂里,每日清晨准时带着学生们锻炼身体,定期指导两个皇子的剑术……离先生可差远了!
再说,他就是个粗人,跟王奇和沈珂两个读书人比起来,气势上先矮了一节。
谷南伊摇了摇头,温声道:“谢郎费了力气请您过来,就是要给我们学生做武先生、授业解惑的,您说您当不当得起我这一句‘先生’?”
赵志登时傻了眼:“什,什么?”
谷南伊微笑:“我们也该把体育课安排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