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初尧在谷家村转了两大圈,又跑到山上去吹风冷静,等心情平复了之后,才重新回家。
好在谷南伊也躲了出去,男人不用想办法解释方才自己失控的举动,只坐在前厅,一杯一杯地灌冷茶。
不多时,谢见宵和谢砚南兄弟两个带着几个小的,嘻嘻哈哈走了进来。
谢向云看见谢初尧一个人直直地坐在前厅,一声不吭地喝茶,险些被吓了一跳,拍着胸口抱怨:“爹!你一个人坐在这,怎么也不出声!”
谢初尧淡淡地瞥了小胖子一眼:“一个人在这,出声给自己听?”
谢向云没有料到国父这样冷淡无趣的性格,还能一本正经地开出这样的玩笑,便“哈、哈”地干笑了两声。
谢初尧面无表情地盯着他,谢向云这才觉得,或许国父方才没有开玩笑。
又听男人道:“桑榆和非晚先去玩,我与你们三位哥哥有话说。”
小男孩牵着妹妹的手,懂事地去院子里玩了。
谢见宵见国父今日神情不对,顿时严肃了下来;谢砚南也一言不发地听谢初尧吩咐。只有谢向云还没有搞清楚状况,啰啰嗦嗦说了许多废话。
冷不丁听谢初尧问:“谷南伊与知府有往来的事,你们知道吗?”
两个少年没有开口,谢向云看了一眼沉默的两个哥哥,也缩了缩脖子,没有说话。
男人沉声道:“向云,你说。”
小胖子从来不会撒谎,向来都是谢初尧问什么,他答什么的。
于是老老实实地把谷南伊如何给明兰看病,又如何通过明知府盘下了城里的书铺,顺便给明兰上了上眼药,嫌弃她总是来家里玩。
谢初尧皱着眉听完,轻吸了一口气,神情严肃道:“几位殿下的交友自由,臣不会干涉。只是殿下们身份特殊,一定要与官府之人保持距离,避免被人察觉身份的风险。”
三个皇子都沉默了。
谢初尧不能理解这样的沉默,眼神中写满了询问。
最后还是谢砚南自嘲地说了一句:“国父何须担忧?我们身份再特殊,又有什么人认得?如今在这乡下,寻常人连前朝皇子有几个都说不清,哪里可能把我们认出来!”
谢向云也小声嘟囔:“是啊,二哥说的对。”
谢初尧看向最为年长的谢见宵:“见宵也是这么想么?”
少年轻轻颔首,表明了立场。
从天潢贵胄到乡间百姓,这个身份上的巨大落差,确实很多人都无法承受,几个孩子有这样消极的想法也是正常的。
谢初尧知道他们心中尚存复国之志,只是三人毕竟年纪不大,心性还不像成年人一样坚定。
男人勉励兄弟几个道:“潜龙勿用,几位殿下大可不必灰心。军营中臣和昔日部下会慢慢渗透,稳扎稳打,几个月后定能将相当一部分南军收为我朝所用;加之西北尚且有臣的根基,兵士也容易召集。复国之事,并非空谈,再有几年时间,定能成大气候。”
谢见宵和谢砚南齐齐点头,心中的倦怠之意被打消了不少。两兄弟也知道,复国大业,并非一日两日就能完成的,只有前期蛰伏起来积蓄实力,最后才能一击给新朝带来重创。
他们要做的,就是积累。
然而谢向云的想法,和两个哥哥还有些不太一样。
他虽然心里也一直想着复国,可更多受到谷南伊的影响,惦记着除了复国之外更多的事情。
小胖子迟疑了一会儿,小声问:“那个,国父……如果复国需要打仗的话,谷家村的村民也会受到连累吗?”
流亡时的场景仍历历在目,百姓因为长期的战乱流离失所,在被四处驱逐的流民中,易子而食的现象并不少见。
田野、村庄被烧毁殆尽,到处都是荒无人烟的景象。
虽然国父不让他们看,可谢向云仍忍不住好奇跑去看了一眼,烧毁的村中并非没有人,有的却是死去已久却无人收拾的尸体——到处都是。
若是还要打仗……他不愿意看到谷家村也成为那副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