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知道什么事?我看你明白得很。”秦婉笑盈盈的看着他,见他神色变了变,也是笑起来,“来人,去搜他屋中的东西,必然有猫腻!”
雍王早就憋了一肚子火,见女儿说这话,忙道:“没听到郡主的话?还不快去?”自有侍卫将这太监押到耳房去关着,首领太监则带着一众人去搜。秦婉笑眯眯的看着雍王:“父王不必与他置气,仔细气坏了身子,那样才是得不偿失。”说到这里,她乖巧一笑,“此人屋中定然有猫腻,只要找到了证据,婉儿有的是方法让他开口。”
见女儿如此成竹在胸,雍王长叹了一声。自发妻去世,他就发现了女儿和往日诸多不同,这些不同让他这个做爹的觉得有些挫败,但同时,他又对女儿的懂事感到无比欣慰。现在听了女儿说这话,也是叹了一声,旋即低声道:“婉儿想到了什么就去做吧,你如今长大了,有自己的主意也是应当。”
首领太监不多时就折了回来,手中捧着一个一尺见方的盒子,奉到了父女俩跟前,侍卫也将掌事太监给推了回来,一见这盒子,后者立时白了脸。首领太监笑道:“这厮藏东西的本事着实不小,将炕下炕洞重新垒过,这盒子就藏在其中,若非随行之人眼尖,怕就让他跑了。”说到这里,首领太监将盒子打开,只见其中整整齐齐放着一叠银票,还有几颗浑圆的大珍珠和一方白玉镇纸,看得雍王都微微抽了口气:“你倒是家底儿颇厚。”
依着祖制,大熙的太监大多都是因为家境贫寒或是如何才会做太监,是以他们的地位远低于到了二十五岁还能放出宫的宫女,一切荣宠皆是来自于主子。而这人不过是一个掌事太监,还并非是直接伺候主子的,他都有如此家底,诸如首领太监、老妈妈、紫苏杜若等伺候在主子身边的人,指不定个个能够富甲一方,何苦再做这不如人的下人活计?
许是不想自己的家底儿竟然会被人给起出来,掌事太监的脸色十分难看,秦婉早就知道此人绝对不干净,顿时笑道:“既然如此,烦请公公你告诉我,这是怎么回事?何以你有这样多的银钱?”
杜若清点后,笑道:“回王爷,回郡主,这些银票一共一万两,至于这些珍珠和白玉镇纸,我实在不识货,也不知道是多少。”
秦婉笑道:“看不出你这样有钱,亲王的俸禄也不过如此。”大熙的亲王岁俸不过一万两,这掌事太监就有这样多的银钱,实在让人难以相信。
方才还十分从容的掌事太监额上冷汗都渗了出来,即便他再长出一根舌头来,也是说不清楚为何会有这样多的钱。白着脸,一语不发,他也不敢去看雍王父女俩。秦婉冷笑道:“你既然不说,我来告诉你,你不知投靠了谁,要了对方的银钱,就将毒掺在了吃食之中,给刺客送了去,而后再蓄意纵火!你真以为你干的好事没人知道?”
到底不同于训练有素的死士,掌事太监就是个普通人,即便没有秦婉的后话,有大量来路不明的银钱,仅凭这点,雍王就能以手脚不干净偷了主子的东西为由将他杖毙。他只是个太监,有些小权力却毫无根基的太监,仅此而已。
是以给秦婉一诈,他双膝一软,立即跪在了地上。见他跪在地上发抖的模样,秦婉忽的一笑,对雍王使了个眼色。见女儿似是十分得意,雍王也笑起来,旋即又敛去笑意:“还不从实招来!”
掌事太监早就吓得身子都软了,一听雍王的话,好像惊弓之鸟,顿时尖声说:“我没有放火!他不是我烧死的!”
见他一脑门汗还不忘诡辩,秦婉一笑,旋即说:“的确不是你放火烧死的,因为他并不是因火灾而死,而是因为旁的下作原因,或者……”秦婉说到这里,故意不说下去,从容一笑,“你说你这最后见过他的掌事太监摘得干净吗?”
说到这里,她又笑,看着掌事太监瑟瑟发抖。紫苏又从外面进来,手中端着一个托盘,上面是一碟如意卷,直捧到掌事太监跟前,秦婉这才笑道:“正好,我刚才问了下人,说是送进去的吃食那刺客并没有吃完,还剩了不少在外面。你既然一口咬定与你无关,那你就尝尝这个好不好吃吧。”
今日一把大火将院子烧成了灰烬,竟然还留有如意卷?雍王很是狐疑的看向女儿,却见她并没有一点可能在说谎的样子。想到这么多日子以来,女儿所显露出来的能力和从容,加之女孩子心细如发,她怕是真的注意到了自己不曾注意到的东西,一时也是放下心来,死死的看着掌事太监。
许是不想秦婉竟要自己吃这个如意卷,掌事太监瞪大了眼睛:“郡主……”
秦婉淡定的吃茶,并不理他,这样僵持了一会儿,她放下茶杯,对守在一旁的侍卫首领说:“把他嘴扳开,塞进去。”侍卫首领闻言则去,掌事太监面露惊恐之色,忙不迭要逃,但哪里是孔武有力的侍卫首领的对手,当即被一把擒住,那碟如意卷死死的塞进他嘴里,一点缝隙也不剩,将他噎得面红耳赤,只是嘴巴还被捂住,连吐都吐不出来。
“愿意说了?”秦婉冷笑道,“要不要再吃一些你送去的东西?”
掌事太监给唬得眼泪都出来了,他生得十分白净,模样又秀气,颇有些我见犹怜的样子。自有人拿了净桶来,又提了一个食盒进来,他顿时吓软了身子:“郡主,奴才说,奴才全都说了,求郡主给奴才留个全尸吧。”
见他招认,秦婉微微一笑,旋即望向了父亲,大有些得意之色。雍王轻咳一声:“赶紧说,但凡一个不字,叫你横尸当场!”
掌事太监早就吓昏了头,忙不迭磕头道:“是奴才……在送去的膳食中下了毒,要毒死那个刺客。每一份送去的吃食中,摆在最上层的是奴才刻意放的,都是没毒的,这才能躲了侍卫的检查。”
听得这话,侍卫首领险些飞起一脚踹他,就因为这厮,累得他们一众兄弟全被王爷迁怒,真是杀了他都不足以平息愤怒。
掌事太监缩了缩,噤若寒蝉的样子可怜至极。秦婉问:“谁让你毒杀那个刺客的?又是谁让你放的火?”王府中的太监女官都是殿中省送来的,起先绝对不知会送到哪里去,所以也就没有一早收买的说法,所以此人坏事,必然是最近一二年才有的。
“火不是奴才放的!”掌事太监忙叫道,“至于是谁……先王妃在两年前殁了之后,郡主掌事,率先便罚了奴才在内的好几个太监女官,奴才郁结之下,出了王府吃酒,偏巧遇着一人,相谈甚欢,后来才知是老乡。再后来,他便说,给奴才不少银两,要奴才为他做事。奴才也想过,寻思着看他打扮也不像那样有钱之人,他有一日吃多了酒,奴才才知道,他背后还有一人,只知他称其为主子,至于是谁,奴才果真不知。”
秦婉闻言蹙眉,果然是这厮被自己处罚之后,自觉不服,这才生出异心来。只是两年前的秦仪行事乖张跋扈,且是个没脑子的蠢货,怎会那时候就开始对雍王府下手?更何况法子如此隐秘?只怕是温一枫高瞻远瞩,早就想把控住雍王府了,这才向秦仪建议。
想通了这一层,秦婉问道:“此次的事……”
“是今日早上,那人将奴才请出府去,说要奴才毒杀刺客,又将毒杀的法子教给奴才,奴才贪财,这才……”他说到这里,一时磕头如捣蒜,“求郡主开恩,留奴才全尸吧。”
秦婉不慌不忙:“那火是如何烧起来的?”
掌事太监哭丧着脸,如丧考妣:“奴才掏空了食盒,在夹层之中放着的火折子,又在其中一个豆饼之中夹了纸条告诉刺客,待他毒发,自行点火,他一身亡,火势也渐渐变大了……”
“为了钱,若是对方让你毒杀本王,你也要做?”雍王冷笑道,吓得掌事太监伏在地上不敢说话,“你那老乡的主子是谁!”
“奴才不知,奴才真的不知啊!”他高声叫道,“一直都是老乡与奴才说话的,奴才连见也不曾见过他的主子,甚至连是男是女都不知道!”
“押下去吧,将他的供词画押,关在屋中,谁也不许见,先饿上几顿再说。”秦婉说道,又笑着劝雍王,“父王何必与他置气?岂不埋汰了自己?”
掌事太监哭丧着脸:“奴才已是将死之人……”
“谁说你是将死之人?”秦婉冷笑着打断他,看着他的神色愈发不屑,“你不仅卖主求荣,连脑子也一块卖了不成?”
掌事太监愣了愣,旋即恍然大悟:“那如意卷——”是了,那火势那样大,怎可能还有吃食留下?只是秦婉说得煞有介事,加上他被发现了不义之财,慌了手脚之下,不经查证,真以为那些如意卷是被他下了毒送去给刺客吃的。
紫苏笑道:“我才命人做出来,生怕热热的引人怀疑,还特意垂到了井中去凉快了一下。”
顿时觉得自己颓败不堪,掌事太监跪在堂中,也不敢哭。秦婉冷笑着让人将他绑出去后,雍王脸色铁青,好半晌才吐出一口气来:“这厮真真是可恶至极!”
王府是他的家,现在竟然有人将手伸到他家里来了。今日死的是刺客也就罢了,但明日会不会就是他的妻儿?他素来不甚操心这些事,认为妻子能够做好这些事,但现在若是再不操心,只怕雍王府将永无宁日!
如此想着,雍王当机立断,吩咐首领太监说:“传下去,立即开始查抄府上所有下人的房间,但凡发现大量钱财的,直接绑到本王跟前来。这些奴才,再不管着,怕是要反了天!”
首领太监颔首称是,笑盈盈的下去了。秦婉长叹了一声,心中难免郁结。不得不说,秦仪从豫州回来之后,倒是聪明了不少,竟然还知道杀人灭口了。纵然因为两年前温一枫的部署,但这样一来,证据断了线,想要再把秦仪扳倒,就不比扳倒温一枫来得容易了。
甚至可以说更难!秦仪是皇子,更是重新得了圣心的皇子,若没有确凿证据,一个诽谤皇室中人的罪名就足够让人万劫不复。前世尝过失圣心的滋味,秦婉这辈子绝不会擅动,不然扳不倒秦仪,还让自己失了皇帝的宠爱,那可就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了。
作者有话要说:
欢欢大力码字中~
送亲
待掌事太监被押下去, 当日就闹出了大事。首领太监依着雍王的话, 立即就对府上展开了查抄, 底下的人尚好, 但中间有些权力的,又有几人没有自己的私库,或是主子赏的,或是为主子采办东西时偷偷瞒下一些,慢慢积少成多而来。好多人说不清缘由,给首领太监尽数绑了, 扔到了雍王跟前去。
雍王这位夫主, 大多时候万事不管,跟佛爷似的, 但自打夏昭华和秦婉遇刺之后,他愈发觉得自己得拿出些气势来,这样才能保护妻儿安危, 是以他是铁了心要将府上好好管教管教, 对于这些人的“再也不敢了”置若罔闻,尽数绑起来,结结实实打了一顿板子后, 又尽数送回殿中省去了。
太后寿辰当日, 皇帝前脚刚宣布了大赦天下,后脚夏昭华和秦婉就遇刺。岂不是在皇帝脸上抽了个大嘴巴?皇帝自然也是气急, 又见雍王绑了一众人扔回来,顿时更为生气, 当即命人将这些人尽痛打八十大板,削去官位,逐出京中,永不得回京来。女官们尚且好过,但那些内侍若是离了天家,那可就不好过了,个个哭爹喊娘,却不能使皇帝改了意思。
至于那依旧被关在雍王府的掌事太监,在第二日就被秦婉单独传召。领教过和宁郡主厉害的掌事太监一直缩着脖子,也自知死罪难逃,堂中一时静默。秦婉喝了茶,问道:“你那老乡也不问问你事情办成了没有?”
掌事太监老老实实问道:“奴才早在走水那日就知会了他,说是事儿已经做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