婉婉那样在乎这个祖母。
无声一叹,卫珩还是转身朝太后跑了过去。一头挂着涎水的狼正恶狠狠的盯着太后,正要扑上去,便被卫珩一脚踹到了脑袋上,立时滚出好远,七窍流血而亡。
今日连连受惊,太后苍老了许多,见卫珩一脚便踹开了恶狼,当即望着卫珩。纵然并不识得卫珩,但那双似曾相识的眼睛,让太后立时蹙起了眉头:“你是卫珩?”
卫珩并不回答,听得马蹄声愈发近了,当即俯身背起太后。想到自己素来针对卫珩,今日却为他所救,太后脸上便有几分挂不住,说:“你信不信哀家杀了你?”
“太后如果有命逃出去的话,卫某再给太后杀也不迟。”卫珩淡淡说道,并不去理太后话中的威胁之意。听得身后马蹄声如雷,太后回头去看,见受惊的马群已然将方才自己待的地方踏过了,倘使没有被卫珩背起来,只怕现下自己已然葬身马蹄之下。如此想着,太后难免有些动容,但也不肯轻易示软:“你明知哀家很是厌烦于你,是为了婉儿?”
“是。”想到秦婉,卫珩握了握拳,“和宁郡主所希望护住的人或事,我都会替她护住。”
一路将太后背到了秦婉和宋夷光所在的地方,卫珩这才将其放下来,如今营地早就乱成了一团,太后虽然狼狈,但却安然无恙,让秦婉和宋夷光很是惊喜,双双扑到太后怀里,喜极而泣。这样哭了一会子,秦婉抹干了眼泪,见卫珩脸色阴鸷,忙笑道:“多谢你了……”
“你我之间,言谢岂不生分了?”卫珩望向秦婉,复无声一叹,“你欢喜就好。”
冲天的火光之下,黑暗之中,隐隐又透出一个黑色的身影来。那身影很大,大得不像是狼,伴随着低低的吼声,卫珩神色一凛,慌忙挡在了众人跟前。那是一头狼,肥壮如同小牛,和今日白日的独眼狼王体态相似。
通常狼群都是由一对优势对偶为首领,是以眼前这壮如小牛的狼和白日的独眼狼王定然是一对,不难想象,此番应该是来报仇的。它低吼着,耳朵平平伸出,露着牙齿弓着背,一看就是盛怒的样子。众人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儿,在现在这个手无寸铁的时候,这样一头狼扑上来,其他人势必成为卫珩的累赘,只怕大家都凶多吉少!
这头狼喘着气,口中呼出阵阵腥风来,卫珩拦在众人跟前,生怕一个不慎让它有了可趁之机。这头狼似是知道卫珩所想,当即便跑动起来,它奔跑速度很慢,在即将迎上卫珩之时忽的加速,调转了方向,向着秦婉去了。卫珩骤然变色,慌忙将秦婉搂在了怀里退开几步,躲开了这畜生的獠牙。但剩下的三人自然暴露了出来,卫珩大呼不好,慌忙上前,岂料这头狼忽的折回来,竟然一口咬在了他的膝盖上。
他膝上本就有旧疾,儿时顽皮落水,膝上便坐下了病根儿,每逢阴雨连绵的日子,他就疼痛难忍,后来有秦婉给他的膏药,还有火蚕绵做的护膝,一直未曾再发作过。但被这畜生咬了一口,皮肉都能感觉到牙齿的冰冷,卫珩闷哼一声,立时稳不住身子,重重的摔在地上。
他忽然倒地,将秦婉吓得不轻,忙去扶他。膝上钻心的疼让卫珩脸色十分难看,额上豆大的汗珠都渗了出来,可见这一下很是要命。
这挡在众人之前的屏障倒地,这头狼立时朝着剩下三人冲了过去,太后年老体衰,难免成了累赘。眼看就要被扑倒,这头狼口中的腥臭都喷在了脸上,太后几欲作呕,眼看避无可避,太后闭目等死之际,被放大的狼脸却在眼前停住了。低头看去,一只手紧紧的掐着狼的咽喉,只听一声清脆的“咔”,这头狼的颈骨被卫珩拧断,立时毙命。
卫珩脸上汗水密布,好在众人距离都不远,否则,以他现在的行动力而言,根本不可能救下太后。他脸色十分难看,膝上已然血流如注,见秦婉急得泪眼婆娑的样子,还是笑着捏了捏她的脸:“别哭,一点都不疼,真的。”
春狩的第一日晚上,便是狼群袭击,马匹受惊之下,将好些帐子尽数毁了,更有好几人丧生。众人皆是十分狼狈,除了卫珩之外,更有好些人丧生,或是死在了狼群口中,或是死在了马蹄之下,好好的一夜竟然被弄得这般田地。
和太后被冲散之后,皇帝都不敢对母亲还活着抱有希望了。但渐渐将骚乱平息之后,找到五人之时,见除了卫珩之外,剩下四人都安然无恙的时候,皇帝又惊又喜,听柳穆清说罢经过,大赞卫珩忠勇,又亲自指了人给卫珩诊治。太后今日受了惊吓,吃了一盏药,自行回去歇着了。
“卫公子腿上本就有旧疾,现下被咬上一口,若是不好生疗养,只怕坐下病根儿来。”给卫珩上完了药,太医出来回话,因为连皇帝都亲自等在外面,更不敢怠慢,只将实情和盘托出。“若是过了今夜,伤势不曾加重,便应是无碍了。多加调养,势必不会留下病根儿来。”
皇帝“唔”了一声:“朕只将卫珩托付与你,倘若真是伤势加重,朕拿你是问。”
趁众人注意力不在自己身上,秦婉赶紧进了帐子。帐子里弥漫着一股子药味,着实有些难闻,卫珩躺在软榻上,正闭目养神,因为失血,俊脸有些苍白,英挺的眉毛蹙起,怕是伤口很疼。她缓步靠近,他神色忽的一松,旋即睁眼笑道:“婉婉。”
今晚闹了一晚上,不管是生理还是心理都有些劳累了。秦婉坐在软榻边,伸手轻抚卫珩的脸:“你好好休息吧,我陪着你。”
“眼里都有血丝了,陪我作甚?”卫珩低声笑道,神色松惬,“你不要担心,很快就会没事的。”
秦婉只是笑了笑,与他十指紧扣:“卫珩,多谢你,真的……”太后素来不待见卫珩,哪怕今日卫珩撇下太后不顾,也不会有人知道。更何况在他膝盖受伤之后,行动不便,即便救不了太后,也无人会说他的不是。可是他仍然坚持救下了太后,若非是为了自己,他不必如此拼命。
他露出笑容来:“真要谢我?”他目光温柔:“我饿了,想尝尝婉婉的小嘴。”
“色胚!”秦婉脸儿微微发红,“什么时候了,还想着这些?”饶是如此说,她还是坐到他身边,轻轻吻上他的唇。卫珩喉中泛出低沉的笑声来,由得秦婉亲吻。起先倒还好,渐渐他就不满了,大手压住她的后脑,大肆吻她,最后才心满意足的放开秦婉:“婉婉的小嘴真香,还想再尝尝……”
他故意舔了舔嘴唇,丰润的双唇泛出□□的光泽来。秦婉气不过拍了他一下:“小淫贼,你还敢蹬鼻子上脸了。”
他故意叫了一声,顺手将秦婉抱在了身边,后者生怕碰到他的伤口,连动都不敢动。卫珩“嗤”的笑出来,附在她耳边低声道:“婉婉打得我好疼……”
秦婉哼了哼:“少哄我,我若都能让你疼了,保不齐旁人如何呢。”说到这里,亲了亲他的脸,并不再说话。
只是帐子外面隐隐传来说话声,两人屏息凝神,就听见一人高声说:“陛下,今日卫珩才猎杀了狼王,晚上便遇上群狼袭击,难保不是因为想要来报仇。卫珩此番受伤,说是自找未必不可。更何况牵连了如此多人……葬身狼口和马蹄之下的那样多,加之今日卫珩救下了太后娘娘,难保不是自导自演的苦肉之计!”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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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0 伤势
虽不是说这话的是谁, 但秦婉听了对方大放厥词, 心中立时便涌出了阵阵怒意来——现下卫珩被一口咬在了膝上, 旧疾加重, 竟然还有人说他是苦肉计!
越想越气的秦婉忍不住,正要出去,卫珩则拉住她,柔声笑道:“我与你说过,旁人怎样看我不重要,你怎样看我才重要。你会以为, 是我故意为之, 就是为了让自己在太后跟前展露自己,而后得了陛下的青眼?”
“你不是这样的人。”秦婉摇头, 她是绝对相信卫珩的。前世也好,今生也好,卫珩永远都是将自己摆在第一位, 哪怕自己会受委屈, 也不会让自己有可能伤心。
她柔声说完,和卫珩十指交握。卫珩露出欢喜的笑容来,大掌摩挲她的小手:“你信我就好, 旁人如何作想, 我一点都不在乎。况且,婉婉是女儿身, 若我不能保护你,反倒让你一个女孩子替我出面。婉婉给我留一些颜面吧。”他故作可怜, 笑着抚了抚她的脸儿,“笑一个给我看,好不好?”
秦婉这才笑出来,两人欢喜非常。而帐子外面已经闹得沸反盈天了,方才那话说出来,立时激起了不少人的不满,以柳穆清和夏竟成为首。夏竟成今日吃了酒,仗着酒意揍了好几头狼,但自己也没得什么好,广袖都给狼爪子抓成了破布条。他也来不及回去换,看来颇有几分说不出的狂野:“你什么意思?合着有人拿着菜刀杀了人,不去找凶手,反倒是找卖刀的贩子了是不是?你现下在这里大放厥词,要是没有卫兄,你都死在独眼狼王嘴里了,还能在这里胡咧咧?”
原来说那话的人是诚国公世子,纵然今日是被卫珩从独眼狼王嘴下救了,但这厮觉得脸上十分挂不住,现下见卫珩再得皇帝青眼,更是恼怒,就想让卫珩倒霉,来达到自己心理的平衡。被夏竟成啐了一口,他冷笑道:“夏兄别急着骂我,若非卫珩杀了独眼狼王,狼群怎会来袭击营地?春狩每年都来,可有一次听过被狼群袭击了?无独有偶,偏偏是卫珩杀了独眼狼王之后。一切祸端都是他引出来的,现在因为他救了太后,还要给他记功,那些冤死的人又该如何?”
夏竟成是个纨绔,本就不擅长言辞,瞪着眼睛好半晌没能说出什么话来。当即退了一步,单手将柳穆清推了出来。柳穆清也是义愤填膺,但突然被他推出来,还有些发蒙,转头见夏竟成一脸为难,也要开口。却被温一枫打断:“罢了,柳师弟不必再说,此事争论下去也没有意义。白日卫师弟杀了狼王,未必不会引起狼群记恨,如此致使营地被袭击,并非说不过去。”
见温一枫似有帮自己的意思,诚国公世子愈发来了脾气:“可不是,温大人可是个明白人。在场的谁不知道,若是没有狼王被杀,现下大家还聚在一起吃酒吃肉,怎会落得一众人阴阳相隔!”想到方才的一番惊魂,也有不少人附和。柳穆清咬紧了牙:“温师哥也觉得,是卫师弟的错?”
“不是他的错,谁也没有想到会有现在的结局。”温一枫淡淡道,“意料之外的事情罢了,只是独眼狼王被杀,只怕真是此事的诱因,至于还有没有别的原因……”他作沉思状,诚国公世子笑道:“温大人这话说得在理,本就是因为卫珩杀了狼王在先,才有狼群袭击营地在后。何况今日他这样好的运数,能救下太后,我可听说了,太后素来不待见卫珩。保不齐就是他的苦肉计,想要太后改了对他的观点……”
“你给我闭嘴!”夏竟成暴喝一声,虎目圆睁的样子有几分渗人。诚国公世子张着嘴,声音被阻断在喉中了,张着嘴很是尴尬。夏竟成冷笑,环视着帮腔的所有人,道:“你们的意思我明白了,就是今日的祸都是卫兄害的是吧?”他说到这里,指着众人:“你们一个个嘴皮子功夫这样厉害,在白日的时候,怎么不见一个人去对付独眼狼王?皆是跟败兵一样逃了回来,求御林军保护着。”他慢慢看完众人,而后一拳打在诚国公世子鼻梁上,“你这恩将仇报的小人,也不想想今日是谁救了你!你以为让卫兄获罪,你今日被吓得尿了裤子的事就能揭过去?”
不料会挨这一下,诚国公世子鼻子顿时流出血来,吓得他连连叫了起来。见他这样滑稽,夏竟成顿时觉得心情舒畅。见他哀叫连连,不忘补上一脚:“找个地方自己鬼叫去,让我听到了再打你一回!”
诚国公世子正要发作,却见秦桓从不远处走来,众人一时噤声:“太子殿下。”
“今日遭此横祸,尔等竟还有心思在这里胡闹。”秦桓将方才众人的话听去了七七八八。狼群无故怎会袭击营地,怕真是为独眼狼王报仇来了,是以温一枫的话并非无理。但诚国公世子一番言辞,说是卫珩的苦肉计,就让秦桓有些不满了——卫珩绝不是这样的人!他的语气也有些冷淡,扫了诚国公世子一眼:“倘若有些人觉得今日从恶狼嘴下逃生是不应该的,趁早告诉孤,孤赏他一顿板子,让他好好消受一番。”
诚国公世子立时被唬住,夏竟成这下开心了,哼着小曲儿回去睡觉,柳穆清去瞧了一眼卫珩,也就回去了。帐子的秦婉将外面的争执听了全部,想到夏竟成竟然愿意跟大部分人站在对立面,心中便是庆幸起来。前世能有这样的好友,卫珩也算是有幸。
两人耳鬓厮磨了一会子,秦婉到底来了瞌睡,便也就要回去。因为自己的小帐子被毁了,秦婉只能到太后那里去歇息。凤鸾正轻手轻脚的从屏风后出来,见秦婉来,忙笑道:“郡主来了,卫公子可好些了?”
“老样子罢了,说是要等到今夜之后,伤势若不曾加重,倒也没什么大碍了。”秦婉强笑道,“皇祖母睡了?”
“方才又吃了一碗安神药,现下睡了。到底是上了年岁的人了,今日受了这一番惊吓,难免的。”凤鸾叹了一声,又引秦婉坐下,“可惜卫公子……这一番伤了腿,文科倒也不说,只怕武科便要等到三年之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