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婉随侍左右,听了这一番话,自然就开始笑话身边的宋夷光,宋夷光现下那是一点儿心理负担都没有,无非就是等着自己长大,到时候还是要嫁进柳家的。宋夷光也低声笑秦婉和卫珩还任重而道远,让秦婉好不尴尬,两人不多时就闹了起来,惹得皇帝大笑不止,笑了一阵,又望向雍王:“说来,你是如何作想?开春之后,你便出了杖期,婉儿姐弟三人也出了孝期。婉儿翻过年便十四,也该议亲了。我大熙素有五不娶,你可要想好。”
所谓五不娶,逆家子不娶、乱家子不娶、世有刑人不娶、世有恶疾不娶、丧妇长女不娶。因雍王妃去世,秦婉恰好就是最后一种,长女要替死去的母亲掌管家里一切,直到父亲再次婚配之前,都不能出嫁。
“臣弟……怕孩子们受委屈。”雍王比皇帝小了十余岁,对于很多事持较为天真的心态。像是孟岚,他本想着,孟岚模样肖似雍王妃,定也是个温婉之人,加之还有血缘在其中,若是以她为继妃,想必秦婉姐弟三人不会反感,她也会善待秦婉姐弟三人。
谁想孟岚是个蛇蝎妇人,竟然想对婉儿下毒手。这点让雍王着实不能忍,是以现在连柳家也不愿去了,免得见到这歹毒妇人后自己膈应。
“你若是怕孩子们受委屈,你这做父亲的就该立起来,让世人都知道,三个孩子才是你心尖尖上的人。”皇帝淡淡笑道,“况且,你当朕和母后都是瞎子,会给你选个蛇蝎女子做继妃?”
雍王沉默不语,比起保护孩子这点,他的确做得没有皇兄好。秦桓是皇帝唯一的嫡子,皇帝登基后便立即立为太子,此举自然惹了有皇子的妃嫔嫉恨。但秦桓成长过程中,没有任何人敢对秦桓下手,因为皇帝对秦桓的看重有目共睹。加之曾有宠妃暗害秦桓,查出证据后,皇帝也不等此妃认罪,直接下令赐死并夷灭三族,此举让后宫震惊,慢慢的,也就没人敢向秦桓下手了。
兄弟俩之间声音虽小,但秦婉还是听到了一些,心中便是憋闷起来。前世孟岚要入雍王府,皇帝和太后都反对,是她和弟弟妹妹们太傻,相信了孟岚伪善的面目,求了皇帝和太后,这才让孟岚做了侧妃。后来,这其中的苦果,只有自己吞咽了。
父王续弦,本就是迟早的事,秦婉并不反感有一个继母。纵然有时想起母妃,心中便是一阵悲苦,但这是根本改变不了的事。母妃不会再回来了,雍王府需要一个主母,父王的应酬交际也需要一个王妃。只要她不像孟岚那样蛇蝎心肠,就算是对自己和弟弟妹妹们不管不问都可以。
如此想着,抱紧了手上的手炉,乖乖的站在一边。皇帝笑道:“罢了,此事容后再议,母后会与你说清楚的。”他说到这里忽又抚掌笑起来,“这两个丫头嫌无趣了,又不好明说,这样跟木桩子一般杵在这里,岂不是更不好?”
两女相视一眼,皆是笑了笑。督太监又从浮桥上过来,向众人问了安后,才笑道:“陛下,太子爷回来了。”循声看去,则见秦桓走在最前,身后跟了三个人,最年长不过二十出头,剩下两人都是十六七岁的年龄。
远远的看着四人过来,宋夷光“哎呀”一声,小圆脸立时就红了,紧紧的抓着秦婉的小臂,不住的蹭她手臂:“怎么把他叫来了?”
秦婉不动声色的刮她脸皮:“我可没见你上回扑到人家怀里的时候害羞过。”
来人正是卫珩、柳穆清和付华斌三人,三人都是极为庄重的打扮,能被皇帝亲自召见,本就是十分不易的事,更不说三人只是过了乡试,连会试都不曾参加。这样的情形,可已算是绝无仅有了。
待三人上了小筑,又一一给在场诸人问了安。皇帝才含笑看向了三人:“朕听闻此次乡试,脱颖而出的净是二十岁上下的青年俊彦,如今一看,果真名不虚传,如此人才济济,实乃我大熙之幸。”
“多谢陛下谬赞。”三人齐齐说道,那精神抖擞的样子,一看便让觉得欢喜。宋夷光忸忸怩怩的拉着秦婉不撒手,那模样,好似柳穆清将她如何了似的。
这番话不过都是官话罢了,皇帝今日会传卫珩三人来,让秦婉着实没有想到。细细想想,应当是皇帝临时起意,只因太后身子不爽不能前来,所以皇帝才将三人召了来。否则,以太后对卫家的厌恶,只怕能当场让人将卫珩轰出去。
念及此,秦婉深深的看了自己伯父一眼。若真如她所想,皇伯父的确曾经对卫夫人有过那样的感情,那么他会想见见卫珩,也是在情理之中的事了。
卫珩站在最前面,坦然回答之时,感觉到皇帝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他不动声色的握了握拳,脸上还是那淡淡的阴郁。对于皇帝,卫珩不是没有怨言,当日赵王之祸,让卫家从云端跌到谷底,让他饱受那样多年的白眼和轻视。若非有婉婉……想到秦婉,他心里忽的暖了起来,微微侧过脸,见秦婉正对自己笑,他心里愈发温暖。
好在,他还有婉婉。
皇帝静默的看他,有片刻的失神,旋即笑起来:“你们都是很好的,势必为我大熙未来的国之栋梁。”
三人忙行礼道:“愿为国效力。”
记得太子曾说过,卫珩的眼睛是很像卫夫人的,想必皇帝是看到了他的眼睛,这才有那一瞬间的失神。远处秦媛和秦羽两人正互相往对方脸上扔雪团子,那抡圆了小膀子不肯服输的样子可爱至极。秦婉一时玩心大起,拉了宋夷光一同下去玩。两人穿了鹿皮短靴,噔噔噔的去了双生子身边。宋夷光脸上红得厉害,秦婉不动声色的握了一把雪糊在她脸上,冷得后者浑身一激灵,转头看着秦婉:“你做什么呀!”
“现在脸儿可不烫了?”秦婉笑道,还未说完,宋夷光也依样画葫芦的糊了她一脸雪,两人你来我往,顿时闹开了。原本双生子正打得火热,见姐姐也跟人打起来了,双双不再缠着对方,卯足了劲儿跟着秦婉一起朝宋夷光脸上扔雪球,姐弟三人同心同力,好不厉害,宋夷光被打得连连败退。谁知道秦羽乐得厉害了,拍手直跳时脚下一滑,顿时扑倒,还撞到了离得近的秦媛,两人当即就扭打起来,慌得宋夷光和秦婉忙将他俩扯开,见打不着对方了,两人又齐齐开哭,一时之间,被冰封的湖面上满是两人的哭声。
卫珩三人还在跟皇帝一问一答,骤然听了孩子的哭声,卫珩浑身一紧,忙转过头去看,生怕是秦婉出了什么岔子。见他如此敏锐,皇帝心中略一惊讶,旋即明白了几分。笑道:“罢了,朕有些乏了,你们自便吧。”他一面说,一面坐回了位子上,雍王倒也不担心儿女,也跟着皇帝坐下。
卫珩如蒙大赦,雪地上一片茫然,只能看到几个小点儿一样的人影浮动。他和柳穆清都是焦急,齐齐往那里去,付华斌不知道他二人什么意思,左右为难,想了想,还是只站在湖心小筑附近,并不跟上去了。秦桓见是如此情景,也不说话。
皇帝浮出一个笑容来:“桓儿,若是老三来了,让他到朕跟前,朕有话要同他说。”
作者有话要说:
其实皇帝伯伯还是很喜欢醋缸的,然而太后那关过不了~
欢欢下周一就要开始上班了,就好像暑假忽然没有了一样,现在心里好狂躁哭唧唧
55 前兆
方才双生子哭了起来, 让卫珩的心立时吊了起来。他和柳穆清忙寻声而去, 离近了才见双生子被秦婉和宋夷光一人一个拉住, 一面哭一面还在凌空抡拳踢腿, 一副要好好收拾对方的样子。
见心上人没事,两个少年齐齐松了一口气。
然而双生子现下可来了劲,声音都哭哑了,转头见卫珩在,双双弃了对方冲过去,一边一个抱着卫珩的腿, 齐齐叫道:“珩哥哥!阿羽他欺负人!”“珩哥哥!媛媛她欺负人!”
两人包子脸上全是泪, 一派气恼万分的样子,仰着脸儿要卫珩断公道。宋夷光瞠目结舌的看着两人, 喃喃道:“方才还拉不开呢,现在……”她看了一眼卫珩,又看了一眼秦婉, 复大笑道, “阿婉,你失宠啦,阿羽和媛媛都不要你了。”
秦婉也是啼笑皆非, 看着两人紧紧抱着卫珩的腿, 还不忘给对方做鬼脸来挑衅,全然一副“珩哥哥一定会站在我这边”的样子。宋夷光跳着抚掌, 笑得连斗篷都落在地上了也全然不顾:“你二人怎的这样不明白?这种时候要讨好你姐姐知道么?你姐姐帮谁,你们珩哥哥就帮谁。”
两人似懂非懂, 相视一眼之后,双双去抱秦婉的腿:“姐姐帮我,姐姐帮我。”秦婉本就单薄,被两个小圆球一左一右拉住,没几下便重心不稳,眼看就要扑倒在地,天旋地转之间,忽的觉得身子一轻,已被卫珩打横抱起。她又惊又羞,脸儿红一阵白一阵,良久不语。
闯了祸的两个小的还兀自懵懂,被宋夷光和柳穆清捂了眼睛还没闹明白怎么回事。见她神色复杂,卫珩忽的就想逗逗她,凑近她的小脸,笑道:“吓到了?”
温热的呼吸徐徐喷在脸上,带着几分薄荷的清凉气息,秦婉耳根立时发热,以为他要吻自己,忙挣扎起来:“别闹。”卫珩眼睛微微弯上,将她放下来,不忘给她整理好斗篷。
凉风吹过,宋夷光打了个哆嗦,这才发现自己的斗篷不见了,正要寻找,柳穆清已然给她找了回来,又给她系好:“伤风了你才知道利害,这样大的人了,怎的还这样冒冒失失?”
鹿皮短靴立时踩上他的脚,宋夷光还狠狠的用力转了转:“我就冒冒失失怎了?你有本事向一个不冒冒失失的姑娘提亲呀。还没娶我进门呢,就这样嫌弃我,只怕来日真的嫁给你做媳妇了,我得被你嫌弃到死。”
给她堵得哑口无言,柳穆清倒也不尴尬,拉住她的手:“可是我喜欢呀。”
宋夷光立时羞红了脸,甩开他的手不说话。双生子左看一眼姐姐和卫珩,右看一眼宋夷光和柳穆清,皆是不明白,迈着小短腿去拉着卫珩的衣摆:“珩哥哥珩哥哥。”
两人声音脆生生的,听来那样舒服。卫珩牵着秦婉的手,见两人这样拉住自己,忙蹲下身子和两人平视:“怎么了?”
“想珩哥哥。”两人齐齐扑到卫珩怀里,小猪一样拱了拱,秦羽仰着脸儿说:“阿羽以后要像珩哥哥一样厉害。”他其实也不懂珩哥哥到底哪里厉害了,但是姐姐说过好几次,那珩哥哥就是厉害。
自打和这两个小的熟络之后,卫珩便发现自己对待小孩子是愈来愈有耐心,许是因为他们两人是婉婉看得很重的弟弟妹妹,婉婉重视的人,他也愿意一视同仁的重视。任由秦羽在自己怀里拱,卫珩笑道:“待你长大了,自然比珩哥哥更厉害。”
秦羽这下欢喜了,对着孪生的姐妹就扬起了脸儿,一派得意万分的样子,让秦媛皱着小眉头,也仰着脸儿问卫珩:“珩哥哥,以后珩哥哥和姐姐永远在一起好不好?”
她软糯的声音说出这话来,卫珩耳根一热,见她分外真诚,一时语塞。秦婉忙蹲下身子:“媛媛胡说什么?”
“姐姐不愿意和珩哥哥永远在一起?”秦媛不太明白姐姐什么意思,全然不顾姐姐胀红的脸,挠了挠小脑袋,“可是姐姐做梦都还叫珩哥哥呢……”还没说完,秦婉面红耳赤的捂了她的嘴:“再说今儿就不准吃小点心。”
秦媛立时信以为真,委屈巴巴的望着秦婉。卫珩笑着握了秦婉的手,问秦媛道:“姐姐都叫珩哥哥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