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初他险些掐死她时,她也只不过是心生怒意,却从未曾……恨过他。
那个人,毕竟是救了她的人。
而后来的一次次遇险,他总是毫不犹豫地护在她身前。这样的人,心地又怎会不善?
良久后,黎夕妤深吸一口气,出声问,“少爷他,还会将伯父送走吗?”
闻人贞似有片刻思索,而后却反问,“即便少爷有心要送走老爷,可倘若老爷坚持不离开,那少爷又能如何?”
是啊,司空文仕宁死都要保护自己的孩子,他又如何会离开?
虽不曾见过司空堇宥的娘亲,可单是从闻人贞的话语中也能够听得出,他的娘亲必是温柔慈爱的。
只可惜造化弄人,令原本幸福美满的一家人,生离死别。
闻人贞再不曾开过口,黎夕妤亦是满心的思绪。
这一夜,她得知了闻人兄妹的过往,得知了他二人与司空府的羁绊。
同样,她也得知了皇家人不可言说的丑闻!
她心中有惊有叹,有茫然有无措,可更多的……却是悲悯。
这兴许就是命运之神奇所在,她、司空堇宥、以及闻人兄妹,他们都是旁人利益下的牺牲品,故此……才会聚在一处,共赴此程。
第二日,黎夕妤起了个大早,收整完毕后便跟随着司空堇宥出了军营。
闻人贞本也该同去,可司空堇宥却临时派他去做了别的事。
故此这一程,便唯有他们二人。
军营距百姓们居住的内城尚有一里地,二人坐在马背上,不紧不慢地行着。
黎夕妤比司空堇宥矮了一大截,她兀自垂首,一颗心却有些杂乱。
已有许久,他们不曾这般独处过。并非是没有时机,而是她有意躲避。
此番,他的气息再度萦绕于周身,令她紧张的同时,亦觉安然。
微风拂面,黎夕妤深吸一口气,便蓦然抬眸。
“少爷!”
“阿夕。”
两人竟齐声开了口,互相唤着对方。
黎夕妤眨了眨眼,有片刻呆怔。
司空堇宥此刻正俯视着她,眸光深邃,其内少了几分冰寒。
“你想说什么?”只听他问。
“额,少爷……”不知为何,黎夕妤竟被他盯得红了脸,连忙又垂下了头,轻声道,“你的伤,还好吗?”
“……已无大碍。”他沉默了片刻,回。
黎夕妤轻轻点头,心中自然是不信的。可她也知道,司空堇宥这人太要强,又如何肯在外人面前流露出哪怕一星半点的脆弱。
“那少爷,你方才……又想说什么?”而后,她问着,却紧张得攥紧了缰绳。
“我是想说……”
“军爷,您放过我吧,这可是我们一家所有的钱财了……”
司空堇宥刚开口,前方突然传来一道凄厉的女音,打断了他的话语。
二人随之转眸,向前方望去。
他们此刻已入了主城,脚下是宽阔大道,周遭是房屋商贩,百姓们穿行于街道,却远不如荣阳城那般繁华,更不及荣阳人口之多。
而此时此刻,就在他们的正前方,一位妇人跪在地上,她面前站着一位身穿皮甲的士兵,士兵手中抓着一吊钱。
但见妇人一把便抱上士兵的腿,苦苦哀求着,“我家孩子身患恶疾,还需用这钱去看病啊……”
“去你的!”而这时,那士兵竟一脚将妇人踢开了,骂骂咧咧道,“贱民就是贱民,如今两国大战在即,我等为保国家安宁,冲锋陷阵,无畏杀敌。而你们呢,连这点钱财都不肯供上,到时打了败仗,可都是你们这些贱民的罪!”
听见这士兵如此说,黎夕妤下意识便转眸看向身侧的司空堇宥。
但见他面目阴沉,眸中尽是寒意,冷冷地望着那士兵。
士兵抢到了钱财,抬脚便要离开,那妇人见状,咬着牙拼了全力站起,拦住了士兵的去路。
“官爷,这钱……你真的不能拿走啊……”此时妇人的面上已有两行清泪流淌,她的双腿虽在颤抖,可她的目光却无比坚定。
而周遭来往的行人,见状后却纷纷跑开了,无一人敢驻足停留,兴许都在忌惮那士兵。
可那士兵此番被拦了去路,便再也没了耐心。
“给本大爷滚开!”但见他蓦然抬掌,一声厉喝,向着妇人的脸颊便挥了去。
黎夕妤见状,眉头一蹙,有怒意自心底涌出。她立即转眸,便见司空堇宥已松了缰绳,作势便要飞身跃下。
可就在这时,一道清冽的男音传了来,随之司空堇宥复又坐回了马背。
“喂,我说你这个大块头,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你当街抢劫,还想动手打人,可真是嚣张啊!怎么蛮州的将士,都似你这般强势欺人吗?”
听着这话,黎夕妤立即转眸,却见士兵面前多了一年轻男子,此刻正抓着士兵的手臂,一身的凛然正气。
此番,百姓们终于停下了步子,纷纷驻足观望,司空堇宥亦是冷眼望着。
黎夕妤不由打量起这突然出现的男子来,只见其玉冠锦袍,言辞昭昭。可惜只能瞧见侧面,瞧不见正脸。
“你是什么人,竟也敢多管闲事?”士兵眉眼一戾,一边怒喝,一边下意识地抽回自己的手臂,可他竟失败了!
遂,士兵面上的怒意更甚了,然他最终拼尽了全力,也仍旧无法挣脱男子的桎梏。
但见男子勾唇,眼底闪过一抹暗芒,一把夺回了士兵手中的吊钱,同时抬腿,狠狠一脚踹在了士兵的双膝间。
“啊!”
只听士兵一声惨叫,被男子踹得跪在那妇人身前,却犹自破口大骂,“你可知本大爷是谁,竟敢如此放肆!”
男子却丝毫不理会士兵的吼叫,兀自将钱财还给妇人,道,“快拿着钱,给你家孩子看病去吧。”
妇人见状,作势便要跪下,却被男子及时制止。
“恩人!多谢恩人!”妇人热泪盈眶,立即道谢。
“快走吧。”男子笑道。
妇人重重点头,将那吊钱塞进怀中,便小跑着离开了。
而此时,士兵仍未能挣开男子的禁锢,一张脸涨得通红,却咬牙切齿地恐吓着,“好一个不知天高地厚的臭小子,你可知你的死期到了!”
那男子却丝毫不畏惧士兵的言辞,竟将其手臂反拧至后背,而后一脚踹上他的屁股。
他一边踹,一边还念念有词,“倘若当真是死期到了,那本公子无论如何也不能让你这大块头好过!”
那士兵被他踹得气恼极了,却又无法挣脱他的禁锢,便只好继续以言语威胁,“臭小子,你若再不将本大爷放开,你定会后悔的!”
“本公子若是轻易放了你,那才会后悔呢!”男子说着,又是狠狠一脚踹在士兵的屁股上,他同时松了手,那士兵便猛地扑在地上,被踹了个狗吃屎。
“哈哈……”
“想不到这仗势欺人的小兵,竟也会有今日……”
“这定是那甄将军手下的兵,成日里只知抢掠我们这些穷苦之家……”
百姓们的议论声渐渐响起,黎夕妤却听见了很重要的一个信息。
甄将军!
那便是甄剑了!
片刻后,但见那士兵爬起身,却似是吃了痛,转而望着男子,伸手指着他,“你……你给我等着!”
士兵将威胁的话语撂下,抬脚便跑,自黎夕妤身侧而过,向着军营的方向,踉跄着跑远了。
“少爷,这……”黎夕妤看向司空堇宥,眼底尽是询问之意。
但见司空堇宥扯了扯缰绳,调转了马头,道,“跟着他。”
黎夕妤重重点头,也随之调转马头。二人正欲纵马而行,却在这时有人冲了来,挡在了他们身前。
正是方才那位行侠仗义的公子!
此番见了正脸,黎夕妤倒是有些怔忡。
但见其面若桃花,眉眼如画,实在生了副好皮囊,甚至比姑娘家还要精致几分。
可他此时却挡住了黎夕妤与司空堇宥的去路,拱手一笑,道,“二位莫要急着走啊!”
司空堇宥不理会他,黎夕妤便也不打算搭理他,扯了扯手中的缰绳,欲绕道而行。
这位公子哥委实令人惊叹,生得好看便也罢了,可偏生他笑起来,那明艳的模样竟令人移不开眼。
她生怕再多看几眼,便会忍不住心生妒意。
然这时,那男子却突然一个闪身到得黎夕妤身侧,甚至伸手搭在了她的腕间,不知想做些什么。
黎夕妤见状,立即收回手臂,蹙眉问道,“这位公子,你想做什么?”
却见那男子蓦然色变,凝望着她的目光中竟多了几分凝重,而后压低了嗓音,道,“实不相瞒,姑娘你身中剧毒……命不久矣!”
伊闹闹 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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