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很快他又否定了。
异能人的基因如此,就算是方觉,也不可能强大到对抗它。
我没什么事。识海之外,方觉淡淡道,我的精神海常常会出现这种情况,平静反而是少数。
常常?江别秋愕然,那你怎么
后半句没说出口,方觉也知道,江别秋是想说,精神海乱成这样,是怎么没有发疯的。
其实他自己也不知道。
他从出生起,好像就跟其他哨兵不同了。小时候老师教的东西都和他自己的认知截然不同,导致很长一段时间,方觉都会怀疑自己是不是一个哨兵。
毫无疑问,当然是的。
随着战争打响,他接下保护人类基地的担子后,就再也无暇顾及这些不同。
他强大、冷静、可靠,就连他的父母都以他为荣。
可是好像还从来没有人问过他你痛不痛。
方觉垂下眼,目光落在江别秋仍带错愕的脸上,嘴角轻轻勾起了一个弧度。
正在他准备说话时,精神海中突然传来一道咋咋呼呼的声音:卧槽方觉,谁他妈敢给你进行安抚啊!不要命了?!
方觉:
江别秋:
方觉捏了捏额角:闭嘴。
作者有话说:
第29章
很久很久之前,黄昏区流传着这样一个传说据说黄昏塔有个专捉向导的机构,他们遇见好看的向导就会带进塔区,然后强行给这些向导配对哨兵。
至于配对的对象没有人知道。
路易斯听到这个故事觉得有趣,就把它讲给方觉听。
不会吧都这个年代了还有人强行撮合人相亲?
结果方觉脸色不好地对他说:那个相亲对象不巧,正是我本人。
路易斯:
搞什么?路易斯一脸无语,阿姨怕你娶不到媳妇儿?
后来路易斯才知道,方觉的妈妈不是怕方觉讨不到媳妇儿,而是怕他活不到讨媳妇儿的年纪。
因为世上没有一个人能对方觉进行精神安抚,所有试图安抚方觉的向导,都受到了不同程度的反噬。
这对一个哨兵来说,几乎就等于宣判了死刑。
方妈妈一度因此陷入惶恐,好在最后方觉被判定,这一辈子不会出现精神过载期。
路易斯本来正在用特制联络器和方觉的进行沟通,就恰巧碰见某个不怕死的向导在对他进行精神安抚,能不震惊吗?
在外面等待的间隙,方觉重新组装了一个联络器,和路易斯通上了话。他发现这个地下二层是一个全方位的密闭空间,进来的路被不知名的锁封死了,只有路易斯才知道怎么解开这玩意儿。
精神屏障撤出,方觉站起身,和路易斯通话。
哪知联络器一打开,路易斯就开始叽叽喳喳说个没完。
地下世界戒严了,我正在想办法混进来,你再和你的小向导坚持一下。要是实在等不及,你可以尝试着把它炸出个窟窿不过我不能保证它会不会触发二级锁。
塔区发现不对劲了,派了几个军区的人下来,不过估计没我快。
不是我说你,方觉你真的是有点毛病,明知道这里有问题,还不跟黄昏塔里的人打声招呼,咋的?你是想入赘到黎明塔去?
方觉听了一耳朵的废话,却只冷笑一声:二娃?
路易斯:
路易斯:我错了,方长官。
*
待在另一边的江别秋,镜框侧面的灯微不可见地闪烁了一下。
他迅速按下,语速飞快:怎么?你那边什么情况?
对面的人似乎处在一个极其安静的地方,粗犷的呼吸几乎顺着联络器传递过来。
宋恒:我看见博士出来了。
听见博士还活着,江别秋的目光重新落在污染体的尸体上,皱眉道:他去哪了?
我没跟上。宋恒说,这里很安静,我怕跟得太近被发现,结果跟丢了。
江别秋松了一口气:没事,你注意自己的安全。
江别秋和方觉进到地下二层的时候,宋恒也被带到了另一个地方,两人约好通过联络器联系,结果宋恒半天不回消息,导致江别秋以为他出了什么事。
虽说好几年没见面,但好歹是有过命交情的朋友,如果不是为了得到破晓,江别秋是不愿意让宋恒掺和进来的。
说到破晓,江别秋垂眸看了眼口袋里的橙色液体。
远处,方觉正一脸冷静地听着路易斯的絮絮叨叨。
破晓到手,几乎是顺理成章的事。顺利到让江别秋觉得是博士故意要把破晓交到他的手上。
所以这东西的真实性就有待存疑。
没找到破晓。方觉的声音传过来,但找到了另一个东西对,什么东西等你来了自己看。
滴一声,方觉切断了通讯。
同一时间,江别秋紧紧地捏住了装有破晓的试管。
*
方觉回到污染体旁边,蹲下身对江别秋道:它并不是纯粹的污染体。
江别秋:我发现了。
嗯?
休息了片刻,身上的疼痛缓解些许,江别秋扶着墙站起来:比格星的那些污染体,身上都是铜墙铁壁,就算能有东西将它皮肉割开,也只能看见岩石一般的内里。而它江别秋指向倒在地上的尸体,却还能流血。
污染体,顾名思义,在高污染区受到污染的生物,无论是人类、动物、还是植物,都能够被感染成污染体,且几乎不会保存本有生物的特征,比如人类的意识。他们只有最原始的机械运动,那就是攻击。说起来倒有点像古地球时,文学作品里的丧尸。
人类变异成污染体,虽然过程不可逆,但需要一个漫长的过程,然而他们面前的这个东西,几乎是瞬间由人类转变成污染体的。
近些年来塔区管理森严,不会任由污染区的东西混进人类基地,所以这些东西不可能是自己走进来的。
然而污染体无法自主进入人类基地,却并不代表着,无法进入。
比如,有居心叵测的人,在污染区采集辐射样本,然后偷偷把它带进了子夜区的地下世界。
方觉点点头,目光严肃地看向尸体:是,它还保有人类的特征,甚至有人类的思维模式。
一个念头在江别秋脑海中滋生。
方觉拨弄了两下污染体,思索道:我倾向于这个污染体是自主感染,甚至有可能不是由传统的感染模式变异而成的,就像破晓对异能人的影响。
异能人因为熵值的缘故,可以抵御污染体的感染;而普通人类则需要长时间的物理接触才会感染。
非传统模式,也许跟破晓一样是注射。
方觉抬头看向不远处一片狼藉的试验台。
会不会是那个博士研究的试验品将人类变成了这个模样?
同时针对异能人和普通人,将原本平衡的局面打乱,慢慢扩大影响至整个人类基地这个博士做的事,明显是在把人类文明往火坑里推。
可目的呢?
人类战战兢兢地活在塔区的庇佑之下,却还有人想要打破这层屏障,往更深更危险的地方去探寻。
为什么?
方觉找不到答案。
他沉默了片刻,决定先将这个污染样本带回塔区给黎明塔分析数据,于是打算起身去找个容器。
结果一转身,他就看见许久没有开口的江别秋,正拿着一个注射器往自己胳膊上扎。
注射器内,最后一滴橙色液体融进了江别秋的血液之中。
作者有话说:
有海星可以投喂吗qwq
第30章
你在干什么?
方觉大步走来,挥手一把拍掉了江别秋手中的注射器。玻璃制品啪的一声,落在两人脚边,碎成一片。
紧接着,江别秋整个人被拎起来摁在了墙上。
与此同时,雪球在原地焦躁地转了几圈,最终身形淡去,被方觉收回到了精神海中。
方觉眼布寒霜,声音也犹为冰冷彻骨:你给自己注射了什么?
江别秋被极大的力道掼在墙上,一时还有些茫然。他先是缓慢地眨了眨眼,才疑惑道:你在生气?
方觉力道未减,一字一顿地重复道:我在问你,你到底注射了什么东西。
你说这个啊。江别秋用余光瞥了眼已经成尸体的注射器,端得一幅无所谓的态度,那个博士说它是破晓,我有点不大相信,所以就自己试了试。
方觉冷冷地看着他:拿你自己的命去试?
那不可能,我还是很惜命的。江别秋笑了笑,但是我跟你来地下世界,唯一的作用不就是这个吗?
找到破晓,确定样本,然后带回去给那些老学究们研究。
他们或许会从中查出新的序列构成,或许能分析出当年大批异能人因此丧命的具体原因,亦或者,能挖出它重新出世的阴谋。
但这一切,都和江别秋没有关系。
因为方觉从这双眼中,看到了别的东西。
他从来没觉得自己能有如此高的洞察力,几乎是瞬间就察觉到,液体注入后,江别秋眼中一闪而过的满足。
如果江别秋注射的是破晓,很快,他就会像数十年前那些死去的异能人一样丧失生命;如果不是,他可能会变成污染体、变成被病毒控制的基因怪物、变成任何不能称之为人的东西。
那他在满足什么呢?
因为迎接死亡而满足吗?
见方觉只盯着自己却半晌不说话,江别秋有些不适地推了推他的手臂:你先放
江别秋。方觉打断他,我不知道你为什么会这么轻视自己的命,但是你现在在跟我出任务我,方觉,黄昏塔区一级执行长官,和黎明塔平级,我命令你,一切任务以自己的安危为先。
而作为向导学院的副院长、黎明塔区的负责人之一,你应该死在战场上,死在为人类文明呐喊的征途上,死在同胞的悲送声中,而不是死在逃避自己的软弱里。明白吗?
江别秋愣住:你
方觉的手一紧,冷声道:明不明白?
明白,长官。江别秋回过神来,浅浅地笑了下,长官说一不二,下属没有反驳的权利。
他笑得没心没肺,仿佛已经忘记了自己刚才做过什么。但方觉还记得,那一幕冲击着视网膜,甚至让他再次回忆起战场上救他的小向导死去的一幕。
淅淅沥沥的落雨、战争的硝烟、以及怀中逐渐冰凉的身体久违的后遗症终于密密麻麻地回归到方觉的精神海中。
方觉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生气,他的手紧紧地拽着江别秋的衣领,眼前一时是小向导躺在血泊中的场景,一时是江别秋垂死的模样;一时是无数异能人因精神过载病而发狂,一时又见到末日战场中,无声的光影炸裂开来各种凌乱的画面交至在一起,在他的精神海中掀起一阵狂风巨浪,飞沙走石。
江别秋第一时间发现了他的不对劲,脸上的假笑终于挂不住,一把抓住了方觉的手:方觉?
结果被人反手无情拍开。
那片刻的失控像云雾一般悄然散去,方觉退开几步,再次恢复到那副冷漠的模样:既然你以身试探破晓的真假,时间差不多了,你试出来了吗?
试出来了。江别秋静默地看着方觉,神情复杂。
方觉冷哼一声。
他返回那片狼藉之中,找到了能将污染体样本带走的容器,一个人在一旁捣鼓了许久,期间一个眼神都没分给江别秋。
山不就我,我便去就山,江别秋暗搓搓挪到方觉身边,和他坐在一起,嘴巴也没闲着:博士给我的破晓是真的,我本来在注射器里留了一点,结果被你打碎了。
方觉一点也不相信,反唇道:你要是不注射,留下来的就是一整瓶。
江别秋:
江别秋:万一运输路上出了问题呢?我这是为整个子夜区着想。
方觉:有我在,不可能出问题。
江别秋:
这天没法聊了。
看来方觉是真的生气了,并且暂时不想搭理他,江别秋摸了摸鼻子,识趣地打算退开。
然而突然不知从哪里传来一阵眩晕,直接蛮横地冲进了江别秋的脑中,下一秒,他就失去了意识。
江别秋!
方觉一把接住他倒下的身体。
原本就心怀惴惴,眼下担忧成实质,他顾不得自己还未消减的怒气,一边迅速按开耳根后的通讯器,一边将江别秋打横抱起。
路易斯,到哪了?
那边传来几一阵凌乱的脚步声,紧接着是一阵杂音。
方觉皱着眉,又叫了一遍。
只听得耳边和身侧同时传来一声我来了!,紧接着路易斯就灰头土脸地从口的另一侧钻了进来。他穿着一身骚包的西装,但在来的路上西装早就被揉成了一片白菜,露出里面松松垮垮的衬衫。
进来时,路易斯只能看见方觉背对着他,怀里还抱着一个人,正微微俯下身。这个角度看去,俨然是一个亲吻的姿态。
路易斯下意识捂着眼睛退后一步:对不起打扰了。
方觉转过身,重新将江别秋背到背上:去哪儿?回来带路。
姿势原因,江别秋的脸埋在了方觉的后颈处,呼吸几近微弱。肌肤相触,一人微凉,一人火热。
路易斯在前面带路,时不时回头看一眼方觉,见人依旧是那副山塌了眼也不眨的样子,犯了嘀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