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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杜太太震怒:“阿宁,吴妈妈,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薛锦瑶抢着说:“舅母,是薛锦棠,我们开玩笑打赌,薛锦棠得理不饶人,逼迫表姐自打耳光。”
  “原来是你!”杜太太眉头高高扬起,目光阴森凌厉,恨不能将薛锦棠生吞活剥了。
  她并没有过多地跟薛锦棠纠缠,只是去看东府大太太:“我来府上给老太太贺寿,那是看了姑奶奶你的面子,如今阿宁被人如此羞辱,姑奶奶,你如何交代?”
  东府大太太又急又怒,她道:“大嫂别生气,阿宁是我侄女,我不会白白让阿宁受委屈的。”
  她白着一张脸呵斥薛锦棠:“阿宁是客,你也算是半个主人了,竟然这出这种事情,还不快给阿宁赔礼道歉。”
  “我可以道歉。”薛锦棠没有看东府大太太,而是看向了杜太太:“你先听我把话说完。”
  薛锦棠就说起了事情的来龙去脉,从行酒令开始说起,一直说到刚才杜令宁自打耳光。她不疾不徐,不遮不掩,也没有故意把话题偏向自己,只用平淡的语气还原了事情的经过。
  她眉目清冷:“杜太太,人家都说你性子不好,我从前也这么认为。今天见了杜小姐我却觉得您不是性子不好,您是刚强正直,眼里容不得沙子,所以才会教出杜小姐这般傲骨铮铮的小姐来。”
  “我很佩服您,如果您觉得我应该道歉,那我薛锦棠道歉又何妨?”
  她正气凛然不可侵犯,杜太太根本没办法说出让她道歉的话来。
  至始至终薛锦棠都没有逼迫过阿宁。主人是薛锦瑶,花签是薛锦瑶拿出来,打赌是薛锦瑶提出来的,打耳光也是薛锦瑶提出来的。阿宁跟薛锦棠不过是碰巧撞上了,一个是她攻击的对象,一个成了她的垫脚石。
  杜太太没说话,东府大太太却以为她是不好意思,忙厉声道:“你知道自己错了,那还不赶紧道歉,说这些没用的话做什么?女孩子家家应该温柔谦顺为主,你这样的作为传出去别人还以为我们薛家的女孩子都是尖酸刻薄得理不饶人的。”
  “是。”薛锦棠不卑不亢:“既然你要我道歉,我道歉就是。”
  “慢着!我的女儿挨了打,光道歉就想把事情揭过去,没这么容易。”杜太太突然道:“花签在哪里,拿过来给我看看。”
  薛锦棠眼波一闪,杜太太果然跟传闻一样不会让她失望。
  吴妈妈将花签拿过来,杜太太看了,将花签放下,摆摆手招了薛锦瑶过来。
  薛锦瑶还以为舅母要让她出手打薛锦棠,就雄赳赳气昂昂地走到杜太太身边,杜太太一声冷哼:“薛锦瑶,天宝行跟你什么仇什么怨,你要拿了假的象牙花签来造谣污蔑天宝行?”
  薛锦瑶一个激灵,吓得脸都白了:“舅母,我没有。这花签的确是从天宝行买的,匣子还在这里。刚才表姐也说了,这就是天宝行的落款标识。”
  “我说的花签,不是匣子。”杜太太阴沉沉的:“你可有购买的凭证?”
  天宝行的东西都有鉴定文书与凭证的。
  “有,有。”薛锦瑶磕磕绊绊道:“在哥哥那里,我……我这就让人叫哥哥过来。”
  东府大太太脸色也开始不好看了:“大嫂,不过是一个玩笑……”
  “玩笑?”杜太太质问:“那我打薛锦瑶几个耳光当玩笑行不行?”
  东府大太太没办法接话了,她能感觉到这事不会善了。她这个大嫂厉害的很,她说是花签不是天宝行的,那八成就真不是天宝行的了。
  薛东从婆子嘴里得知杜太太要购买凭证,说了声“哎呦倒霉”就朝自己房里跑。
  原来薛东的确买了一副象牙花签,他很喜欢,爱不释手。薛锦瑶无意中看到了,要拿那串一百零八颗的碧玺挂珠跟他换,他不同意,薛锦瑶就说要把花签给毁了。
  薛东没办法,只好从市面上买了一套仿品装进盒子里送给薛锦瑶,薛锦瑶根本不识货,认不出来。
  他以为事情过去也就过去了,没想到被舅母杜太太给撞上了。
  舅母难缠,薛东不敢含糊,回房拿了真品与购买凭证就去了,他一进门就满脸堆笑,把事情来龙去脉说了一遍:“都怪我跟锦瑶开玩笑,舅母您大人有大量,千万别生外甥的气。”
  正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一般人听他这般说,或许就把事情给揭过去了。可杜太太不是一般人,她是燕京商圈里有名的刺头。
  “薛东,你也是商户人家的少爷,小小年纪不学好,净学了坑蒙拐骗的事。你们兄妹怎么回事我管不着,可薛锦瑶拿了假货说是天宝行的东西,今天你们薛家必须给个说法!”
  “这是自然。”东府大太太忙大声说:“我这就在大家前面声明澄清,是薛东有错拿了假象牙冒充天宝行的东西,天宝行货真价实,没有以次充好。”
  “好,既然澄清了,我也就不追究了。”
  东府大太太松了一口气:“我就知道大嫂大人大量,不会跟……”
  “薛东拿仿品冒充天宝行真品的事情就此算了,可阿宁不能白白受辱。”
  东府大太太暗呼不好,杜太太道:“本来打赌的是薛家的两位小姐,因为事涉天宝行,所以阿宁才出面的。事实证明,这花签不是天宝行的东西,那这件事情跟阿宁没关系。这次打赌,锦棠小姐赢了,锦瑶外甥女输了。愿赌服输,就按照之前的约定,锦瑶过来让锦棠小姐的丫鬟打上十个耳光吧。”
  她语气虽然不是很严厉,但透露出来的意思却不容反驳。
  薛锦瑶神色慌张,连连朝门口退。不行,这么多人看着,她要是被打了耳光还如何见人?
  杜太太倒不着急,只慢悠悠道:“锦瑶若是不想挨耳光也成,只是薛家与天宝行的生意往来以后怕是不能够了。”
  这可是生死攸关的大事,若断了天宝行这条线,薛家东西南北中五府的人都不会放过薛锦瑶。
  两相比较取其轻,东府大太太咬了咬牙,让婆子抓了薛锦瑶,不顾她的挣扎,将她推到杜太太面前。
  她自己则背过脸去。
  薛锦瑶死死瞪着杏枝,贱婢,你敢打我试试,我不会放过你的。
  杏枝根本不理会她的警告,高高扬起手,重重给了她一耳光。紧跟着又是“啪、啪、啪”好几下,薛锦瑶被打得两眼发晕,耳中嗡嗡响。
  整整十下,一下不多一下不少,杏枝收回手,薛锦瑶两腿一摊,跌坐在地上,很显然她被打懵了。
  东府大太太又心疼又生气,忙呵斥婆子:“还不快把小姐搀回去。”
  “慢着!”杜太太又开口了:“刚才阿宁那两下也不是白挨的。阿宁,你打回来吧。”
  “是,母亲。”杜令宁神色冷冷的,对着薛锦瑶的脸就是两巴掌。
  薛锦瑶茫然地看着众人,觉得大家都在笑话她,她两眼一翻,晕死过去。
  ☆、32.共食
  薛锦瑶被羞辱之后, 一连很久都没有出来见人。直到十几天后, 薛老太爷新请了一位女先生来教学, 薛锦瑶才重新出现在薛家内学堂。
  薛家本来有两位女先生,一位教女红管家, 一位教诗词歌赋,薛老太爷请的这一位是专门为明年芳华女学考试准备的。这位女先生对于芳华女学考试的流程很清楚, 她会辅导薛家的几位小姐, 直到明年女学考试结束。
  薛锦棠也想了解女学考试的事宜,用过早饭略收拾下就去了内学堂。
  在内学堂门口她被拦了下来,说薛老太爷吩咐了,薛锦棠很久没到内学堂来读书了, 进度跟不上, 等来年养好了身子再说。
  来年三月芳华女学就要报名了, 薛老太爷是不想让她参加考试, 所以才这么说的。
  薛锦棠沿着来时的路朝回走, 才拐了一个弯, 就听到郑执喊她:“锦棠,你上来。”
  薛锦棠应声抬头, 见郑执站在赏月亭上对她招手。
  赏月亭分上下两层, 底下就是普通的亭子, 上面的亭子四面镂空雕花糊着纸。
  薛锦棠顺着楼梯上去,郑执道:“你别去学堂了。就算亲家老太爷答应, 其他几府的人也不会答应的。那天的事情闹得太大了, 你这个时候去内学堂恐怕又要起争执。”
  薛锦棠沉默不语。
  女学考试一家只有一个名额, 祖父想让薛锦莹去,就一定不会让她去。不过她不会放弃的,一定有解决问题的办法。
  郑执见她低垂了眼皮,修长卷翘的睫毛因沾了雪越发油亮乌黑,心头就有些闷。他将一个手炉塞到薛锦棠手里,轻声说:“你别担心,莹表妹说了,她会替你跟亲家老太爷求情的。”
  薛锦棠抬头,眼神复杂地看了他一眼:“你真相信薛锦莹会帮我?”
  “是的,莹表妹说了,你们到底是亲姐妹,哪里会有隔夜仇?”
  其实是他请薛锦莹帮忙的,薛锦莹也满口答应了。既然她答应了,就一定会帮的。
  薛锦棠笑了笑:“既然如此,那我等着薛锦莹的好消息。”
  她语气敷衍,分明不相信薛锦莹,郑执嘴角动了动,最终没说什么。
  此时外面传来脚步声,薛锦棠推开窗户。
  薛锦莹正垫了脚摘梅花,她听到有动静就抬头朝上看,见薛锦棠倚着窗户,就忍不住笑了:“锦棠妹妹,不用上学真是悠闲。这一点姐姐就不如你了,每天都要到内学堂来,新来的女先生很严厉,大家都很累,提起你都觉得很羡慕。”
  “你是不如我。你推我落水没能把我淹死,想把我困在别院我却好好的回来了,你请了赵老大夫来,把我不能瘦下来的事情告诉祖父,想让祖父把我打死……你一次次地出手,却一次次地失败,还找了薛锦瑶做帮手,做了局等我朝下跳,最后丢脸的那个人变成了薛锦瑶。”
  薛锦棠嗤笑:“你现在能看清你不如我的事实,也还不算晚。”
  她话语很刻薄,薛锦莹听了却不怒反笑:“没错,你是运气好,每次都能逃掉。但是现在,能在内学堂读书的是我,能参加女学考试的也是我,你又能怎么样呢?”
  “你什么都不能做,只有郑家那个泼妇帮你,去求郑执,让郑执来求我。”薛锦莹哈哈一笑:“也只有郑执那个傻子会相信我会帮你。你是厉害,但耐不住郑执蠢啊。”
  “你……”薛锦棠说不出话来,好像被气坏了:“你就不怕郑表哥知道吗?”
  薛锦莹不急不慢道:“我对郑执有救命之恩,我说什么他都会相信。郑执一直都是这么贱,你应该比我更清楚啊。之前你总是欺负他,他却一直跟在你身边护着你,我早就看他不顺眼了,骗了他到假山底下,想用石头砸他个头脑开花。”
  “是荷叶那丫鬟胆小手抖,竟然把石头朝我这边扔,我为了逃开推了他一把,他误以为是我救了他。从此对我言听计从,百依百顺,跟条狗一样。”
  薛锦莹笑道:“这些话,你只管去告诉郑执,你看看他是信你,还是信我。”
  被薛锦棠欺负了这么久,终于可以扬眉吐气一次了,薛锦莹不再歇斯底里。她一直笑眯眯的,很有赢家的风范。
  薛锦棠居高临下,也笑眯眯的:“要是以前,郑表哥八成是相信你的,可是今天,还真不好说。”
  这个笑容如此熟悉,每次她要倒霉薛锦棠都是这样笑。
  薛锦莹立刻敛了笑容,眼里都是防备:“你什么意思?”
  “意思是你刚才说的话都被郑表哥听到了呀。”薛锦棠嫣然一笑,目光望向薛锦莹身后:“郑表哥,这一回你看清楚薛锦莹的嘴脸了吧?”
  薛锦莹身子一僵。
  什么?郑执……竟然一直站在她身后吗?
  她猛然转身,身后空空如也,除了雪地上数行杂乱的脚印,再也没有其他。
  薛锦莹松了一口气,突然听到身后传来薛锦棠的笑声,她哪里不明白自己上当了呢。
  薛锦莹气得牙痒痒,想就这么走了又不甘心。她转过头来,打算说几句狠话嘲讽薛锦棠,刚一转身就看到薛锦棠已经从楼上下来了,而薛锦棠的身边竟然还有一个人。这个人不是别人,正是郑执。
  郑执,他竟然真的一直都在。
  薛锦莹呆若木鸡。
  郑执十分平静,他的脸上没有一丝愤怒生气,他也没看薛锦莹,只是越过薛锦莹走了。
  “郑表哥。”薛锦莹慌了,她赶紧跑了两步追上,一把抓住郑执的衣袖:“我刚才是胡说的,那些事我都没有做过。是薛锦棠激我,我一时生气才说出那样的话。你不要相信,刚才我说的都不是真心话。”
  郑执掰开她的手,缓缓道:“到了现在你还把我当傻子吗?薛家表小姐。”
  薛锦莹连连摇头,眼泪顺着脸颊朝下淌:“郑表哥,我们这么多年的情分,你不能因为薛锦棠就怀疑我。”
  她伸出手来,再次抓住郑执的衣袖。
  这一次郑执没有掰她的手,而是用力甩了胳膊,薛锦莹重重跌坐在雪地里。
  郑执看也没看她一眼,转身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