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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薛锦棠脑中“嗡”地一声只剩一片空白。
  怎么会这样?
  如果慧明师兄也不行,那岂不是一点希望都没有了?
  “师兄。”薛锦棠脸上的血色褪得一干二净,惨白的有些可怜:“你要不要再诊一下?”
  她不能放弃,既然佛祖让她重活一回,一定不会让她走投无路的。
  薛锦棠越过禅桌,一把抓住慧明僧人的衣袖,眼中带了几分乞求。
  握着他衣袖的那双手骨节泛白,微微发抖,慧明僧人觉得自己的心也好像被握住了,他声音比刚才又低了几分,无力痛心道:“对不起,小师妹。”
  薛锦棠不信,眼角都带出泪来了:“师兄,你再试一次?”
  她不小心碰到禅桌上的木鱼儿,木鱼儿掉在地上,哐当一声犹如重锤敲打在薛锦棠的心头,让她猛然清醒。
  “对不起,师兄,我不该胡搅蛮缠。师兄说不行,必然是真不行了。”
  她收回手,恢复了冷静自持的模样,慧明僧人看了心头一疼,又赶紧默念起佛偈来。
  捡起木鱼儿,慧明僧人犹豫不决道:“其实燕京还有一人医术十分高超,尚在师兄之上或许可与师伯比肩,只是此人平时……”
  “是谁?”薛锦棠目光灼灼盯着慧明僧人,好似溺水之人抓住了最后的稻草:“师兄认识吗?可否替我引荐?”
  那亮晶晶的眼睛好像天上的小星星,闪烁着动人的光芒,慧明根本没办法拒绝,他也从未想过拒绝她。
  “那个人是燕王世子。”
  ☆、11.喜忧
  事关薛锦棠,慧明僧人说的很仔细。
  “师兄有幸与燕王世子一起替一位富商檀越会诊,那位檀越病得非常厉害,已到了弥留之际。他的儿子外出经商要一个月之后才能回来,这位檀越迟迟不愿意闭眼,只希望能延命一个月跟儿子见最后一面。”
  “燕王世子当时给那位檀越服了一粒药丸,那位檀越便起死回生,神龙马壮一如常人。”
  薛锦棠惊喜交加:“有如此妙手,燕王世子堪称绝世神医了。能活死人,肉白骨,我的病一定也难不倒他。”
  “后来呢?后来那位病人是不是完全康复,健康如初了?”
  “那位檀越在接下来的一个月的确身体康健,见到了外出归来的儿子,一个月后身体迅速消退,很快就日落西山,奄奄一息。他的儿子再次求到燕王世子面前。”
  “啊?”薛锦棠太过惊讶,忽略了慧明僧人复杂的神色:“那这次燕王世子怎么说,他能治吗?”
  “能。”慧明僧人悲悯道:“只是燕王世子拒绝了,他说那位檀越既然要延一个月的寿命,那就只能延一个月的寿命。他的确可以治,但是他们付不起诊金,他又凭什么给他治呢?”
  “那位檀越的儿子跪在燕王府门口苦苦哀求,日夜哭泣,说只要燕王世子能出手相救,他情愿倾家荡产付出所有为父续命。”
  “燕王世子觉得心烦,让人打断了他一条腿,说这是之前替他父亲延命一月的诊金。又说他可以给他父亲续命二十年,要求是让他自绝于燕王府门前,拿他的命换他父亲之命。”
  “最后那位檀越不治身亡,他的儿子断了一条腿要靠拄拐行走。因被人骂其伪孝,不肯替父去死而一蹶不振,家财万贯很快就化为乌有,最后变卖屋舍回乡下靠田产度日,现在也不知如何了。”
  慧明僧人双手合十:“阿弥陀佛,罪过罪过。”
  薛锦棠听着,只觉得被人兜头泼了一盆冷水。
  原来的薛锦棠或许有些跋扈,可这跋扈在燕王世子面前又算的了什么,这样的人,先不说她有没有机会走到他面前,便是走到他面前了,她又凭什么让他给她治病?
  “小师妹不必烦恼,事在人为,方丈与寺里一直在寻找圆融师伯的下落,说不定很快就能有消息了。”
  薛锦棠收起脸上的颓废,淡淡一笑:“嗯,我也觉得师父很快就能回来。”
  目前没有更好的办法了,只能寄希望于此了。
  薛锦棠起身,准备去地藏殿上柱香,乞求地藏王菩萨保佑那个傻傻的女孩子脱离地狱之苦,早日往生极乐。
  慧明僧人送她到门口,突然想起了什么,微笑道:“小师妹稍等,我去找方丈师伯拿一个腰牌,日后小师妹再来,凭着腰牌便可跟之前一样畅通无阻了。”
  薛锦棠欣然点头:“谢谢师兄。”
  薛锦棠等了一炷香的时间,不见慧明僧人回来,就决定先去地藏殿上了香再回来找慧明。
  堂主室外静悄悄的,竹林簇簇,环境清幽,薛锦棠沿着来时的路朝外走。
  穿过两条长廊,她竟然还在院子里,再次折回头,发现那个院子跟堂主室的院子一模一样,连种的竹子都一样,可挂的牌匾却不是堂主室而是座首室。
  薛锦棠急急地退出来,又是一个一模一样的院子。
  她迷路了。
  刚才又急又慌,她出了一身的汗,猛然停下来才发现自己头晕眼花,手脚发抖,十分难受。
  她走到哪里都带着糕点糖果,因为她身上有气血双虚的症候。最近这段时间,她自己觉得身体好了很多,就没有再继续吃糖果了,没想到这个时候竟然犯病。
  薛锦棠深吸气,见竹林后面有几个石凳,就慢慢走过去,坐到石凳上休息。
  也不知过了多久,薛锦棠觉得略好些,抬起头来正准备走,却从竹林缝隙里看到了人影。
  八个身穿深灰劲装侍卫模样的高大男子分左右立在石径两旁,垂手侍立,一语不发,面容严肃恭谨,像是在等候什么人到来。
  地上趴着一个青衣男子,一动不动,生死不知。
  她不由大吃一惊。
  八个健壮男子走进院子,她竟然一点都没有察觉到。她没有睡着,一定不是她忽略了。
  这让她想起金陵纪家保护纪琅的暗卫,那已经是纪家最顶尖了高手了,却也没办法做到这般来去无声,严整齐肃。
  薛锦棠的心砰砰直跳,她突然感觉到自己应该是窥探到不该窥探的东西了,而这些东西会带给她危险。
  也不知他们到底在等谁?希望他们等待的人能早点来,他们能早点离开。
  薛锦棠屏气凝神等待,脚都坐麻了,却迟迟不见有人来。那些人依然站立如初,若不是长着人的模样,薛锦棠几乎要以为他们是穿着衣服的树桩。
  她心里对他们等候的那个人存了几分怨怼,怎么这么久都不来?
  长廊另一头终于响起了沉稳的脚步声,薛锦棠循声抬头,见一个双腿修长的男子穿过长廊,踏上石径,背对竹林而站。
  他穿着玄色直裾,系着炎色绣龟背纹腰带,乌黑的头发、宽阔的肩膀,后背笔直挺拔如劲竹,细腰窄臀倒三角的背腰下,两条修长笔直的鹤腿。
  他身上带着一股沉稳凛冽又危险的气息,便是一语不发,也让那几个侍卫面色比刚才又严谨低肃了几分,就连薛锦棠也紧张莫名。
  薛锦棠暗暗惊心,这个男子好强大的气场。
  “主子。”为首的侍卫毕恭毕敬地上前禀报:“已经招了。”
  “就按老规矩吧。”
  玄衣男子声如其人十分稳健,低醇沉厚的声音好像从大地深处传来般十分有穿透力,让人听在耳中,落在心头,却又带着毋庸置疑的凌厉。
  薛锦棠瞪大了眼睛,老规矩是什么?
  趴在地上的那个男子听了这句话瑟瑟发抖,匍匐着朝前要求那男子原谅,只是不知为何他张大着嘴,却一点声音都发不出来。
  为首的侍卫上前给地上的那个男子喂了一粒药丸。
  吞了药丸之后,地上的那个男子面色红涨,脖子上青筋凸起有筷子那么粗,他死死掐着自己的脖子胸口,两条腿乱扑腾,很快就七孔流血而死,十分惨烈。
  光天化日,就这样在寺院禅房行凶,这些人胆子之大,手段之残忍令人震惊。
  薛锦棠涩涩发抖,死死捂住自己的口鼻,以防忍不住惊叫出声。
  除了自己被害,这是她第一次见到有人在自己面前行凶。
  心头砰砰直跳,她在心中念佛,希望佛祖保佑这些人赶紧走。
  好像老天爷故意与她作对一般,被压麻的那条腿突然不受控制地抖动了一下,踢到了落在地上的竹叶,发出虽然轻微却不容错识的声音。
  薛锦棠脑中一懵,巨大的惊恐涌上了她的心头。
  玄衣男子突然转过头来望向竹林,脸庞清晰地映入薛锦棠的眼帘。
  被太阳晒过的皮肤有着蜂蜜一样的颜色,浓密入鬓的剑眉有着让人无法忽略的英气,一双眼睛如寒潭般幽深,如猎鹰般凌厉,锋锐逼人。
  他视线如刮骨钢刀,这般直直望过来,薛锦棠觉得呼吸都停止了。
  ☆、12.爬窗
  “喵呜~ 喵呜~ ”一只乌云盖雪猫懒洋洋地伸了个懒腰,抖了抖身上的毛,姿态优雅地跑开了。
  男子收回视线,抬脚离开。
  八个侍卫紧紧跟随又保持着一定距离,一行人很快消失的无影无踪,被毒死的那个人也被带走,一点痕迹都没有留下。
  薛锦棠用手撑着石凳,大口大口喘气,又才捶打揉捏发麻的那条腿,勉强可以走路就急匆匆离开了这个禅院。
  正好遇到前来找她的慧明僧人:“因怕有人闯进来,这新建的理事房摆了阵图,一般人是会迷路的。”
  慧明僧人见薛锦棠脸色发白,柔声致歉:“是师兄不好,忘记告诉你了。不用怕,没事的。”
  他掏出素面麻布帕子递给薛锦棠。
  薛锦棠本想把刚才的事情告诉师兄,想想又怕给慧明师兄惹麻烦,只接了帕子一边擦汗一边轻轻摇头:“我没事。”
  薛锦棠决定将事情压在心底,过段时间看看再说。
  郑执听慧明僧人说薛锦棠走丢了,急得团团转。此刻见薛锦棠出来了,转忧为喜,三步两步走到薛锦棠身边,一把牵了她的手,上上下下打量她:“怎么样?没事吧?”
  慧明僧人视线落在郑执与薛锦棠紧紧握在一起的手上,目光定了定,无声垂眸。
  出门的时候薛锦棠说一个时辰就能回去,现在几乎快两个时辰了,郑执会着急上火,一时做出从前照顾她的举动也很正常。
  薛锦棠不动声色地抽回手,带了歉意说:“是我乱走迷了路,让你久等了。家里舅母该着急了,我们快回去吧。”
  “不要紧。”郑执声音比刚才松了很多:“时间还早,我们来得及。”
  “师兄,我走了。”薛锦棠双手合十,像从前那般给慧明僧人行了个道别礼:“如果有师父他老人家的消息,你记得告诉我一声。”
  “阿弥陀佛。”
  慧明僧人目送她离去,双眸慈悲一如既往。
  他们按原路返回,因为之前走过一遍,大部分路障被清理了,回程格外的快。
  爬上墙头,顺着槐树进了院子,穿过草丛,小满正六神无主地张望。
  “少爷,表小姐,你们可算是回来了。”小满一脑门子汗,手足无措道:“王妈妈来了半天,在院子里堵着呢。太太拦着,一开始还能好好说话,这会子已经吵翻了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