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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估计不太够,他在贺记书斋翻了许久举子的文集,最终也没买。”
  荀飞光顿时觉得餐桌上的牛肉粒难以下咽,他似乎叹了口气,“给贺公子送的书籍中加几份秋闱集子。他若卖话本便着人把话本全买下。”
  “是。”
  沈歌不知道荀飞光还在背后担忧他口袋中的银钱是否够,他从荀家庄出来便风风火火地下山了。
  学堂已经建了好几天,昨天盖好了瓦,算是彻底完工。沈歌得去看看,顺便验收。
  沈歌赶到学堂里的时候二爷、三爷等几个老人都在,他大伯沈鸿发也在,旁边陪着几个比较说得上话的村人。
  沈歌还没走到近前,远远就有人招手:“秀才公,你快来看看我们沈家村的学堂。”
  沈歌加快脚步,急步走到近前,叫过人之后,问:“你们怎么来的这样早?”
  “这可是我们村的大事,能不早早的来?”二爷朗声笑道:“秀才公快来看看,是否有哪处不合心意?有的话我们也好及时改。”
  沈歌跟着几个老人走进学堂里,忍不住伸手摸了摸还有些粗糙的门框,心头也有几分激动。
  说是学堂,这里也不过就是两间泥砖房,与他前世的学校相比有着云泥之别,然而这两间房却承载着整个村的希望。
  两间房都非常通透,大的那间是学童们读书的地方,根据沈歌的建议,一共开了四扇窗。小的那间则是沈歌的书房,村人甚至体贴地在沈歌书房里放了一套桌椅。
  书房那侧有颗大树,而靠近学堂的那侧则立着个大日晷,供先生与学童计时用。
  沈歌和众人走了一圈,二爷不住点头,“敞亮。”
  三爷问:“秀才公,什么时候让孩子们过来上学?”
  “就大后天罢?我主要在辰时和巳时教课,只上午上课也不耽误孩子们什么。书册我那处有,让大家莫再买。大家明后两天可思量思量,要送孩子来学堂的与我说一声。至于束脩,交什么束脩都可以,大家看着随便给点,不超过半两银子即可。”
  八爷第一个赞同,“哎,大后天好。”
  沈鸿发问:“我现在就去跟村里人说罢?”
  三爷摆摆手,“只靠一张嘴说要说到何时?我们沈家村这一盛事不能静悄悄地办了,我看就用大红纸写个告示,贴祠堂前,看到的互相问一问,就知晓是何事了。”
  大伙儿一致赞扬三爷脑筋转得快,沈歌爽快地答应,打算回去就写告示。
  学堂里的桌椅要下午才能送来,几人转了许久,连离学堂有些远的茅厕都转了一下,这才回转。
  沈鸿发是村长,中午饭大伙儿在他家吃,村里出钱买了材料,杀了肥鸡肥鸭,还磨了豆腐,热热闹闹地整了一桌子,配着两坛浊酒,过年都没这么热闹。
  宴席上好几个老人喝高了,老泪纵横地拉着沈歌的手请他好好教,沈家村在这个小地方窝了这么久,也该飞出几只金凤凰。
  沈歌自然郑重答应下来。
  一顿饭吃到太阳开始西斜,沈歌被敬了几杯,整个人晕乎乎,被送回去后澡都没顾上洗就躺床上了。
  蛮子做完活回来发现沈歌还在睡,屋子里一股子酒味,不由担忧地伸出粗糙的大掌探了探他的额头,“秀才公,你可有不舒服的地方?”
  沈歌懒洋洋地坐起来,靠在床架上打个哈欠,眼睛都不怎么睁得开,嘴里嘟囔:“无碍,我就是喝多了些。”
  蛮子望着他酡红的脸,担忧不减,“怎么喝得这样多?我去给你烧个醒酒汤罢?”
  “不用,我再睡会便好了。”沈歌抱着被子喃喃说道,忽地反应过来,不满道:“你怎么还叫我秀才公?”
  “嗯?”
  “叫秀才公听着多生疏,你就叫我歌哥?哎,这名字不行,要是叫我容哥就顺耳多了。对了,你还可以叫我先生,一日为师终生为父,叫我师父……”
  沈歌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嘴里念念有词,可惜除了他自己,谁都不明白他在说什么。
  蛮子见他委实醉得厉害,只好扶着他单薄的身子,想要把他塞到被窝里。
  沈歌醉后很乖,蛮子把他放到被窝里他半点没抵抗,连手都乖乖收回去了。倒是躺下时衣服翘起来,蛮子给他盖被子,忽然窥见他雪白的锁骨上带着一角青紫。
  蛮子心头一凝,以为他磕着哪儿了,忙掀开他的衣襟查看,不想一片红肿青紫入目,掀开另一个肩头上的衣服,只见那个肩上也是青紫红肿一片。
  蛮子清楚这是昨天沈歌背篓回来时磨的,心中懊悔自己没早点去接他,帮他把背篓背回来。
  沈歌察觉到蛮子的动作,他不安地动了动,似乎清醒了一些,又似乎醉得更厉害,他伸出手揪住蛮子的衣角,口齿不清地嘱咐:“蛮子,厨房柜子深处放有牛肉粒,特地留与你,你去尝尝。”
  蛮子侧耳倾听他呓语般的这段话,等听清楚他到底说什么了之后,蛮子不由一怔,站在沈歌床边,久久都没离开。
  第17章 喜事
  沈歌第二天醒来的时候太阳早已高高升起,他头一胀一胀地疼,嘴巴极干。沈歌拥着被子坐了好一会儿,起床汲着布鞋去客厅找水喝,一连灌了一大壶冷茶才舒服了些。
  缓过来的沈歌瞬间闻到了自己身上残余的酒味,经过一夜的发酵,味道有些怪。沈歌嫌弃地皱皱眉,打算去厨房烧水洗澡。
  沈歌走进厨房才发现蛮子竟来过,锅中有温着的南瓜粥,粥稠米黏,也不知道熬了多久,所有东西都融在了一起,可见蛮子的用心。
  沈歌忍不住笑着将粥盛出来喝了,转头烧了一大锅水准备洗澡。
  现在已经五月中,天气渐渐变热,沈歌原先拿的衣服有些厚,穿上感觉到闷,沈歌回房间后又换了件。
  荀飞光一大早便上山打猎,下山时想起山下的小秀才,顺路就走到沈歌家。
  沈歌家不在村子中央,最近的牛家也离他家有几十米。荀飞光从山上下来,一路没见什么人,走到沈歌家敲门也没人应,门倒是没锁。
  荀飞光有些诧异地推门进去,客厅里面没人,倒是旁边的房间里有人在哼歌。
  那歌声音调有些奇怪,听起来十分活泼悦耳,却不是荀飞光听过的任何一种乐曲。荀飞光下意识地走过去,没想到沈歌正在房里换衣服,一瞬间,对方白生生的身子全映在眼里。
  荀飞光一怔,连歌声的事都忘了。
  房里的少年有些瘦,细瘦柔韧的腰收在裤腰里,看着似乎不满一握。上身还没穿好衣服,肩胛骨随着动作凸起,显出流畅的线条。
  荀飞光只看了一眼,意识到不妥后收回目光,背着门静静地站在门外。
  沈歌快速换完衣服,推开门才发现门外的荀飞光,他吓了一跳,十分惊讶,“荀大人,您怎么在这儿?”
  荀飞光转回目光,“我打猎刚好走到附近,来看看你。怎么早晨沐浴?”
  “昨日多吃了几杯酒,睡过去了。”沈歌招呼荀飞光进客厅,“您莫站在外面,快进来坐,我去给您泡杯茶。”
  荀飞光走进客厅,沈歌开着客厅门去厨房泡茶。他刚烧洗澡水的时候顺便把茶水烧了,现在水还滚烫。
  茶只是山林野茶,荀飞光却没有任何嫌弃的意思,他端过杯子,颇有些没话找话说地问:“你的书院筹办得如何?”
  沈歌笑着摆手,“荀大人您可别说什么书院,不过是一个村中私塾罢了。后日便开学,马上能上课。”
  “报名的学童有多少?”
  “还未确定,等明晚名单应该就能出来。”
  “来者不拒?”
  “看情况罢,若是教得了,我便全教了,若是教不了,让年龄小一些的孩子明年再来也一样。”
  沈歌对此一点都不担心,学生们都没基础,起点一样,教五十人与教一百五十人差别不算太大,顶多他辛苦一些。
  “这样说来,你的学生亦无年龄限制?”
  “也不算,我言明收七到十二岁的儿童,若有特殊情况再酌情处理。”沈歌见荀飞光喝了半杯茶,忙给他续上,“一般而言,七岁下的孩童过下,不好管理,而十二岁以上的孩童已称得上家里的劳力,父母便不会送他们上学了。”
  沈歌决定办学堂之后跟他大伯了解过情况,心里有一定的数。
  “说起来,小地方不比县里,分的也不怎么细,随便教教罢了。这还是沈家村的第一个私塾,也不知日后情况如何。”
  荀飞光道:“无论如何,这都是一个好的开端。”
  沈歌朝他笑了一下,眼睛极亮,似有憧憬,“这倒也是,村人多学几个字也好。”
  两人又杂七杂八地闲谈好一会儿,一壶茶都喝光了。沈歌发现荀大人威严归威严,内里学识极深厚,远不是他这半吊子秀才可比,一时沈歌对荀飞光崇拜更甚。
  喝完茶荀飞光告辞,沈歌看了眼外面的太阳,见太阳要升到正上方,道:“荀大人,不若就在这用个午餐?小子现在就去煮。”
  “下次罢,我还有事。”荀飞光拒绝,他站起来,肩宽腿长高沈歌一截,别提多器宇轩昂,沈歌几乎完全被他遮住了。
  沈歌将人送到门前的小路上,荀飞光分别前道:“我今天打了几只野禽,你待会拿回去尝尝。”
  沈歌这才发现挨着厨房的地方放了几只灰毛大鸟,那几只鸟的脚与翅膀被绳子结结实实地绑了起来,见人走近还扑棱了几下。
  沈歌忙拒绝,“我一个人如何吃得了这么多?荀大人您还是拿回去吧?”
  荀飞光眼里带了笑意,“就许你给我送牛肉,不许我礼尚往来?”
  话说到了这份上,沈歌不好拒绝,“那便多谢荀大人了。”
  荀飞光挥挥手示意他不必再送,自己悠然地离开了。
  荀飞光留下的几只鸟只只都超过两斤,沈歌走过去掂了一下,以他的身板,要一个人杀鸟放血绝对做不了,只好等蛮子来了再说。
  沈歌将鸟关到冲凉房,草草吃完午饭,拿了书出来温习。马上便要开学,他这个新出炉的夫子也得准备好。
  村人对沈歌这个秀才公心里多少存了点敬畏,上学这些事竟没一个人过来找他,全找沈鸿发去了。
  在村人眼里,沈鸿发既是村长,又是沈歌的大伯,找他最合适不过。
  两天之内,沈鸿发打发儿子沈安康陆陆续续地将村人交的束脩全送了过来。
  每户送束脩的人家都送了一篮子东西,篮子里几乎全放了一刀用红纸包着的猪肉,除此之外,篮子里还盛有粗布、鸡蛋、白米、蔬果等物,各家送的都不一样,但都满满当当地塞满一篮。
  沈歌翻了一下,惊讶道:“怎么送了这么多东西?”
  沈安康道:“先头送的那几个都送了一篮子,后面的也按这个法子跟着送。”
  “这也太多了,多费银钱?”沈歌想了想,“其他东西我收下了,大哥你帮我把肉给大家退回去罢?”
  “这如何使得?”沈安康说什么也不同意,他长子沈丰年和次子沈润土都在学堂内,这些篮子中也有他家的两个。
  沈安康略有些激动地说道:“这都是村人的心意,何况束脩本就该有肉,现在不是冬天,没有腊肉可送,送条鲜肉全礼,哪能又退回去?”
  沈歌没想到自己这提议会遭到堂兄的强烈反对,只好收下,捡出其中几个篮子递给沈安康,“我这边吃不了这么多,大哥你拿几篮回家吃。”
  “不成不成,这是学礼,吃了我们得折寿!歌儿你自己吃便是,要是吃不完就腊起来,我让你嫂子过来给你打下手。”
  沈歌让他把篮子带一些回去不成,只好说:“这倒不必,你们忙。”
  沈歌一共收到四十八个篮子,过来读书的孩童比他想象的要少得多,其他人可能还在观望。
  沈歌也不在意,他第一次教学生没经验,少一点也好,比较好兼顾。
  开学前沈歌和蛮子两个人把这四十八刀肉一起腊上。沈歌怕天热肉会坏,特地切成一指那么厚,用辣椒粉,盐巴,酒和各种香料先腌了一晚,第二天扛出去挂在晾衣杆上暴晒,晚上收回来又放在调料里腌制。
  如此四五天,肉早已腌入味,晒得虽不太干,但极漂亮,肥肉部分都晒成了半透明的颜色,因肉切得极薄,还微微卷曲着。
  与此同时,学堂也开了。学童们不知是得到过家人的指示,还是本身对村里的秀才公有种天然的敬畏感,一个两个极乖极好教。
  沈歌完全用不着管纪律,也用不着督促学生完成作业,几乎只用管讲课便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