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九卿并非鲁莽,她觉得这个云贵人不似皇后那般大气,甚至还不如柔妃,柔妃虽然嚣张狂妄了些,但是云贵人却透出阴冷之气,让她心中实难喜欢。
既然以后迟早要对上,不如就借此机会给她一个下马威。
何况,永辉帝中毒之事,云贵人脱不了干系,洛九卿和永辉帝都没有对外提到说那沙漏中的沙有毒,对外都只说是柔妃打理的香料有问题。
洛九卿不想打草惊蛇,她总觉得这个云贵人不简单,有一种说不出来的阴毒,像是一条静静的盘在暗中的毒蛇,只待一个时机,便要置人于死地。
她回到殿中,对墨白低声说道:“好好跟着她,注意她的动向。”
“是,属下明白。”
洛九卿说罢,无意中转回头,书架上看到了一个牛皮卷,像是一幅地图,她走过去抽出来一看,果然不假。
上面画着的山川河流和城池,正是长庆的地图,洛九卿把地图铺在窗下的美人榻上,仔细的看着,她忽然想起长庆帝说起过的荣王,手指慢慢在那微黄的地图上顺着路线滑动。
她的目光忽然一凝。
永辉帝正在屋中走动,这几日的精神好了许多,在窗下走了走,廊下的花香飘入殿中,让他觉得分外的舒爽。
正在此时,突然洛九卿急步走了进来,他一愣,看着她的神色,不禁问道:“怎么了?发生了何事?”
永辉帝一边说着,一边摆了摆手,瑞公公带着殿中的宫女太监都退了出去,殿中一时间安静了下来。
洛九卿上前几步,低声说道:“皇兄,能否给我一块令牌?”
“什么令牌?”永辉帝疑惑道:“出入宫门的?”
“不,不是。”洛九卿看着他,心道就你这宫门还能难得住我?要那种令牌有何用?“是可以杀人的令牌。”
永辉帝的眉心一跳,他的手扶着桌角,“什么?”
“皇兄,我发现了一些线索,关于下毒者的,”洛九卿简短的说道:“但是,我要去一个地方,见一个人,问他一些事情,方能印证我心中所想究竟是对还是不对,不过,我觉得他不会乖乖配合,所以,我想要一块令牌。”
洛九卿顿了顿说道:“不过,你放心,这块令牌,我只用今天一晚,明天一早,一定交还。”
永辉帝听她这样说,忽然笑了笑,他慢慢走到书桌旁,伸手从抽屉里拿出一块乌黑发亮的令牌,递给洛九卿说道:“拿去。”
洛九卿看着那块令牌,通体的黑色,层层叠叠的祥云后是一条盘飞的巨龙,高昂的龙头,炯炯有神的眼睛,利爪在云层之后若隐若现,让人忍不住呼吸一滞。
她的心头一跳,伸手接过令牌,抬头看着永辉帝,“皇兄,多谢你的信任,放心,我用用便送回。”
她说罢,对着永辉帝福了福身,转身便快步离去。
天色将暗,洛九卿回到自己的院中,冬灵摆了饭,她随意吃了几口,便把桌子上的那些资料都翻开来,找出一些关键的,又换了一套夜行衣,带着白墨出了宫,快速离去。
京城的街道上已经点起了灯笼,暑气渐渐的热烈了起来,街上的人有许多正在路边的树下乘凉,三三两两的点着小小的油灯,聚在一起说着听来的那些笑话。
谁也没有注意到,树梢之上飞快的掠过两个人去,快如闪电,轻如灵燕。
洛九卿和白墨在一座高门府第前停下,在树梢上望过去,高高的朱漆大门,上面是碗口大的铜钉,在夜色中闪着幽冷的光。
门前挂着两盏灯笼,里面的烛光明亮,在地上投下两团闪亮的光影,在夜风中飘来荡去,两只石狮子张嘴瞪眼,满身的威武之气。
洛九卿指了指对面,白墨点了点头,两个人纵身一跃,便从树梢上掠入了府中,几棵成年的槐树枝叶茂密,伸出了墙外,正好挡住了两个人的身形。
前院中十分安静,火光通明,巡视的小队陆续经过,那些人看起来精神饱满,眼睛放着精光,手中举着火把,腰间的兵器随着走路而发出声响。
洛九卿对白墨打了一个手势,两个人向着后院的方向掠去,夜色深浓,星光闪耀,后院中的灯火比前院暗了许多,有的院中已经灭了灯,只余下房间里的灯光昏黄不定。
洛九卿先后进了三个院子,侧耳听了听,都没有什么动静,在奔向第四层院子的时候,忽然听到下面有脚步声响。
她顿时停下了身形,在树后掩藏住,透过枝叶的缝隙看向下面的人,下面一人穿着圆领袍,看样子像是一个管家的模样,正在对一个家丁说道:“给大人准备的夜宵好了吗?”
“马上就好了,小人正在等候大人的召唤。”家丁回答道。
“嗯,那就把耳朵竖起来,仔细的听着,大人新纳了五夫人,疼爱得紧,身子也很重要,补品一定要跟上,明白吗?”管家声音严厉道。
“是,小的明白。”
那管家模样的人不再多说,转身慢步离去,剩下的那个家丁则伸长了脖子往院子里瞧了瞧,侧耳听了听,似乎又忍不住捂住嘴,像是笑了笑。
嗯?
洛九卿对白墨打了一个手势,白墨立即会意,身影一晃,转身去了后房坡,他轻轻的俯下身子,从袖子里摸出匕首,轻而快的用匕首挖着瓦下面的土,土去的差不多了,手指飞快的一抽。
一片瓦抽出,屋中的情景尽落眼底。
屋中的烛火昏暗,是淡淡的桔色灯光,桔黄色的纱制成的灯罩,外面画了俏丽的仕女图案,高烧的牛油蜡被灯罩罩住,光线立即变得柔和,那仕女的眉眼也像是舒展了开来,嘴角微翘,带了三分媚笑。
屋中还有一席酒宴没有撤下,隐约有酒的香气,屋子里还点了熏香,微带了甜,还有些润,一股……让人觉得心中暖暖的香气。
白墨心中暗骂,微微闭了闭呼吸,屋中的床榻上落了半边的床幔,床上有两个人正在痴缠在一起,男子赤裸着背,被子盖住了腰以下,他身下的女子时而轻笑,时面嘤咛,乌发散开,只看到两条雪白的手臂,看不清容貌。
白墨没有再往下看,他把瓦片轻轻盖上,转身来到洛九卿的身旁,对她点了点头。
洛九卿微微一笑,这若大的宅子,想要找别人不好找,找他可是容易得很。
两个人静静的等了一会儿,洛九卿有些不耐烦了,转身准备下去,白墨急忙拦住了她,摇了摇头,低声说道:“主子,不可。”
洛九卿纳闷道:“为何?已经在此处观察了这么久,料想也不会有什么问题。”
白墨心中发急,却不知怎么说出口,主子还是未出阁的姑娘,这让他如何说?他犹豫了半晌,只好含糊的说道:“主子,那厮新纳了小妾,正是蜜里调油的时候,还是……再等等吧。”
他一说这话,洛九卿便立即明白了他的意思,她微微眯了眯眼睛,手指抚了抚腕间的一个环扣,那里是她自己制做的暗器,可以放出十二枚银针。
一见她的手势,白墨的额头上就微微渗出了几滴冷汗,咳……主子不会是想着用这银针促使那家伙提前完事儿吧?
正在此时,忽然听到屋中有人道:“拿夜宵来!”
守在院中的家丁立即应了一声,随后便快步端个托盘走上台阶,洛九卿一见,目光一闪,身形如闪电般的奔来。
“吱呀……”房门轻轻的被推开,洛九卿慢慢走进了屋子,她刚刚吞下了白墨给她的一粒药丸,能够避开这屋子里的香气。
而此时的白墨,刚刚把那个昏死过去的家丁拖到了后窗处捆好了手脚堵上了嘴巴。
洛九卿走进房间,满屋子的香气让她的鼻子有些发痒,桔色的灯光让一切看起来有些朦胧不清,床榻上的那两个人一个缩在被子里娇声笑着,一个背对着床,赤裸着上身,雪白的肩膀上披散着黑发,隐约有几根白丝。
那人喘着气,肌肤有些泛红,腰侧两边的肥肉微微的跳动着,他抬手理了理发,嘴里低声对缩在被子里的女子说道:“躲什么?你以为你躲得了?待一会儿吃过了夜宵,定叫你再尝尝爷的厉害!”
被子里的女子娇声笑着,似乎害羞了一般,更不敢抬头,那娇羞的模样让男人忍不住又伸过手去一番逗弄。
似乎是听到了身后的动静,男子没有回头说道:“把东西放下,滚出去!”
他说罢,长长的舒了一口气,却听不到身后的离去声音,不由得心头一怒,转身喝斥道:“爷说让你滚,没有听到吗?”
他的脸上也带着怒意,眉梢挑起,眼睛圆睁,一张脸清晰的露在烛光里,望着对面站在屋里的洛九卿。
司徒颂。
洛九卿拱了拱手,微笑道:“司徒大人,几天不见,看起来你的心情不错嘛。”
司徒颂先是一惊,随后便镇静下来,扯过外袍来披上,微了眼睛问道:“你是谁?”
他这么快能冷静下来,洛九卿倒是有些意外,她微微挑眉,“司徒大人果然不同凡响,单凭这份气魄,就足以让人佩服。”
她说着,慢慢走到烛火前,伸手摘掉了外面的桔红色灯罩,牛油蜡的光芒瞬间添满了屋子,光线顿时大亮。
洛九卿的脸上蒙了黑绸,只露出饱满的额头和一双眉眼,司徒颂仔细的看着,半晌诧异道:“是你?”
洛九卿点了点头,“司徒大人好眼光。”
“你怎么会到本官的府中来?”司徒颂的神色一冷,他的身子却没有离开床榻,非但没有离开,还往里挪了挪,系好了外袍带子的右手,也向床头的位置动了动。
洛九卿的目光微微一掠,浅笑道:“司徒大人,我劝你还是老实些,你那里的机关总快不过我手上的暗器。”
她说罢,手腕忽然一翻,腕间的环扣不知道怎么开了,两道银光一闪,似流星般快速的刺来,那速度奇快无比,司徒颂只觉得一股厉风从腮边滑过,发丝都微微动了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