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喜欢与人当面锣对面鼓的谈判,讨厌背后暗算和计谋。
“连成的婚事本来是由不得这么草率决定,他能婚配的对像也就那些人,左挑右选以后总有一个入眼的,能发生感情的。连成的妈妈去世的早,我是一直看着他长大的,对他的婚事也很挂心。说实话,薛铭我确实比较看好,后来你们闹了那宗事,正巧也让我知道薛铭心里另有他人,也就做罢了。那天咱们见面以后,我就去调查了你的背景,当我知道你当时是在做陪酒时,我很放心。在欢场之上的这些情爱,很少有人会动真心。逢场作戏以后,各归各路。于是,我就放心的回去了。”
何连成神色有点不安的看着我,我知道他担心别人说起那段经历伤害我。毕竟对常人来说,那样的经历就是旧伤疤,被人这么直接明了地提及,恐怕心里会不舒服。不过,我对她的这些话不太在意,一是因为我真心觉得那样的职业并没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大家在那种场合各取所需罢了;二是,我可以勉强说自己当年还算洁身自好,即使现在有人去打听我的那段经历,也很难找到我被人包夜的记录。
“后来也陆陆续续传来一些你们的事儿,虽然不太连贯,我也知道得七七八八。总觉得这么多的事儿,不用我出面干涉,你们用不了多久就自己散了。谁成想,我等来等去没等到你们散了的消息,反而传出你硬着头皮,不结婚不要名份,竟然想把孩子生下来。”她姨妈说到这里,很认真地看着我说,“这一点,你颇有你妈妈的遗风,爱就是爱了,不顾生死。当年,你妈妈发现自己爱的人不是何则林以后,不顾名声竟然真的与林慕山私奔了,还说出终生不再踏入帝都一步的话。”
“姨妈,您认识我妈?”我有点欣喜。
自我记事以来,妈妈的旧友就很少,家里来往比较多的是爸爸生意上的合作伙伴,妈妈走得比较近的也是这些人。
而她本人,真的无一个手帕交。甚至,在很长一段时间里,我对外公外婆家的记忆是空白的,直到十五六岁才第一次知道自己有外公有外婆,还有舅舅和舅妈表哥表弟等。
我一直不理解为什么外婆家和我们家一直走得这么远?前一段时间知道妈妈和爸爸的事以后,我才隐约猜到,当年这件事必定闹得沸沸扬扬,妈妈的娘家觉得颜面尽失,恐怕当时说出不再要这个女儿之类的话,所以才有了后来十几年不再联系。
我妈为了我老爸,付出的很多,甚至可以说是付出了自己的全部。她做为一个家族的叛徒,毅然决然地为了老爸判离了整个家庭,所有亲人,所有过往,所有朋友。
“怎么会不认识?当时又佩服她又恨她又看不起她。女人在那个时代,能做出这样的事,也确实有点惊天动地。”姨妈说着摇了摇头,“和你一样,为了孩子能做出任何事情,挺真腰板做出任何事情。”
“我妈年轻的时候,漂亮吗?”我不由多问了一句。
姨妈看了看我,又想了想说:“你长得不像你妈妈,五官太过明朗,你妈妈有二十岁左右的时候是特别柔媚的那种美,不太爱笑,有点小忧郁。”
她说到这儿停了下来,喝了一口水才继续说:“好了,不说你妈,继续说你。”
“姨妈,您都同意我们在一起了,就别再提这些旧事,好吗?”何连成不知道为什么,一听她要讲正题,就想阻止。
“不让我说完,她怎么知道要不要选择你?”何连成的姨妈说。
“没事,您继续讲吧。”我沉住气点头。
“你带着孩子嫁给连成,即使大家表面上都认可了,不再议论了,心里是怎么看的,我不说你也知道。其实,在这一场婚姻里,连成只有失去,没有得到。你倒是赚得钵满盆溢。”她说话直接,一语中的,我无力反驳。
感情不能量化,那大家在评价这段感情值不值得的时候,都会代换成货币价值。这么一转换,我确实是占了天大的便宜,何连成吃了天大的亏。恐怕还有不少人觉得何连成冤得要死,替别人养两个孩子等将来的时候和自己的孩子平分继承权。
“姨妈,感情是不能这么比的。”何连成抢在我前头说了这句话。
“连成,你如果只是维持与林乐怡这种非婚的同居关系,对于你在商场上,没有多大的影响。如果你们真正举办婚礼,领到结婚证,我可以肯定的告诉你,你会发现突然出现种各种意想不到的情况。你不相信可以试一下,到时候后悔了来找我,我给你善后。”他姨妈说的这些现实,我也曾想过。
因为在一起住久了,连某些想像都有点像。我们不是想不到这种状况,我们只是一起选择了视而不见。
“姨妈,我都想过,我都知道。”何连成郑重回答。
他的姨妈终于无话可说,抬头看着自己的儿子说:“永浩,将来你要是敢这样,我打拆你的腿。”
“妈,我不会。”永浩扫了我一眼,认真地点头。
话说到这里已经无话可说了,她笑了笑说:“小兔崽子,不管你娶得好与不好,成家了我总算了了一桩心事。”
我没虐,我没虐!
第139 惊变
何连成终于笑了出来,眼底的警惕一下子消散,他往后转身握着我的手对她说:“姨妈,何止是完成一桩心事,过一段时间我想带宽宽去给妈妈上坟。”
“对了,宽宽……”她似乎有什么话想说,又觉得场合不对在话到嘴边时突然咽了下去,笑着说,“何萧这样的人只有两个办法可以处理,一个是放在身边便于控制,一是彻底踢得远远了,最好单独给他一家公司,然后生死由命,富贵在天了。”
“我再想想怎么办。原本我对何萧防备心很强。后来在乐怡和宽宽回家以后,我才发现我老爸对我到底还是不一样的。”何连成虽然也看出来她刚才言犹未尽,却没追问,反而顺着这个话题说了下去。
她慢慢笑了起来说:“可不是,亲手带大的和扔出去自己长大的,怎么可能一样。”说到这儿,她对我说,“乐怡,说到宽宽,你去把孩子抱进来我看看,刚才就恍了一眼,没看清楚。”
我看看何连成,他也轻声催了我一句说:“你去抱过来吧,老爸现在想着和姨妈和解,不会说什么的。”
我在小会客厅陪着笑脸差不多半个小时,心里一直惦记着外面的元元和童童,生怕在这样的场合上小东西怯场,又怕有人故意为难,听了这话马上转身去。
推开门我才发现,外面这会儿气氛热烈异常,何萧陪着何则林正在挨桌的敬酒,他杯到酒干,倒是喝得干净利索。何则林只是略一举杯,装装样子。不过他的身份和年龄在这儿摆着,旁人也都给足了面子,笑着恭维两句就走到下一桌儿。
主桌儿上还有几位与何则林同年龄的长辈坐着,我一一笑着点头打了招呼,走到坐在位置上正好奇打量着四周人群的元元和童童身边。
两个小家伙儿看到我出来,脸上明显一喜,眼睛里那些薄薄的恐惧褪去,下意识地往我身边靠了一靠。
宽宽在曹姨怀里,正抱着一个金灿灿的大橙子玩儿。曹姨看到我,抬头问了句:“连成呢?”
她问得很有技巧,既不显得自己八卦,又能让我把现在小会客厅的情况说个清楚。我觉得也没必要在这个时候和她斗心眼儿,笑着从她怀里接过看到我以后猛扑过来的宽宽,说:“他姨妈想看看宽宽。”
她笑着说:“那你放心去,我看好元元和童童。”
我点了点头,低声嘱咐了元元和童童两句,抱着宽宽进了小会客厅。我敲了一下门走进去,抬头看以了几人望过来的眼光,何连成的神色里有一点慌乱,看到我迎过来,接过宽宽抱到姨妈面前说:“来,宽宽,叫奶奶。”
何连成的姨妈伸手接过宽宽,笑着在他脸上亲了一口说:“小名叫宽宽哦,和你老爸小时候叫一样的名字,抱着你有点像抱着连成小时候。”
宽宽虽然不认生,但是看到一旁的何连成时却挣扎着人从姨妈的怀里脱出来,往何连成怀里扑。
何连成笑着在他脑门儿上轻弹了一下说:“奶奶抱一会儿还不愿意了么?”
宽宽被他弹了一下子,眼泪里瞬间变得水汪汪的,似乎是觉得自己受了委屈,一副想哭又不敢哭的样子。
何连成的姨妈先看不下去了,一把拍开何连成的手说:“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孩子,你弹我们做什么。”
宽宽看到有人撑腰,硕大的泪珠一下子就流了出来,也不再去找何连成求抱抱,一转身泪汪汪的眼睛看向了我。
我刚笑着伸手去替宽宽腮帮子上的泪珠儿,小会客厅的门被人敲响,何连成说了一句请进,曹姨从外面推开门,面色有点焦急。
我一看就隐约猜到和元元童童有关系,马上站起来走到门口低声问:“曹姨,怎么了?”
“有个姓楚的先生过来找你,说有事和你谈。”她低声说。
何连成此时也已经走了过来,正好听到最后这一句话,他脸色一变回头说了一句:“姨妈,我们出去一下。”
何连成的姨妈虽然没听到曹姨说的是什么,看到我们两个人的反应也猜出了点什么,于是点头说:“你们只管去办,有事进来叫我。”
和楚毅相关的事,就算是闹翻了天我也不能来求助于何连成的姨妈,我估计何连成也是这个想法。
我们跟着曹姨出了小会客厅就看到楚毅正坐在主桌儿之上,与何则林谈笑风生,何萧在一旁作陪。
这一会儿的功夫,那两人已经敬酒回来了。
看到我们两个一起出来,何则林笑了笑说:“连成,在那边小宴会厅开了一桌,你们两个陪着你姨妈一起过去。楚总在帝都生意做得风生水起,能赏这个光过来,也是给了你弟弟何萧一点薄面,就和我们坐一起吧。”
楚毅在这种场合出现,刚才又指明要找我,必定是来找茬儿的。我能猜到就在曹姨去小会客厅叫我们的时候,何则林与何萧赶了回来,成功把楚毅稳住。
他现在即使是想找事,也不好驳了何则林的面子。元元和童童就坐在他的右手侧。楚毅明目张胆的给两个孩子布菜,搞得两个孩子不知所措,脸上也不知道是高兴还是不安。
他们是年龄小,很多事情搞不清楚来龙去脉,但在这种明显是何连成家宴的场合,出现了他们的亲生爸爸,即使是孩子也能感觉出一些不对来。
何连成走过去向何则林笑了笑说:“老爸,这一桌都是我的叔叔伯伯辈的,两个孩子在这儿有点怯生,我把他们带过去吧。”
何则林点了点头,同时眼睛就看到楚毅身上。
楚毅感觉到何则林的目光,微微深吸了一口气,把某些情绪压了下去,笑着向何则林道:“知道得晚了,匆忙赶来没准备什么礼物。”
就这样一句轻描淡定的话,把这一页轻轻揭过去,何则林很大度地笑着说:“楚总能来就已经是给我这个幼子面子了。”
我不知道楚毅为什么来,但何则林这样说把所有的一切都推以了何萧头上,仿佛楚毅真的是为了何萧而来。楚毅在这些人面前,又不能不给何则林面子,生生忍了下去。
我们两个带着三个宝宝要陪何连成的姨妈用餐,没想到刚才在房间里还语气平和的姨妈出了门,脸上的表情一瞬间变得冷若冰霜,走得很快让我和何连成追赶不及。不等我们追上,她已经走到了何则林的面前简单说了一句:“看在连成的面子上,今天这事我们押后再说。”
何则林脸色难看至极,刚待说话又被何连成的姨妈打断了,她说:“对了,你怎么说也是连成的亲生爸爸,为了认何萧归宗,用同意他的婚事做条件,是不是有点太分不清远近亲疏了?”
何连成也没想到还会有这么一出,整个人都怔了。她说完这席话,冷冷一笑转身就走,扔下一桌子的人面面相窥无语。
坐得与何则林最近的一位老者笑着说:“娘舅家来给外甥出气,也是理所当然,老何不必介意。等事后带着两个孩子上门好好解释清楚就好,都这么大岁数的人了,谁的脾气还能那么盛?”
他的话化解了场中的尴尬,楚毅看到何连成姨妈一行人的背影,眼睛里有什么东西动了动。我一看事头不好,他的性格我知道,固执起来是九头牛都拉不回来的,看这样子他也有话要说,似乎看到何连成姨妈的英雄之举,有点不想再顾忌何则林的面子了。
我挣开何连成的手几步抢到他跟前,低声说:“你跟我出来一趟。”
我的迅速成功截住他将要出口的话,他狐疑地看了看我,用几乎耳语的声音说:“缓兵之计?”
“求你看在我们曾经有过真感情的份儿,跟我出来。”我语气放缓,真的加上了哀求。
他犹豫了一下点了点头,我看到他的动作后转身就往外走。
越过人群穿过宴会厅,我到了大厅外面的小休息室门口等了他一下,看到他跟出来我才推门进了小休息室。
这是给早来的宾客休息的地方,此时宴会开始,这里空无一人。
他一跟进来就随手撞上门,并且拧了一下锁扣把门从里面反锁,冷笑着问我:“乐怡,我看着你求我就会心软。你看着我做什么,却从来不会心软。当着这么多人打我的脸?让我的儿子入何家的门,管一个什么都不会的富二代叫爸爸?你真下得去手这么对我?”
“两个孩子并没有管他叫爸爸,只是这种场合我必须带孩子来。”我第一次面对楚毅耐心解释。
“没有?也对,你去疼你的小儿子了。你有没有看到我进来的时候,两个孩子孤零零地坐在一个大桌子前是什么情形?所有人的都在猜测他们的来历,甚至有人私下问这两个孩子是不是你在紫金台时和嫖客生的。”楚毅一步一步逼过来,冷冷地看着我,“你让我这个亲生爸爸站在哪儿?”
“你想多了,我只是那一刻不在。”我还在试图解释。
他冷笑着说:“是呀,何则林能压得住我,论财论势我在帝都比不上何家,就要生生被压一头吗?你找了一棵好粗的大树乘凉啊。刚才我真的想豁出去,生意不要,脸面不要,就这样直愣愣打到何连成的脸上,让所有人都知道他捡了一个我玩剩下的女人。”
“楚毅,你说话别太难听了。今天的事,我是有不对的地方,有疏乎,但是你这样讲太过分。”我被他的话气得胸口发胀,几乎站不稳。不敢想像,刚才如果我晚一步,他把这些话说出来,何连成会怎么样!
最近写得有点慢,我正在努力赶,谢谢大家支持,希望过一个周末能赶上进度。
第140 谁是无辜的
他一步一步逼近我,我在他凌厉的眼神下一步一步后退,直到后背撞到墙上,再也无处可退时才停了下来。
“林乐怡,我说话难听吗?”他逼着我,“我们婚姻的失败缘于我的不负责任,可是你在离婚的时候告诉过我你怀着身孕吗?你在生完孩子以后,有通知过我这个亲生爸爸吗?你在带着孩子独自去应对那些捉襟见肘的日子时,想到过要我帮助吗?”
他说到这里语气激烈到喘不出气,停了一下直视着我。
我不敢看他的眼神,他问的都是事实。我当时知道怀孕,独自生子,一个人咬牙过活的目的只有一个,就是让孩子们永远也不知道楚毅这个人。我从来没想到过,他会重新以这种突然的姿势再次进入我的生活。
“好,原来的这些我可以理解,缘于那时刚离婚你对我恨,你对我婚内出轨的恨意。可是,你知道我为什么出轨?每天到你们的家里,我都觉得自己像一个需要靠着你们全家施舍才能活下来的男人,你理解这种感受吗?我和我妈相依为命二十年,本以为成家立业以后能把她接到身边,可事实呢?你说你要和你父母一起生活,不肯去我租住的屋子里和我妈妈同住。我忍下来,谁让我当时那么爱你呢。换来的是什么?你结婚以后还是那样姿意漂亮,和生意场上的男人推杯换盏,拓展着你们林家事业。你在与那些男人喝酒应酬的时候有想到过我的感受吗?”他按住我的肩膀,脸凑了上来,与我直直相对,眼睛里有我看不懂的东西在浮动。
“楚毅,你不要提那些陈年旧事了,现在我们已经走到这一步,你觉得提那些还有意思吗?”我转开头,不与他对视。过去的事,真的没提的必要,不管谁对谁错,结局已经写好了。
他身上的压力太过强大让我喘不过气来。他从来没说过这些话,我从来不知道我们的婚姻给他造成这么大的压抑。这些话,如果是在婚姻当中说出来,或许不会闹到后来那个地步,可那个时候我没想到过这些,他又一个字不提。
我原来不理解男人的自尊需要怎么维持,是在与何连成的相处中,我才慢慢学会体谅他人,关注婚姻中另一个人的感受。
楚毅的话让我觉得自己原来确实对他关注不够,可是现在说这些有用吗?!
“你有了新欢,当然觉得没意思了。我想让你知道,我为了挽回也做了努力,而结果却是看着你带着我的两个亲生儿子一步一步投到别的男人怀里,还让孩子们跟着你一起委曲求全。”他说到这里,伸手捏着我一下巴,强迫我转过头看他,一字一顿地继续说,“你但凡用对何连成的一分对我,我们也不会离婚,孩子们也不必在别人的家宴上无助地看着所有来宾,看着自己的妈妈抱着同母异父的弟弟去笑去应酬,去讨好别人的家人。”
他的眼神悲怆,带着让我不敢看的悲意一点一点溢出来,我不知道如何回答,只是下意识伸出手掰开他捏着我下巴的手说:“楚毅,不管过去是谁对谁错,走到这一步已经没办法挽回了。你现在到底想要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