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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近些天来,她日子就是无聊。
  陆锦惜向来也是洞彻人心的,她不觉得太师府里会有人特别欢迎自己,也不可能一路上都不露出什么端倪。
  所以当这一路什么都没发生的时候,她自然奇怪。
  只是顾觉非半点没当一回事。
  他只是定定地望着她,望着云鬓梳起、粉黛妆浓的她,将她手中还拿着的红绸扯了出来,扔到了地上。
  话里却是一笑:“你要知道,你嫁的可是我。”
  她的手被他拉住了,人也被他往那摆满了吃食的桌旁牵,只是依旧有些迷惑:“这跟嫁给你有什么关系?”
  “你当我是薛况吗?”
  虽是新婚之夜,可顾觉非半点没将那一位已经“战死沙场”的大将军当一回事,毫无忌讳地提了一嘴。
  “好不容易成个婚,谁要敢捣乱……”
  后半截话,他忽然没说。
  只是那眉眼间乍现的冷意已经说明了一切。
  顾觉非这几天真不是什么都没做的。
  他从小就在这样的高门大户长大,且年幼就没了生母,虽然性子聪慧,甚至天才到让人嫉妒,也没受过什么委屈。
  可大宅里的一些阴私却不是没见过。
  这一回娶的更是陆锦惜这么个特殊的人,他又岂能没什么防备?
  前阵子都在为匈奴使团那烂摊子忙活,还不大抽得出时间,所以与今日成亲有关的一切事情,都是叮嘱了孟济,一件一件操持到位。
  至于唐氏?
  挂个为他操持的名看着也就成了,轮不到她插手。
  待三日前匈奴的事情一了,孟济再把前前后后繁杂诸事都递到他手里一看,又过了一遍,这才定妥。
  他这辈子,少与这样较真的时候。
  算起来,第一次动真格算是阴谋算计薛况;第二次则是娶陆锦惜。
  ——某种意义上讲,是一种惊人的巧合。
  想到这里,顾觉非莫名就笑了一声,打量打量左右,便吩咐道:“你们都是出去吧。”
  侍女们立时应声退了出去。
  陆锦惜看她们一眼,不由挑眉:“我听说了一件有趣的事。好像就在这几日,京中热闹归热闹,可夜里竟然戒严了。禁军并九城兵马司的人守住了内外城,阵仗可不小。”
  “你消息倒是灵通。”
  顾觉非眸光微微闪了闪,看她额角一缕发被鬓间那繁复的金钗给钩住了,便伸出手去,一点点将那一缕青丝解了下来,口中却是轻轻松松地。
  “这还不是因为我娶的是昔日的大将军夫人吗?”
  “什么意思?”
  陆锦惜还真不知道这里面有什么关联,只是觉得这件事隐隐透出一点不寻常的意味儿。
  顾觉非便笑:“好好的大将军孀妻不为大将军守寡,竟然还敢水性杨花地改嫁,你说薛况的旧部们怎么想?为防万一,当然还是得小心一些。这可不是我能调动的,这是萧彻的意思。”
  萧彻……
  他竟然直呼皇帝的名姓。
  陆锦惜有些意外,但想他曾是皇帝的伴读,关系也近,便没多想,只跟着笑了起来:“那我的面子可真是够大的了。”
  竟然能引得整个皇城的兵马调动。
  顾觉非但笑不语。
  他修长的手指慢慢将那一缕发理顺了,又看了一眼她这满头的坠饰,声音放得和缓了一些。
  “戴得这么满,也太折腾人了。”
  可不是。
  前世今生陆锦惜都没嫁过人,也没遭过这份罪,顾觉非不提起的时候她还能撑着,一提起来真是片刻也不能忍了。
  于是只抬起手来,把这些个珠翠头面往下拆。
  “嫁人的不是你,你可不知道今日一早我多早就被人叫了起来,梳妆打扮,真没去了半条命。”
  她与顾觉非都是相互撕过画皮的了,纵使是这会儿成了亲,她面上也不见寻常女子的羞赧,大方又坦荡。
  “这倒也罢了,偏生还画得不好看……”
  自古新嫁娘的妆,画完了都一个样,让你认不出自己来。
  陆锦惜这还是头一回见。
  当时完事儿了一照镜子,差点没把自己吓死。其实一路拜堂的时候她都在想,顾觉非要见了自己这模样,怕也吓一跳。
  不过他倒没什么特别的反应。
  想到这里,她心思一动,将那流苏孔雀簪摘下来捏在手中,忽地侧过眼眸瞧她,笑问道:“你都没觉着不好看,被吓着吗?”
  不好看?
  怎么会。
  顾觉非凝视着她在灯火下的容颜,是雪肤花貌,五官精致,于往日的清淡中被脂粉抹出了几分平日鲜见的艳冶,像是一坛陈年的女儿红。
  浓烈地芬芳着。
  尤其是这一刻侧过眼眸来看他的时候,自然多了一种勾人的味道,让人想要饮一口,尝一尝。
  于是还没喝,便已醉倒。
  他唇畔的浅笑,比原来还深,眸底也是一层暖光,只低低道:“今日比以往都要好看。”
  “比以往?”
  陆锦惜就在那圆桌旁,与他面对面地坐着,可却觉得他这话很没道理,一时微微皱眉。
  “你是瞎了?”
  这分明是开始质疑顾觉非的审美了。
  说话半点不客气。
  可顾觉非听了却半点不生气,反而失笑,但接着目便柔和了下来,答她道:“往日你是薛况的夫人,可今日,甚至从今以后,你都是我顾觉非的夫人。在我心底,今日最好看。”
  “……”
  这一瞬间,陆锦惜忽然失去了言语。
  陡然的来沉默,就像是黑暗的荒原上忽然溅落的一点火星,一下将那原本隐约的暧昧点燃,瞬间引爆。
  于是先前那自然的神态,终于一点一点从面上消散了下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难言的紧张和心跳。
  他在用这话逼她。
  逼她正视自己已经嫁给了他这个事实。
  更不用说,他们彼此之间都有那么一点意思在,所以这一刻的暧昧,来得如此真切又如此真实。
  一如顾觉非当日所言,她完了。
  在金銮殿上脱口而出那“不忍”二字的时候,她就已经彻底完了。
  只是有的话藏在她心里,不问总不舒坦。
  顾觉非拎了酒壶在倒酒。
  两杯。
  是合卺酒。
  陆锦惜凝视着,沉吟片刻,道:“我有话想问你。”
  顾觉非将酒壶放下,看她:“你问。”
  她便一挑眉,似笑非笑道:“你老实告诉我,当日雁翅山葫芦谷,是不是故意算计我,先推我下去,再自己中箭?”
  “……”
  顾觉非眼底神光流转,唇边有笑弧一下荡了起来,却被他强行压下。他只假假地沉默了片刻,接着就垂下眼眸,一副黯然神伤模样,低低一叹。
  “陆锦惜,你知不知道?你说的这话很伤人。”
  伤人?
  伤个鬼啊!
  若说先前还觉得可能是自己以小人之心夺君子之腹了,那么在见了顾觉非此刻这假惺惺的神情之后,她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这只画皮妖!
  当真是拿命在算计她,套路她!
  陆锦惜实在是心里不忿,气得抬起腿来就往他小腿上踹了一脚,恨恨道:“卑鄙无耻,下流阴险!”
  顾觉非终于没绷住笑了起来。
  他轻轻松松就制住了她,然后一把将她捞到了自己的怀里,轻轻咬了她柔软的耳垂,就凑在她耳廓旁低语:“现在知道什么叫‘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了吧?谁让你先招惹我的?”
  “你就真的不怕死?”
  那山匪的箭如此凶狠,他也不怕玩没了命。
  陆锦惜推开他,皱了眉,心底还是不很爽。
  顾觉非却淡淡一笑:“我知道自己死不了的。”
  身上穿了软甲,那构造特殊,箭来了也伤不到他心脉。再加上当时情急,只怕她出事,哪里能想到那么多?
  他只是不想她担心。
  可这并没有必要对她说。
  顾觉非只将自己下颌搁在她颈窝里,就这样环抱着她,笑着问:“反正我娶到你,是我赢了。我就问,你有没有对我动心?”
  陆锦惜一点也不想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