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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外城城门口上的那些兵士,也根本没想过要放人进来,只是见他满身伤痕,还说有急报与将军府有关,所以才破例放了人进来。
  于是才这么慌慌忙忙抬回了太师府。
  人伤得很重,意识几乎都涣散了。
  看那模样便知道,这一路回到京城不知是经历了几多周折,竟把个原本俊朗的小伙子折腾成这副奄奄一息模样。
  他昏过去之前,只留下了一句话——
  “夫人被山匪劫了。”
  那时候,顾觉非本已经睡了。
  大半夜里披衣起身,连伞都没来得及打上,便去看了尹平,命人用人参须子把他一口气给吊了回来,才将事情的原委问清楚。
  于是后半夜,便都在这书房中度过,再没合过眼。
  双眸底下有隐约的血丝,可目光没有分毫的摇晃。
  桌案上一摞需要他处理的公文都已经连夜处理好了,高高地、整齐地码放在一旁,甚至就连近些日理蕃堂需要的东西也都已经准备妥当。
  他似乎是在预备着什么,未雨绸缪。
  越是不动声色,最终爆发起来也就越吓人。
  孟济始终觉得顾觉非从后半夜延续到现在的寡言少语,格外让人感觉到害怕,甚而是恐惧。
  他终于没忍住开了口:“大公子,出了这么大的事情,我们是不是应该知会一下将军府?”
  “知会他们又能做什么?”
  顾觉非写着一手漂亮馆阁体小字的手没有半点停顿,声音却是前所未有的冰冷与讽刺。
  “待尹平情况好点,便带他去报官,就说是道中偶遇。”
  “……是。”
  这处理方法实在是孟济没想都的,愣了一下才回过神来。
  是了,也只有这样处理。
  若是贸贸然直接派人去将军府通知,难免惹人怀疑顾觉非与陆锦惜有什么非同一般的关系。
  但找个借口,再去报官就简单多了。
  他也算个聪明人,不用顾觉非说,都知道下面应该怎么处理了。
  偶遇道劫,才知道是大将军夫人。
  而且这件事跟保定没有任何关系,只不过是大将军夫人去点禅寺烧香回来的道中遇到了劫匪罢了。
  既能圆谎,又可以解决事情。
  “沙沙……”
  落笔的声音还在继续。
  过了足足一刻,顾觉非才终于搁下了笔,然后问孟济:“人准备好了吗?”
  他说的是死士和暗卫。
  孟济点头道:“都准备好了。”
  但一抬眸便见顾觉非已经直接抬脚往外面走,顿时惊讶:“您要自己去?”
  “嗯。”
  顾觉非是不需要收拾什么的,一面往外走,一面跟孟济吩咐接下来的事情。
  “我不在的这段时间你多留意一下京中动向,尤其是匈奴使团的消息,怕是没有多久就要传过来了。”
  “可是——”
  孟济简直惊呆了,下意识就想要阻止。
  可顾觉非的脚步,哪里是他能阻止得了的?
  话都还没说完,人已经直接走出了门去。
  孟济吓了个三魂出窍,七魄离体,连忙追了上去:“大公子,大公子,使不得啊,剿匪之事让官府来做就好了啊。”
  “孟济啊孟济,你还看不出来吗?”
  顾觉非笑了一声,眸底是全然的冰冷,声音听起来轻飘飘的,却有一种森罗地狱一般的讽刺。
  “这是场鸿门宴,除了我,谁也不款待。”
  ☆、第132章 第132章 羌笛
  顾觉非。
  顾觉非。
  顾觉非若是知道, 会怎么选择,又是否能看破这一场针对他而设的阴谋呢?
  陆锦惜竟也无法预料。
  究其所以, 不过还是知道得不多。
  而且,她隐约觉得,主导了这一切的男人, 一点也不简单,并不是那么好对付的人。
  所以思考了片刻之后,她没有再为难自己想下去了。
  既然已经落到了这田地,还是把心思花在一些自己力所能及的事情上好了。
  门还开着,也没人来关上,一眼就能看见外面的环境, 还能看见屋檐下几个隐约的身影。
  都穿着粗衣麻布, 像是山野里的莽汉。
  但一如当初她在道中被他们所劫时感觉到的一样,哪里像是寻常的山匪?
  想了想, 陆锦惜胆子倒也不小, 大摇大摆地就走了出去。
  她本以为下一刻就会被人发现并且拦下来,可没想到, 守在门侧的一名身材健硕的青年,见她出来,竟然只是转头看了她一眼,眼底闪过什么奇怪的光,依旧站在那里没动。
  既不开口与她说话, 也不喝她进去。
  这可大大出乎了她的意料。
  想了想, 陆锦惜饶有兴趣地凑过去问了一句:“诶, 你们都不拦着我的吗?还是我想去哪里就去哪里?”
  那青年听了这话,又见她凑过来,脸竟红了一下。
  似乎有一种莫名的紧张和窘迫。
  他也不敢再看陆锦惜,脸朝正前方一转,照旧笔直地站在原地,看上去还跟刚才陆锦惜没出来跟他说话之前一样。
  但陆锦惜却敏锐地注意到,他握着腰间刀鞘的手指,比原先紧了不少。
  咦,这是害羞了吗?
  她有些惊讶地挑了一下眉,眸光流转间,却是慢慢就想明白了,一下觉得有意思起来。
  山匪山匪,当真是跟山匪半点关系都没有啊。
  看着凶神恶煞,见了漂亮女人跟他说话,竟还会害怕和紧张。
  完全跟他那一位络腮胡满脸的老大不一样嘛。
  眼见得对方不搭理自己,陆锦惜也不上前自讨没趣,咳,或者说,大发慈悲地没上去逗弄他,而是大摇大摆地顺着走廊走去。
  一路上都没人阻拦,她终于得以看清了自己所处的环境。
  只是眼见着路要到头,她想从院门里走出去的时候,旁边守着的两个人便伸出手来拦住了。
  于是陆锦惜明白了:行动自由,但只限于这破旧的院落。
  那两人不吭声,她也干脆不说话。
  不让她出去,便气定神闲地一转身,又从另个方向踱步要回自己原来的房间。只是在路过其中一间屋子的时候,她察觉出里面好像有人,便想要凑过去。
  这一下,旁边又有人过来拦住了她。
  于是陆锦惜又明白了:行动自由,但不包括这宅院里面其他房间。
  她也不介意。
  毕竟用脚趾头想都知道,若随便她走动,随便她进出,那人“山匪”还要不要点面子了?总归她是人质嘛。
  所以她一摊手,又不紧不慢地踱步回去。
  中午和晚上都有人送饭来,但都不是之前那男人了。
  陆锦惜也不是没好奇地问过,试图从这些人的口中得知一点有用的信息,但怎奈他们见了她,竟都避之如虎,一句话也不敢回答。
  顶都就是她有什么需要,他们照办罢了。
  该不会是他们老大那晚上被她套话,产生心理阴影了,所以下了严令吧?
  陆锦惜心里实在有些无言以对。
  一整个白天,她都没做什么事,也知道从那些人嘴里套不出什么话来,干脆就歇着了。只是没想到,这样反而有了意外之喜。
  晚间用饭的时候,不远处竟然有人说话。
  是她昨夜听到过的声音,带着一种格外刺耳的匈奴那边的怪异强调,只是这一次,他说的不再是匈奴话,而是汉话!
  “请问,兰大人在哪里?”
  就这一句,之后便一下没了声音。
  陆锦惜甚至有些怀疑是自己的幻听,不确定自己听到的就是这样的一句话……
  “兰,蓝,岚?”
  兰大人?
  蓝大人?
  还是岚大人?
  “大人”这种称呼,可从来不会用在山贼的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