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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陆锦惜顿时有些咋舌:这架子,也真是够大的……
  永宁长公主却感叹,顾太师这么头老狐狸,一生荣华,就没怎么摔过跤,结果人老了,想见见自己的儿子,还要看老天爷的脸色。
  她只对陆锦惜道:“如今京中知道这消息的没几个。这十日里,若不下连绵的雪,总归还是有雪化的一日的。你如今是将军府掌事夫人,少不得十日后要去太师府走一趟,备的礼不必太厚,最好送到点子上。此事是重中之重,不得马虎,你看好了。”
  “谢婶婶提点,侄媳省得了。”
  看来,十日后,太师府寿宴,有好戏看了?
  得了顾太师上山之事的确切消息,陆锦惜一颗心,慢慢地落了地。
  叶氏所言,的确不假。
  顾太师府在朝中的势力,该异常扎实,不然一个大公子要回来的事情,也不至于这样牵动人心;
  永宁长公主,也的确与顾太师府很近。人人都求不来的消息,到她这里轻飘飘的,半个铜板也不值的模样。
  而且……
  她对顾觉非的评价,与旁人完全不一样。
  要么是她对此人有偏见,要么就是她知道的,远远超过旁人的想象。
  陆锦惜心念闪动,微有沉思。
  只是很快,她便感觉到了一道目光的注视,抬起头来,便发现长公主竟又在打量她了。
  略迟疑了片刻,她开口道:“婶婶可是有事?”
  “本宫今日出宫的时候,在宫门口,碰见了翰林院侍讲学士宋知言大人。”
  这是平直的陈述,几乎不带有感情。
  连带着那一双眼睛,也没有温度,有一股暗藏风雨的味道。
  陆锦惜听了却是半点不明白。
  宋知言?
  她是没听过,可不知道跟原身是有什么关系?
  单从陆锦惜的面上,实则看不出什么情绪波动。
  她本就不是什么简单的人,商场谈判桌上混着跟吃饭喝水一样寻常,即便在她面前的是永宁长公主,她没露出什么破绽。
  这样的不动如山,落到永宁长公主的眼底,便多了几分复杂味道。
  是她一直小看了她么?
  听了宋知言的名字,她都还这样不动声色。
  想起今日撞破的这件事,永宁长公主心绪难平,可一看陆锦惜模样,一下又想起她跟薛况那一笔烂账来。
  谁又欠谁呢?
  本就是一旨诏书,瞎凑的一对。
  雕漆方几上,那一封拆开的信,已经放了许久。
  “你是将军府的掌事夫人,一品诰命。本宫知道,薛况对你不起,你本也没有为他守寡的道理。我一直想你改嫁,可你……”永宁长公主只把那一封信拿起来,起了身,冷笑,“可你做的都是什么?”
  陆锦惜听到半道已经觉出不对,皱紧了眉头。
  永宁长公主却直接将信一扔,摔到她怀里,一张雍容的面目上,已经看不到半点笑意,只有浓浓的失望!
  “不过一个从五品的翰林院侍讲学士,还是有妇之夫,也配得上我将军府堂堂的一品诰命?”
  “你就不能找个配得上的吗?”
  “便是你与他青梅竹马,又何苦这样糟践自己?!”
  陆锦惜傻了。
  这个发展完全超出了她的预料,跟过山车一样刺激,让她好半天没说出话来。
  她大致听出出了什么事,可……
  这一位长公主婶婶,竟这么开明?
  她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只用一种奇异的目光,望着永宁长公主。
  永宁长公主见了,却是气不打一处来,怒道:“你就这么糊涂死了算了!”
  说完,竟片刻都不想再待,直接拂袖而去。
  ☆、第013章 承蒙错爱
  屋里,一下就剩陆锦惜一个。
  手里拿着那一封已经被拆开的信,她现在还反应不过来:怎么觉得,这一位婶婶的口气,这样恨铁不成钢?不仅不反对改嫁,竟然还上赶着撺掇……
  一时之间,陆锦惜皱起了眉头。
  只是很快,她又根据自己所知,分析出了一二原因。
  历朝的公主们身份都不低,明里暗里豢养面首的不在少数。
  到了本朝,端看永宁长公主在朝中举足轻重的地位,便知道这里的公主不是什么菟丝花,似豢养面首之事绝不会少。
  永宁长公主自薛还去后,便不曾改嫁。
  她到底养不养面首,陆锦惜是不得而知,但耳濡目染之下,对待男女之事很开明,倒实属寻常。
  为今最大的问题,也不是这个。
  所以,陆锦惜很快就将自己的思绪拉了回来,先是瞥了一眼门外。
  丫鬟们都被吓得不轻,这会儿包括青雀白鹭在内,没一个进来。
  她自然也没有唤她们进来的意思,只是皱着眉头,紧抿着菱唇,将信封之中的信笺取出。
  是一张背青面白的青白笺,看着素净又雅致。
  一拿出来,就有淡淡的檀香味儿。
  陆锦惜刚闻见,心底便生出一股不祥的预感来。
  定睛一看,信笺上顶头四个字便是:“伯羡爱鉴。”
  那一瞬间,心都凉下来半截!
  这满纸精致素雅的簪花小楷,一看便知是诗书世家出身,字迹也是陆锦惜曾在陆氏书房里见过的。
  不是陆氏本人所留,又能是谁?
  陆锦惜眼前有些发晕。
  她慢慢退了一步,坐回了椅子上,才用手指指腹压了压太阳穴,强迫自己镇定下来,重新看去。
  “伯羡爱鉴,前日风寒偶感,未及复信,歉疚难安。”
  “今病疾稍愈,提笔陈君以情。”
  “君之请,妾每每翻而阅之,固心之动之,情之往之。然羁绊实多,左右徘徊,上下踟躇,问天不明,问佛不答,心难自辨,恐误君深,不敢轻易答君。”
  “盼君许梨花为期,容妾思之。”
  “冬末残雪,天犹寒极,望君保重。”
  “锦惜亲笔。”
  陆锦惜瞧着最后这四个字,一时都不知道自己应该怎么去想陆氏了。
  她原以为陆氏对薛况是痴情一片,甘愿付出,没想到……
  两字“伯羡”,该是那从五品侍讲学士宋知言的表字,一句“爱鉴”则是称亲密之人用的。
  她看完,还能有什么不明白?
  陆氏是真与人有了首尾。
  似是宋知言提了请求,陆氏也一直在考虑,只是顾忌太多,难以下定决心,希望宋知言给她时间。
  她将在梨花开时,给出确切答复。
  “羁绊实多……”
  能不多吗?
  一个是武威镇国大将军薛况的孀妻,朝廷诰封的一品夫人,膝下还有着三个亲生的子女和一个妾生的庶子。
  一个虽是竹马,从小认识,可如今已经是有妇之夫!
  改嫁?
  宋知言原配怎么办?
  私奔?
  对两个人来说,都不现实。
  陆锦惜看得出,陆氏是动了心、含了情的,可也难以抉择。
  也幸亏她还没抉择。
  这一封信,阴差阳错,落到了永宁公主手上,又辗转回到自己的手里,才没酿成大祸。
  坐在椅子上,她背后出了一层的冷汗。
  青白笺上,则被她紧紧掐着的手指,留下了几条深深的褶皱,格外刺目。
  过了好半天,她才缓过劲儿来,抬了修长的手指,轻轻揉着自己的眉心。
  宋知言跟陆氏之间,到底是怎么个经历?
  这一封信肯定是陆氏病重之前送出的,她已经来了有半个多月,这一封信也至少送出去半个月,怎么会今天才落到永宁长公主手里?
  陆氏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这封信又是谁送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