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慧诧异地看向她,眼中随后涌出愧疚:“你知道了?对不起,我不应该瞒着你的……”
“没关系的,”薄荧再次澄清道:“我对林淮真的只是后辈对前辈的尊敬,没有其他意思。”
曾慧再三打量着她的表情,见她不像说谎的样子,脸上才露出了失望的神色:“唉,林哥人那么好,我还满心希望你能把他救出苦海呢。”
见薄荧面露不解,曾慧在她身边压低声音说道:“林哥有女朋友的事基本是娱乐圈公开的秘密了,据说是个圈外人,作得很哟,三头两天就和林哥吵架,不分时间不分场合,随时打电话来查岗,我自己都已经看见四次了!”曾慧伸出手指比了一个四,两条细细的眉毛愤愤地扬了起来,一脸愤怒:“最过分的一次是林哥吊了一天威亚下来,本来就累得要死,走路都歪歪斜斜了,结果作女一个电话过来,我是不知道他们说了什么,但是林哥的脸当时就黯了,我看着他一瘸一瘸地走到一边去打电话,真的觉得好心疼,我不是他的粉丝,真的——”曾慧斩钉截铁地强调道:“但是我觉得林哥应该配一个最好的人。”
薄荧的眼前浮现出上次在停车场见到的,林淮坐在汽车里黯然疲惫地通电话的样子。
“是啊。”薄荧说。
从第二天开始,虽然薄荧在片场已经没有了工作,但她依然还是跟着剧组每天早出晚归。
在拍摄的时候,她就站在一旁观摩,看演员们是怎么演的,有些什么技巧,演员们休息的时候,她就帮忙不过来的工作人员做点力所能及的小事,再加上一周前薄荧在片场有目共睹的表现,很快她就在剧组里获得了不亚于林淮的良好评价。
两天后,陈蜜如约拿出了一份修缮后的剧本,除了已经拍摄的部分,陈蜜几乎把璇玑仙子出场的戏份都多多少少地修改过了,就像是一个黯淡的原石被人精心打磨了一遍一样,以前的璇玑只是一条串联起前因后果的绳子,她最大的作用就是引发慕容辽的黑化,好得以触发之后的剧情,但是新剧本里的璇玑已经焕发出独属于自己的光芒,她的人格魅力不输剧中的任何一个人气角色。
对薄荧来说,这当然算是一个惊喜,璇玑仙子这个角色越出色,她就越接近她的目标,她相信,如果沈岚此时看见这个新出炉的璇玑,一定会悔得肠子都青掉。
薄荧当晚反复揣摩修改后的剧本,一直熬到深夜三点才上床睡觉,她已经迫不及待璇玑仙子和观众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了。
☆、第61章
修改的剧本出炉后,薄荧立即投入了紧张的拍摄,因为她的工作还包括因为秦岚而废弃的那些已拍摄镜头,所以她的任务要比其他主演来得重,好在薄荧争气,只要不换场景,她可以不休息、不cut,一次性连续拍摄数场,七月的上京气温直线攀升,片场里脾气最好的人在烈日下也开始变得烦躁,但是穿着斗篷拍戏的薄荧似乎一点没受气温影响,不仅敬业依然,那些剧本就像是印在她的脑海里了一样,像忘词、串词这样谁都会发生的小失误,薄荧一次也没有犯过。
其中有一场戏是璇玑人物形象的重要转折点,也是薄荧预计中的璇玑这个角色吸粉的重要时机,薄荧早在两天就在不断揣摩角色情感,等到开拍当天,她终于有了把握。
“。”
导演喊开始了以后,镜头下的场景就成为了《问仙》中的世界。
万剑宗的宗门大厅里,七个长老神情凝重地坐在各自的座椅上,敞开的深棕色木门里射进一条昏黄的夕阳余晖,星河般隔开了两边的长老。
“魔门还有不到一个时辰就会攻来,是死守还是撤退,我们应该做出一个决定了。”大长老沉声说。
“掌门被阴鬼重伤、生死难料,其他三十二门派又背弃联盟,我们在上次大战中已经损失了许多精英弟子,以万剑宗现在的情况,怎么可能拦得住魔门大军?”三长老率先开口。
“你这是在灭自己威风,长他人志气!”四长老气愤不已地说。
“河那秘境那里还没有任何消息吗?”须发皆白的二长老面露忧色。
“没有,出口已经被完全堵死了……”说话的是七长老,他新收的爱徒也在这一次探秘的队伍中:“我在昊乾出行前将千里铃交付于他,但是直到现在,我也没有收到千里铃的任何消息。”
“那小子福泽深厚,一定会没事的。”七位长老中唯一的一位女性长老,五长老出言安慰道:“虽然我们不知道河那秘境中究竟发生了什么,但事情一定还有转机余地,此次领队探秘的是慕容辽,他的灵灯已经几次险些熄灭,我担心的是他的阴灵子身份会引来危险,继而危及整个队伍安全。”
“当时我就强烈反对让慕容辽领队探秘!他天生就是个引来灾厄的命,说不定万剑宗有此一劫也是他的原因!”三长老一拍茶几,茶几上的茶杯和紫木茶几一齐化为齑粉。
“事到如今,我们只有……”二长老叹了一口气,正在说话,地上的夕阳光带里忽然出现了一个人形阴影。
“我们守。”
一个清亮、落地有声的女声回响在空旷的宗门大厅里。
“璇玑!”五长老猛地站了起来,看着站在门口的少女,她孱弱的身体被裹在一件宽大的厚重斗篷里,脸色依旧毫无血色的苍白,黑玛瑙一般的双眼却亮得惊人,生命的火光在她的身体里一分一秒地流走,另一种东西却在她的眼里熊熊燃烧,五长老看着她苍白的面容,心疼地正要责问她为何不在房间里休息,却见她忽然抬起手,从斗篷下的刀鞘里抽出了一把不凡长剑,古朴威严的长剑在夕阳余晖下锋芒毕露,一声龙吟仿佛从遥远之处传来。
“你……你拿起了问仙剑……”几位长老不约而同地从座位上站了起来,震惊不已地看着门口的璇玑。
在万剑宗,通常问仙剑是作为掌门更迭时候选人面临的最后一个考验,测剑意,问剑心,只有能够拿起问仙剑的候选人,才能成为万剑宗的新一任掌门,而在特殊时期……
“万剑宗第二十四代内门弟子——陆璇玑,奉掌门之命代行掌门之职。”
背对着夕阳的少女,面部神情晦暗不明,唯有那双充满决心和力量的眼睛在逆光中依然散发着惊人的亮光。
“璇玑……”七长老向着璇玑上前一步。
“大长老听令!”璇玑铿锵有力地声音打断了七长老的话,也中止了七长老的脚步,璇玑定定地看着站在神色复杂的大长老,目光坚定,毫不退让。
许久后,大长老低下头去,深深地叹了一口气,当他再抬起头时,脸上神情已经变化:“刘阳朔在此听命。”
“将宗门所有的法宝立即下发到内门弟子手中,确保每一个法宝都分到了适合它们的弟子手里——”
三长老大惊:“璇玑,那可是宗门数百年以来累积的底蕴,你——”
“三长老!”璇玑声色皆厉的一声大喝,打断了三长老未说话的话语:“如果宗门在这场苦战里不能取胜,再多的财宝都只会成为魔门的战利品!”
三长老被璇玑身上的气势所震,竟一时忘了话语。
“领命。”大长老淡淡一声回答,转身大步走出宗门大厅。
璇玑给几位长老都吩咐了任务,就连桀骜不驯的三长老都领命离去了,只剩下五长老依然留在大厅里,沉痛哀伤地看着璇玑。
“璇玑……你不能上战场,你的身体还没有全好,如果你冒然催动灵力……”
“五师叔,宗门遭此大难,作为弟子一员,我不能坐视不管,这不仅事关万剑宗的存亡,也关乎着全天下的存亡,如果被魔门打开阴阳界门,那么后果不堪设想……就算我还活着,又还能活多久呢?”
璇玑的最后一句话轻若鸿毛,她的眼里露出一抹若有别意的悲伤。
“cut!”陈导喊道。
场内所有人露出如释重负的表情,饰演五长老的齐露笑着对薄荧点了点头,夸奖道:“演的很好,我都不自觉地被你带进去了。”
“哪里,还是大家的功劳,如果不是齐姐和其他演员演出那个气氛,我也不会这么快入戏。”薄荧笑着说。她看向站在导演身后的林淮,见对方面露赞许地向她点了点头,薄荧才确认自己演得不错,放下心来。
这场戏陈导原本以为会拍上个三四次才能达到想要的效果,却没想到居然会一次就过,薄荧走过来的时候,不苟言笑的他还破天荒地对薄荧露出了一个笑容,夸奖道:“效果很不错,离你的下一场还有一段时间,你去好好休息一会吧——辛苦你了。”
“好的,谢谢陈导。”薄荧笑着道谢,又向几位刚刚合作的配角们说了句辛苦大家。
接着就是林淮和李阳州的对手戏,薄荧没有打扰林淮,对他笑了笑,然后就走出了内景,回到演员休息处去继续研读剧本。
七月中旬的时候,录取结果公布,薄荧发挥超常,以688分的成绩被第一志愿的上京大学哲学系录取,和今年上京的高考状元只差十八分,当天下午晚些时候,梁平准备的通稿就飞向了各大网站和个人,等到第二天的时候,薄荧的新闻就已经遍布了各大娱乐报纸和网络。
这一天,不论薄荧走到哪里,都会收到工作人员的祝贺,当天的拍摄收工后,在拍摄场地和酒店之间两点一线的林淮罕见地提出了主创们一起外出聚餐的提议,虽然薄荧从他们白天的异常举动中已经猜出了这恐怕是个给自己的惊喜,但是当林淮端出藏起来的大蛋糕的那一刻,看着一张张真心实意的笑脸,薄荧还是感觉自己的眼睛有些发酸。
包括李阳州和金薇玲在内的大部分主创都参与了这场小型庆祝会,就连一向不出席这些私下活动的陈导也出人意料的出现在了现场。
所有人都喝的是啤酒,为了不让人扫兴,薄荧也是如此,也许是第一次喝酒的原因,没喝几杯薄荧就感觉有些头晕了,在又一次被敬酒的时候,薄荧正要喝下,林淮忽然笑着拿走了她的酒杯。
“予楠哥,这一杯我替她喝吧。”
在剧中出演掌门一角的老戏骨王予楠看了看薄荧的脸,这才发现她的脸上已经飞上了一片红霞。
“好!这一杯我敬你!”王予楠爽快地和林淮喝下了这杯酒。喝完后,他立即转身叫来了服务生小妹,为薄荧叫了一碗醒酒的冰镇绿豆汤。
“谢谢予楠大哥,下次我一定补上这杯。”薄荧抱歉地笑道。
众人看薄荧已经有了醉色,再来恭喜她考上名校的时候,也会主动让她以茶代酒。
即使如此,薄荧回到酒店房间的时候也已经有些醉醺醺了,薄荧有心回忆一下自己究竟喝了多少的酒,好对自己的酒量有个大概的估计,奈何被酒精影响的大脑已经无法胜任这任务,薄荧算了一会也没算出个究竟来,干脆走到了房间外的小露台上打算吹吹风。
夏夜的凉风里虽然远不上空调房里凉爽,但却比空调冷气更令人神清气爽,薄荧眺望着远处依然灯火辉煌的美食街,静静地站了十几分钟,正准备调头回去房间的时候,忽然听见了隔壁的露台门打开的声音。
☆、第62章
薄荧诧异地望了过去,正好看见林淮从房间里走出的身影,因为没有想到还有人就在隔壁露台,林淮黯然失落的神色没有丝毫掩饰地出现在了薄荧眼里。
伸手关门的时候,林淮才抬头看见了站在几米外的薄荧,短暂的愣神后,他露出了温和的淡笑:“你也来吹吹风?”
薄荧看着在他勉强的微笑里掩不住的疲意,忽然产生了留下来和他说说话的想法。
薄荧向他走了过去,站在了尽头的栏杆前,林淮见她走来,也走到了露台的尽头前,两个露台之间的距离不近不远,两人之间的距离也不近也不远,仿佛双方各伸出一只手就能触碰到对方。
“林淮哥,谢谢你为我组织这场聚会。”薄荧说道。
“我只是说出了这个提议而已,谈不上费心。”林淮微微一笑:“大家愿意来参加这次聚会,不是看在我的面子上,而是他们将你一直以来的努力看到了眼里。”
“林淮哥,”薄荧看着他:“你还记得你对我说过的话吗?‘努力是件好事,但是太过也会适得其反’,累了的时候就休息,想停下脚步的时候就停下脚步……不想笑的时候,就不笑。”
林淮看着薄荧,因为意料之外的话语而怔住了。
“至少现在这个时候,不想笑就不笑,不想说话就不说话,即使你说了什么不像你的话,我也都会在一觉之后忘记的。”
薄荧的神色真挚而诚恳,她说话的时候,黑玛瑙一样澄净黝黑的眼珠静静地凝视着他,一阵夜风吹过,林淮从晃神中回过神来,自嘲地一笑。
“没想到会让剧组里年纪最小的你给担心了,我这个前辈当的太失职了。”
“你已经做的够好了……”
薄荧话音未落,林淮就打断了她,苦笑着说:“不,我做的一点都不好,不论是作为演员,还是一个男人。”
“我没有办法在梦想和生活中取得平衡,只能让爱我的人不断伤心失望……”他垂下眼,停了片刻,颀秀清俊的面孔中流露出一抹悲哀,茫然若失地看着楼下空空如也的地方:“……我是一个失败的人。”
如果是平常的林淮,恐怕怎么也不会说出这些话吧,薄荧不想去猜测此时的他是否是受了酒精影响,就像她说的那样,不论今晚他说了什么不像他的话,她都会把听到的一切忘记。
“林淮哥。”薄荧开口叫他的名字,林淮抬起头来,薄荧目光坚定地看着他,一字一顿地说道:“你不是一个失败的人。”
“我不会劝你舍弃生活或梦想的其中一个,因为我相信你能找到它们的平衡点,林淮哥,你有试着把自己的心里话、自己的担心和顾虑告诉那个爱你的人吗?”
林淮苦笑着摇了摇头。
“和她敞开心扉谈一谈吧。”薄荧认真地看着他:“因为不想让对方担心而藏起所有脆弱,对爱你的人来说有时反而会成为一种冷漠的伤害。”
林淮沉默着,眼中神色似有动摇,半晌后,他抬起头来看着薄荧,脸上露出了真正的笑容:“谢谢你,薄荧。”
林淮在第二天一早就请假离开了剧组。
薄荧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一点也没吃惊,这一天她的拍摄计划临时调整为了补拍因沈岚而作废的那些镜头,下午拍摄中途,休息的时候,薄荧忽然接到了梁平的电话,让她有空多发发微博,和正在合作的当红演员在微博上互动不仅能宣传还未面世的作品,也是提升自身人气的一种方法。
薄荧这一个多月忙着拍戏,也就看看微博的新闻推送,除了开通当天发布的那条微博以外,她的微博主页还处于寸草不生的状态。经过经纪人的提醒后,薄荧登陆了微博,看着新微博发布界面想了半天后,也没想到自己应该和哪个正在合作的“当红演员”展开互动。
梁平的意思显而易见,这个“当红演员”除林淮外不作他想,林淮既是人气演员,又是薄荧在戏中的配对,薄荧和他捆绑着炒一炒热度是理所应当的事,如果是其他人,薄荧会没有任何芥蒂的照做,但是对方是林淮,她不愿意,她不愿再在林淮摇摇欲坠的恋情上加上一枚砝码了。
最后,薄荧从拍了庆祝会大合影的一个主创手里拿到了合影照片,又挨个询问了照片里的人,得到同意后,她将这张合影上传了微博,并了每个在画面里出现的人,感谢他们的祝贺,也感谢了所有的粉丝。
离下一场开拍还有些时间,薄荧索性看了看私信,除了大量粉丝的祝福外,还有不少充满恶意的辱骂或意淫,薄荧应对的方法就是视而不见,只要苗头不对,她就立刻不看,转而看向下一个人的私信,在内容纷杂的私信箱里,薄荧看见了傅沛令的微博名字,私信一共有二十三条,薄荧一条没看,直接把他拉黑了。
在退出微博之前,薄荧看到自己新发出的微博已经有了不少回信,她随手点开看了一下,发现最先评论的又是那个叫“向着梦想前进”的人,先前在私信箱里,她就已经看见过这个名字了,他发来的私信数量不算多,却雷打不动每天都有,和私信里不断表达着对薄荧喜爱之情的其他粉丝不同,“向着梦想前进”大多数时候都只是在向她汇报自己的近况,说一些生活中的趣事,就像是在和一个亲近的好朋友聊天那样。
在最近的一条私信里,“向着梦想前进”说自己决定放弃老师建议的音乐学院,在明年一月去参加上京电影学院的艺考。
薄荧照例什么也没回,她又看了几分钟自己的微博,等到拍摄地那里传来了陈导喊通过的声音后,她马上将手机收好,快步朝拍摄地走去,投入了下一轮拍摄。
“元姐,你看最近的新闻报道了吗?”
元玉光的助理小柔拿着手机一脸愤愤地走进电视台为明星提供的单人化妆间。
坐在化妆镜前的年轻女人穿着一会上台的演出旗袍,脑后半盘着发髻,乌黑的长发被挽到一边,像一匹披在肩上的黑绸,年轻女人眉目如画,在镜前柔和明亮的光线下,像是从某幅大师名作里走出的毫无瑕疵的绝世美人一样,散发着一层看不见的光芒。
元玉光低头看着台本,头也不抬,漫不经心地说道:“又有哪个公共号做了我的花瓶集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