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祈下个楼再上来的功夫,对方已经躺在满是褶皱的被子上睡着了。
他在床边站了半晌,最终也没叫醒对方,给他处理好伤因为活动而充血的伤,拿被子一裹,直接离开了房间。
橘猫从屋顶上下来,刚好看见他离开,而另一位却睡着,沉默地想了一下原神被一个人类拿下的事届时被神星群众们知晓后要怎么处理□□,最终觉得这些也不关它的事何必瞎操心,又回到屋顶上,继续数星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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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倦再醒来是第二天。
他躺在床上发了几分钟的呆,最后沉默地坐起身,低头看了看自己衣服上被拉扯得乱七八糟的褶皱,披着外套下了床,从玄关边上的行李箱里翻出套干净的衣服,直接去了淋浴间。
昨晚的酒虽度数不低,但他喝得也少,后来又吃了解酒药,醒来后连宿醉一夜的不适都没有。
倒是脚上因为受伤比较不方便,不过也还好,扶着走个路也不是么难事。
时倦站在温热水汽氤氲的地板上,白色的水汽给玻璃糊了层厚厚的膜。他伸手擦了擦上面的水,对着镜子看清了自己的嘴。
他唇色向来白,哪怕因为热水被烫得多了层血色,也不难看出上面的破皮,以及干涸后未拭净的血迹。
他觉得他得收回之前那句话。
那小孩可能真的天赋异禀。
时倦拿纸巾沾水把上面的血擦干净,团成一团扔进垃圾桶。
换上干净的衣服,时倦离开淋浴间,刚刚走到客房外,门便被人拉开了。
沈祈手搭着门把手,看见他,先是一愣,而后伸手从门边的衣架上摘了件大衣,直接裹在他身上,微微拧着眉:怎么穿那么少?不怕又发烧?
时倦:忘拿外套了。
头疼不疼?
还好。
那你先坐着,我去弄早餐。
嗯。
对话进行得非常之平淡,沈祈下意识走了两步,忽想起么,回头正好看见他扶着栏杆的模样,下意识出声道:我扶你。
时倦看了他一眼。
沈祈话出口就意识到问题:要是正常情况,他这个时候大概率是直接把人抱下去,哪里会有提前告知这个步骤。
他抿唇沉默片刻,也不管对方答不答应,直接上前揽住对方的身子。
弯腰时对方的脸颊擦过唇角,刚刚愈合的伤口泛起轻微的刺痛。
时倦垂眸看他,待对方将自己放到一楼的沙发上,方才说了句:下回咬轻一点。
沈祈最后的身影多少带了那么点落荒而逃。
时倦看着他消失在厨房门口,转头就看见橘猫不知么时候蹲在一旁的沙发扶手上,正神情复杂地看着他。
橘猫:醒了啊。
时倦点了下头。
橘猫目光忧郁:没关系,我会替你记住这一天的。
?
记住你那荒诞又戏剧的人生。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啥都没发生
忘记昨天是五一,看到评论才想起来,现在再说好像晚了
那就,宝贝们假期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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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1章
回国的事最终是被沈祈主动提上的日程。
十几个小时的航程, 到花国首都时已经是夜幕降临。
街道用一己之力给来访者展现了什么叫车水马龙,霓虹灯自高楼如火树银花垂直入地,音响播放着近日大火的电视剧歌曲,提着购物袋和和荧光棒的人们凑在一起交头接耳, 四处都飘着食物的香气。
时倦很少来这一带, 加上离开近三年, 跟着旧一版的导航走了半天才找到车站,拦下了最近一辆出租车。
他家住的地方在十年前是首都的三不管地带, 这么多年过去竟也搭着高速发展的列车, 隐隐带上了几分繁华的影子。
至于他要祭拜的墓地,则在离这儿足有几十公里乡间, 老家村子的坟山。
橘猫依然跟着他, 唯一和想象中不同的是,这一回他带上了另一个人。
农村里的老人多年轻人少,遇到谁都能亲切地叫一声细伢儿,一边喊一边感叹回来的小孩是哪家的, 长得真漂亮。
时倦没回应太多,反倒是沈祈这个体内留着一半的花国基因却前二十几年都没踏上花国一步的混血和老人们相谈甚欢。
沈祈虽然不是平易近人的模样, 但胜在会说话且总是带笑,软和下来的时候也很能唬人,和时倦站在一起, 亲和力更是直线上升, 老人们看他的目光简直跟看自己的亲孙子似的。
时倦全程都很平静,上香, 献花都做得很自然。
他没跪,谈不上什么情结,只是单纯地没想过, 倒是那把白色的天堂鸟躺在瓷砖上被染了把冰凉的晨露,哗啦洇入花蕊。
反正沈祈在一旁看着,觉得他与其说是在祭祖,不如说是在完成什么任务。
打道回府时,时倦接了个电话。
那位唐医生得知他回来的消息,照例询问了一番,被拒绝接送以后,以此为理由下了回访的最后通牒。
唐医生全名唐婕愈,是个看起来很温柔知性的女人,无论名字还是气质非常符合她本人的职业心理医生。
时倦在里面和唐医生聊了些什么,沈祈不得而知,倒是出来时那位唐医生见了他,眸中讶异一闪而逝,朝他微微笑了一下:以后好好照顾他。
沈祈没问为什么,也没答应或拒绝。
只是在回去后那个傍晚,他从厨房里端出一碟糕点,放到落地窗前的茶几上,瓷盘和二氧化硅轻轻磕了一下。
时倦从电脑屏幕中抬头,目光落到瓷盘上,微微愣了一下:青团?
沈祈摘了手套,笑了笑:回答正确,但没有奖励。
时倦:怎么突然做这个?
沈祈将电脑从他腿上拿开,当初经过覃塘村外的糕点铺子,你盯着它看了好几眼,注意它比注意我还多。
沈祈弯起眸子,眼瞳极黑且幽深,声音却听着温和,像杯没什么温度的凉白开:喜欢它吗?
当初和爬山虎比就算了,为什么现在连一块吃的也能比?
时倦没回答,垂眸去碰那只瓷盘。
沈祈轻轻抓住他的手腕:要不要来玩个游戏?
时倦不明所以。
沈祈:说说看,你今天跟那个女医生聊了些什么?
这明显是条自动搭建到他面前的路。
虽然要和心理医生谈的内容大多都不会愉快到哪去,一般对待这样的人时采取的也大多是放任自流的态度,等着封闭者主动打开心扉,生怕自己一叩门会把对方惊得缩回壳里。
不过那毕竟是一般情况。
时倦的情况明显不能和一般人相提并论。
先不论以他那淡漠得可以忽略不计的情绪波动究竟有没有难过这种情绪,就算有事后走出来了,大概率也是彻底抛到脑后,绝对不会有主动分享这种行为。
沈祈指尖在他唇角点了点:说多少,这一碟青团你就能吃多少,全部说完就全是你的。
要是不肯说那估计也都是你的。
这句话沈祈没说出来。
再然后,沈祈就听到了一个挺狗血的故事。
大概十年前,或者十几年前,时倦父母还健在的时候,加洛州曾有贵族旅游来至花国,秉承着入乡随俗体验生活在某个街边小店吃饭,经过的服务生不小心洒了盆汤,滚烫的汁液溅在那位贵妇手臂上。
随行的保镖在贵妇的怒火下,不顾周围人的劝阻,手中持着的电棒将服务生抡成了血肉模糊的人柱。
与此同时被打死的,还有作为服务员丈夫苦苦哀求的小店老板。
他们头颅被砸碎,肋骨刺入肺部;
他们耳中流出血,脑浆四处飞溅;
他们衣服被染成暗沉的颜色,眼球却碎裂成白花花的黏稠。
那时的时倦就在旁边,因为上前时被一个穿着黑衣的保镖狠狠推了下,撞上一旁的石墙。
贵妇涂着鲜艳的丹蔻,嘴唇红得滴血:你不长眼吗?要是烫坏了你赔得起吗?!
而男人语调平缓:不过一群花国的贱民,就算被打了也不敢吱声,那就让他们好好涨涨教训。
时倦亲眼看着自己的亲生父母由哭泣到惨叫,再由呜咽到死亡。
可他用尽全力抬起头,也看不清眼前来访的外国贵族夫妻的模样。
他们太高了,高到一个仅仅六七的孩子倾尽一切也够不着。
只是在被推倒后,他看见了抓着为首的男人衣角的那名女孩的脸。
贵族的男人宽大的手掌放到女孩咖啡色的蜷发上,轻轻揉了揉:微微乖,别看那些脏东西。
知道了爸爸。女孩听话地应了一声,转头时不知是潜意识作祟还是单纯的好奇,忍不住多看了看地上那个男孩子一眼。
对方那双眼睛太漂亮,像是刮了阵十二月的微风,总叫女孩想起课堂上老师说起过的荒原白雪。
那就是时倦和爱微的初见。
他跪着,她站着。
他满身是血,她不染纤尘。
他的双亲死在她的亲缘之手。
那个年代花国还未彻底发展起来,地方警力十分紧张,道路上监控稀少,加上人们刚刚从封建时代脱离还未经历过两代人,对皇权的恐惧和崇敬在骨子里根深蒂固。
等有好心路人报警时,那对贵族夫妇早已不知踪影。
警方调查后,也只从群众们的描述和对方落下的印着出厂花印的手帕判断出对方可能是加洛人。
做的最大的有效措施,就是把当时因为创伤性失语的时倦送去了心理诊所。
那时的时倦被带出来后高烧不退了三天,也失语了三天。
直到第四天他终于醒来,却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继续生活,在入职不久管得比天宽的民警和刚当上母亲同情心泛滥的唐医生明里暗里的关注下,由茕茕稚子长成了芝兰玉树的少年。
再在所有人见到他成年后松了口气的时候,拿着父母的巨额保险金只身去了加洛。
你明明一直很关心这个案子,而且对凶手是谁也并非完全没有头绪,甚至早有猜测。可你从来都不说,是想等什么?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就为了让他们喜欢上你?这对你有什么好处?
另外几位被绑人的家庭齐齐上书议会,将爱微家从加洛政府的职位上除了名;接下来就是税务局去走过一趟,没收了爱微家资产的大半。
偌大一座高塔,就那样倾塌于一旦。
与此同时坍塌的,是他心里那座横亘了十数年的呼啸山庄。
**
青团一碟也就是听着多,事实上那碟子的直径比成年人的巴掌大不了多少,总统也没装几个。
沈祈一边看着他吃,一边问道:你当初说要等,就是想等那女孩的死发酵?他们好内斗消耗?
嗯。
你还故意勾引别人,任由你的烂桃花泛滥?甚至等着他们为你争风吃醋?
你要借刀杀人,怎么不来勾引我?要比权势地位,我比他们都厉害。
你就是
时倦扔了个青团到他嘴里:食不言。
这件事就这么揭过。
倒是沈祈多问了句:你想借自己为饵引导他们对那女孩的家庭下手,可最后的结果却是那女孩死了,你会不会?
就算他不是直接凶手,但说得严重一点,也是这场杀戮的源头和催化剂。
时倦静了片刻:有点可惜。
那个黄昏时空荡荡的教室里,女孩拉着他问出那句:如果你只能和别人一样呢?
你在其位,你就要顺势而为,你必须随大流,变成和周围人一样的刽子手,在残忍和漠视中选择善良是将自己立于危墙之下。
而他回答说:知道群体效应吗?普通个体趋同,但若是个体足够出众,也可以影响甚至改变群体的行为准则。
那就逆流而上,做带领所有人逆流而上的人。
黛晓说爱微曾经和她做朋友只是因为一个无聊的赌约。可在外人看来,却似乎都是爱微屈尊降贵,不仅不嫌弃她的贫穷,甚至还帮她拿到工作。
只有黛晓觉得对方只是骗她。
至于爱微究竟是骗了她,还是拿这个理由骗了周围环境的同龄人,大概只有她自己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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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2章
二月, 花国内才开始有了年味的影子,火红的灯笼挂满了街口檐下。
时倦踏着鞭炮燃烧的红纸屑和硫磺硝烟离开了那座破落的小屋。
加洛的温度比花国首都还要低几个度,但正好临近换季。
时倦一回到别墅便开始发烧,那几天里大多时候都是在睡梦中度过的, 分不清白天黑夜, 也不知日升月落, 似乎一闭眼一睁眼时间就过去了。
慕格尔已经开学,同一届的学生都在赶论文, 或是拿着早早收到回音的offer去往实习的公司。
半个月后, 考试成绩连同奖学金一起打入各个学生的邮箱。
又是两个月,时倦拿着通知上任的邮件, 拦下经过的一辆出租车, 去了上面印的地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