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才完,满宝的脑袋就冒了出来,她爬上马车,在对面坐好,看着依然呆坐着的白二郎道:“下车呀。”
白二郎探头往外看了一眼,发现已经回到巷子口了,他下意识的去听满宝的起身,才往外走了两步却觉得不对,又坐回原来的位置,盯着满宝看了一会儿,又看了一下白善,问道:“你们干嘛去?”
“我们去找唐县令。”
白二郎就想下车了,他不喜欢唐县令,因为他总是会谈着天谈着天问一下他的功课,特别的讨厌。
但想着这俩人最近有很多秘密瞒着他,他愣是强忍住了下去的冲动,咽了咽口水后道:“我,我也要去。”
白善:“你上次偷窥人窗户的事还没清算呢,你敢上门?”
白二郎更想下车了。
白善和满宝都好整以暇的等着他下去。
白二郎心中摇摆不定,最后看了俩人一眼,他一咬牙,一闭眼,叫道:“我,我就敢!”
白善和满宝惊讶的看着他,好一会儿后对视一眼,想了想后便道:“行吧,那我们就一块儿去。”
大吉听到,便赶着马车走了。
马车在县衙跟前停下,白二郎趴在窗口那里往外看,幽怨的回头看俩人,“你们还真是来找唐县令的呀。”
“我们干嘛在这种事上撒谎?”白善问他:“你进不进去?”
白二郎抠着车壁问,“你们找唐县令干嘛?”
白善想了想后告诉他,“我想与他说一说关家的事。”
白二郎想破脑子都想不出来,“你们到底为什么那么关心关家?”
正说着话,一阵马蹄声在耳边响起,车上的三人都下意识的往车窗外看了一眼,正好骑马的人也刚到县衙门口,勒住了马,正侧头看着马车里的三小只。
目光正好对上,马上的唐县令扬起笑脸,拿着马绳和三人扬手打了一个招呼。
满宝笑得眉眼弯弯,白善也抬手和唐县令打了一下招呼,脸凑在最前面的白二郎就脑袋一缩,慢慢的缩到了窗下,就要从白善和满宝中间挤出去。
本来没留意到白二郎的唐县令一下就看到了他,他干脆打马上前,就在他们窗边看着他们,尤其是那个已经挪到后面的小脑袋,微笑道:“二郎,好久不见呀,你躲什么?”
白二郎尴尬的一笑,伸手打招呼道:“唐县令好。”
他纠结了一会儿,还是选择认错和道歉,“上次……”
满宝截断他的话,“上次您不说一声就走了,他想着也没尽地主之谊,所以不好意思。”
唐县令怀疑,“真的?”
一旁的白善点头,“真的。”他转移开话题,问道:“唐大人这是从哪儿回来?”
唐县令下马,笑道:“出去走了一圈,路过关家庄进去坐了坐,你们怎么来了?”
白善和满宝:“……好巧,我们明天也要去关家庄做客。”
唐县令惊讶的挑眉看他们。
半刻钟后,白二郎坐在了县衙的院子里,忧伤的看着蓝天,而他背后,房门紧闭,唐县令正和白善和满宝在说话,他依然不知道他们为什么要那么关注关家。
房间里,唐县令往外看了一眼白二郎的背影,问道:“怎么把他也给带来了?”
满宝苦恼的道:“我们一直一起玩儿的,所以好多事都瞒不住他的。而且白二现在变聪明了好多。”
因为三人从小一块儿长大,都习惯了彼此的存在,满宝和白善说事时就不会避开白二郎,就好比他们俩人说悄悄话时就总是会忽略大吉一样。
这是一种很可怕的习惯,一时之间总是改不过来。
而大家都在长大,都在越来越聪明,露出一点东西,白二郎不感兴趣的时候还好,一感兴趣就不免寻根究底起来。
唐县令笑了笑,转而问道:“你们去关家庄干什么?”
满宝便将昨天遇着关二郎的事说了,“我在想,他们说的别院是不是二吉说过的那个别院,我今天和纪大夫打听了一下,这才知道关老爷以前是王府的家臣。”
唐县令笑道:“你们要打听找我就好,何必如此麻烦四处打听?“
他自信满满的告诉俩人,“我今日去过关家庄,也去找过二吉了,关家的那个别院就是当年白县令他们去的别院。”
第870章 可以说吗
满宝和白善瞪眼。
唐县令对俩人微微一笑,俩人着急的问道:“那您问出来了吗?”
“问出来什么?问十二年前白县令去别院里见的人是谁,谈了什么吗?”唐县令道:“你知道关彦是谁吗?”
俩人一起摇头。
唐县令没好气的点了一下白善的脑袋,道:“关彦就是你们口中的关老爷,他在益州王手底下干了小二十年了,从益州王开府开始便跟在他身边,我直接问他,若他现在还是益州王的人,你猜我们会怎么着?”
白善道:“我爹当时怎么着,我们就会怎么着。”
唐县令点头道:“没错,所以我只是路过关家庄进去看了一眼,讨了碗水喝而已,你们也不必去了,这时候离他们远一些最好。”
唐县令看着俩人,又转过头去示意了一下外面蹲着的白二郎,道:“既然知道危险,不把伙伴扯进来,那就应该想着保护好自己,别整天想着查案的事,这种事有大人呢。”
白善和满宝也扭头看了一眼窗外的白二郎,“我们和他不一样。”
他们查这案子,不仅仅因为这件事死去了那么多人,还因为他们的父亲或父母都因此而亡,甚至如今他们家里头上便悬着一把利刃,所以他们不得不踏进去。
但白二郎是可以置身事外的,他本就不应该牵扯在其中。
唐县令显然也听明白了他们潜在的意思,便问,“那你们还把他带来?”
他笑道:“你们不想带,总能找到各种办法把人支走的吧?”
满宝就叹了一口气到:“我从小看话本,话本上的人总是会对另一个人说,这事与你没有关系,你不要管。”
“但事情到最后往往都会把人都牵扯进去,但被牵扯的人又一无所知,最后都会死得很冤,”满宝道:“我曾经就此请教过先生,那我遇上这样的事是告诉人呢还是不告诉人呢?”
唐县令沉默了好一会儿,问道:“你们先生怎么说?”
“我们先生说,可为人言事言,不可为人言之事,不言。”满宝问道:“可我们做的这件事是可言,还是不可言?”
唐县令想也不想便道:“自然是不可言。”
“为何不可言?是损人权益了,还是犯了道德律法?”
唐县令顿了顿后道:“都不是。”
满保问:“那有何不可为人言的?”
唐县令半响说不出话来,他隐约明白了庄先生的意思。
满宝道:“先生说,除去权势,威胁,利诱这些,只从是否损好人利益,是否犯道德律法来算可言不可言,我们就会发现,世上绝大部分的事都可以为人言,却一直不能对人言。”
唐县令叹息道:“所以庄先生性子还如此激进,这却是很出乎我的意料的。”
白善道,“话本上不想让人知道的事,最后都会让人知道,不想连累的人,最后都被连累,所以我和满宝常想,若最后都要被连累,那为何就不给人知道呢?”
“要是对方一开始就知道了,说不定还能避开很多危险呢。”白善也扭头看了一眼窗外,“先生总说我们长大了,很多事他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放过,他心里什么都明白,也希望我们行事有分寸。我就总想,先生为什么这么聪明,明明我们什么都没说,他什么都没问,怎么就都知道了?”
唐县令想也不想道:“因为阅历吧?”
白善和满宝就狠狠地点头,“不错,就是阅历呀,所以我们要剥夺他的阅历吗?”
满宝道:“万一他本来可以长得很聪明很厉害的人物,却因为我们长得一般聪明,一般平凡的人怎么办?”
唐县令不知道他们哪儿来的这么多问题,运了运气后问,“你们看的是什么话本?”
满宝眨眨眼,脸不红心不跳的道:“就是随手买的话本呗。”
唐县令就嫌弃的挥手道:“没事少看话本,有问题回去问你们先生,这些事我随你们的便,想告诉他就告诉他,不用特意带到我面前来晃,还特意说了那么一大通的道理。”
满宝便嘿嘿一笑。
白善就转开话题,问道,“唐大人,你是怎么查到关家身上的?”
话题终于回归正常,唐县令松了一口气,教孩子可比查案难太多了,“这还不简单吗,往西郊走就知道了。”
建在西郊的别院还是挺多的,主要是那边有一座有温汤的山,许多人家在那里都建了一个养生的别院。
昨天唐县令就在手底下的村子里翻了翻,翻出一个偷盗的案子来,于是带着心腹们下村去。
往西走了三刻钟后,估摸着快到二吉说的地方了,便四处看起来,将看到的别院都记下,然后画下来,打算拿回去给二吉认一认门。
结果唐县令在继续往前走时发觉了不对。
一路看过来的别院不说生机勃勃,至少从围墙来看打理得还算不错的,却有一家在东边很角落的地方很有些不同。
从围墙外头看不到里面的情况,但围墙外头杂草丛生不说,还有许多树枝从院内伸了出来,唐县令便觉得那院子很久无人清理了。
西郊这一块的别院很受欢迎,哪怕自家用不上了,也可以卖出去,绝对不会丢着不打理的。
所以唐县令觉得有些奇怪,便叫人去敲门问了一下,结果敲了半天门也没人应。
而那别院位置偏僻,最近的别院都在三十丈外,最后唐县令还是去敲了别家的门才知道这别院是关家庄关老爷的。
一说到关家庄的关老爷,唐县令略一思索就想起他来了,自己要是有不知道的,把底下人一招来问一下也就知道了。
他是王府的家臣,益州王还在京城时便在他手底下做事了,算是王府的老臣属了。
唐县令先下乡破了一个案,把偷盗的贼抓了,又训了一通里正才回城,第二天一早便拿着画好的图纸悄悄去找了一趟二吉,确认那别院就是当年他们去的以后,转身便回县衙,又找了一个关家庄附近的纠纷,带了人浩浩荡荡的下乡去了。
但他就是个偶尔路过的县令,哪怕进了关家庄,见到了关老爷,有许多话也不好问,只能四处看看,再和关老爷说些闲话,探着他的人品。
他连白启的名字都暂时不敢提起,更别说打探其他的事了。
但满宝和白善这次去显然不是直接问的关老爷,而且借着看病的理由,他们可以问的问题更多。
第871章 误会
唐县令仔细的传授了一些探话的技巧,又列了不少他想知道的问题,最后仔细的叮嘱他们道:“宁缺勿错,宁愿问不到,也不要出错打草惊蛇,尤其你们身份敏感,一旦被察觉……”
唐县令顿了顿后道:“恐怕本县也很难护得住你们。”
白善和满宝认真的点了点头。
唐县令这才点头让他们走,他看了一眼还坐在门外发呆的白二郎,对于他们的问题也没有答案,只能道:“你们随便吧,真告诉他,他未必快乐,不告诉他嘛,最多生气一段时间。”
白善和满宝应下,走到白二郎身边,“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