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俊生呆呆的看着阮冬青那狼吞虎咽的样子,缩了缩脖子,不确定的问,“阮妹妹,这……这是什么?”
阮半夏笑着把碗放在他的手里,“尝尝,看看好不好吃。”
“哦!”叶俊生拿着碗,试着喝了一小口,眼睛突地一亮,竟然拿起碗跟阮冬青一样的,就把剩下的冰粉全部倒进了嘴里。
喝完后,他抬起手抹了一下嘴,笑得脸都烂了,“哇塞!太好吃了!喝完以后感觉都不热了。”
阮半夏把他们手里的空碗拿过来,又去给他们盛了一碗,递给他们之后,才重新盛了两碗,走到屋门口,把其中一碗递给靠在门栏上的叶卿尧,“叶二哥,你也尝尝。”
叶卿尧低头看了眼阮半夏手里的碗,里面的东西晶莹透亮,在红糖水里飘着,样子讨喜又有食欲,他伸手接过碗,拿着勺子舀了一勺,送到嘴边,轻轻的喝了一口,嘴角不动声色的勾了勾……
这个东西确实好吃又能解暑!
阮半夏见叶卿尧脸上除了淡雅的微笑,便没有别的任何表情,她就知道他是喜欢的。
叶卿尧这个人藏得深,什么事都不会特别夸张的表现出来,喜欢就是淡淡一笑,不喜欢他就会若无其事的把东西撂下。
她笑着坐在小凳上,吃着自己手里的。
叶卿尧吃了几口,忽然想到曾经的香蕉和猕猴桃,他抬起头,沉寂的视线落在阮半夏的脸上,一瞬不瞬的盯着她,“阮妹妹,有一事我想请教。”
阮半夏没有看他,而是看着吃完冰粉又在院里练功的阮冬青和叶俊生,两个人早已经满头大汗,她估摸着剩下的冰粉应该给他们留着。
听见他的话,阮半夏眼睛盯着阮冬青,漫不经心的说,“什么事,你问吧。”
叶卿尧的视线一直锁住阮半夏的脸,眸色愈发深沉,“你是如何让阮家人吃了香蕉肚子疼的?”
“呃……?”阮半夏愣了一下,忽然转过头,朝着叶卿尧看去,他脸上依旧没有任何多余的表情,阮半夏心里琢磨了一下,觉得叶卿尧肯定不会害自己,然后她扬起嘴角笑了笑,笑容如春风,从叶卿尧的心上轻轻拂过……
“呵呵……这件事啊,好吧!那我告诉你,其实很简单,香蕉和红薯是两种相克的食物,如果混在一起大量吃的话,就会产生腹痛。”
阮半夏看见叶卿尧只是看着自己,而不说话,她抿了抿唇,又笑着说,“因为我知道阮家穷,吃不起干饭,每顿都是红薯和米一起熬粥,而大婶看见我和青儿有吃的肯定会来抢,为了我和青儿以后能够吃得饱,所以,我就用食物相克的方法教训他们一下。”
说完,她见叶卿尧还是只是盯着自己看,别的一点反应都没有,她都被他那眼神看得有点不好意思了,她忽然拔高音量叫了一声,“叶卿尧!”
叶卿尧眉头动了一下,转而低低的笑了一声,“依我看,你是为了防止以后不让薛大娘妨碍你赚钱的生路,才故意做的吧。”
“噗……”
阮半夏刚喂进嘴里的冰粉一口喷了出来,她抬起头不可置信的看向叶卿尧,“你怎么知道?”
叶卿尧低下头,优雅的舀了一勺冰粉喂进嘴里,唇角的弧度越发深邃,“你猜。”
阮半夏脸上的肌肉一僵,看着叶卿尧慢条斯理吃冰粉的样子,在心里愤愤的骂了一句,“臭狐狸!”
她转过头不再理他,手里拿着勺子,舀了冰粉气愤的喂进嘴里!
叶卿尧吃完了碗里的冰粉,看了眼正在练功的阮冬青和叶俊生,自觉的把碗放进了厨房,一转身,阮半夏黑着脸走进来,把碗放在灶台上,连看都没有看他一眼,就转身打水。
叶卿尧皱了皱眉,这个小丫头脾性有点大,就像一只野马,放纵不羁,他在心里暗暗的笑了一下,看来想要驯服她,是要花费一些功夫了。
见阮半夏在洗碗,他就站在旁边看着,轻声问道,“阮妹妹,如今你和青儿已经搬出了阮家,以后……你有何打算?”
阮半夏一边洗碗,一边白了他一眼,“我还能有什么打算,不就是赚钱,赚钱嘛!”
叶卿尧轻轻点点头,忽而一笑,“靠着林府?”
“嗯?”阮半夏放下碗,抬起头打量了一下叶卿尧,她觉得今天的叶卿尧话好像有那么一点点多,不像之前惜字如金。
她觉得自己在这个古代,没亲没故,阮家的人又三天两头来闹事,那是根本就靠不住了,现在唯有叶卿尧,算是有点见识的,既然他这么关心,她倒是可以好好利用一下。
正了神色,她一本正经的看着他,“目前我没有地,只能靠着上山去采一些东西回来弄弄,别的,实在是没有什么好办法。”
叶卿尧抿着唇垂下眼眸,思量了一下,“山里危险,且你弄出来的新奇东西,别人难免眼红,也会跟着你做,仅仅是靠着山,你的钱路会越走越窄,你还是要做长远打算。”
这一点阮半夏当然知道,只是苦于没有什么办法。
“那你有什么好主意?”
叶卿尧微微勾起唇角,笑睨着她,“办法你自己想,想出来以后,我或许能够给你提供一些便利。”
他故意顿了一下,“比如,地!”
阮半夏惊喜的眼睛都亮了,激动的抓住了叶卿尧的双手,“你是说,你有办法给我弄到地?”
叶卿尧低眉看了眼抓住自己的两只小手,笑容更深了一些,“但是,我有个条件!”
条件!?
还有条件!?
阮半夏脸上的笑容渐渐僵住,抓住叶卿尧的双手也郁闷的放开了,她撇了撇嘴,低下头继续洗碗,“什么条件?”
看着她忽然一百八十度大转弯的脸,叶卿尧也只是淡漠的笑了一下,“我希望事情成了,你开始赚钱的时候,能够给我讲讲你的故事。”
“我的故事!?”阮半夏洗碗的动作忽然顿住,慢慢的抬起头,疑惑的看着他,“我的什么故事?”
叶卿尧将双手背在身后,长身玉立的站在阮半夏的面前,如星般晶亮的眸子,目光灼灼的盯着她的眼睛,“你一个乡下的丫头,是如何知道食物相克的道理,又是怎么知道那些东西能吃,怎么吃的。”
他那双眼睛,就像一张网似的,让阮半夏无处可逃,他眼里洞悉一切的精光,让阮半夏的心突突直跳,阮半夏甚至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么紧张,紧张得她立刻就低下了头,移开了视线。
小心脏“噗通”“噗通”的狂乱的跳个不停,阮半夏咬了咬唇,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叶卿尧看着她逃避的样子,低低的笑了一声,抬起手,温暖的掌心轻轻的摸了摸她的发顶,“傻丫头,不想说就不说,难道你以为,你不说,我就真的不会帮你了?”
阮半夏咬着唇的动作更深了几分,就像一个做错事的孩子,心虚得无地自容。
可……耳边叶卿尧的声音愈发温和,就像一汪清泉,让阮半夏在极度口渴的时候,能够解渴。
叶卿尧收回手,也不等阮半夏回答,他背着双手,慢慢的走了出去……
徐氏在院里面整整等了四个时辰,天都已经黑了,才看见叶卿尧和叶俊生回来。
她气得抄起放在一边的扫把,对着两个刚进门的孩子打过去。
叶俊生听见一道凌厉的风声,暗道一声不好,伸手一把推开叶卿尧,那个扫把结结实实的打在了他的肩膀上。
徐氏打了这一下,还不解气,提起扫把就像一个疯子一样的抽在叶俊生的身上,嘴里恼怒的骂道,“你们两个不争气的东西,看我今天不打死你们!”
叶俊生低着头站着那里,也不躲,任由扫把在他身上一下又一下的落下。
里屋的房门忽然被人推开,叶枝桥穿着长衫站在门口,看见徐氏拿着扫把打叶俊生,叶卿尧站在了一边,心里稍稍松了一口气,但还是厉声喝到,“徐秀梅,你给我住手!”
徐氏堆积了整整一天的气,现在好不容易能够发泄,哪里是说住手就能住手的,她就像没听见叶枝桥的声音一样,举着扫把对着叶俊生的脸一下扫了过去……
“啪”的一声,叶俊生的脸上横出几道血印子,徐氏猛地一怔,拿着扫把的手忽然松开,扫把掉在了地上,看着一张光滑的脸被她给毁了,徐氏的心一下就疼了,走进去抱住叶俊生就大声的哭了起来,“我的儿啊,你怎么不躲啊!”
叶俊生咬着牙哼都没有哼一声,他慢慢的抬起头,看着徐氏哭得泪流满面的脸,冷声问,“娘,解气了?”
徐氏当时就愣住了,也忘了哭,就那么愣愣的看着他。
叶俊生沉着脸,伸手推开徐氏,“如果娘还没有解气,生儿就站在这,让你打到解气为止,如果娘解气了,生儿累了,想睡了!”
说完,叶俊生连看都没有看徐氏一眼,径直走进了屋子。
叶卿尧英挺的眉微微皱了一下,一言不发的跟着叶俊生回了屋。
徐氏站在那里半饷,心里疼得无以复加,她不是真的想打叶俊生,她只是心里生气,她只是想教训一下他,让他跟自己保证以后再也不去找阮半夏那个小贱人,却没成想,竟弄成了这样。
她慢慢的转身,看着站在门口的叶枝桥,眼泪“唰”的一下又掉了下来,“相公……”
叶枝桥凌厉的视线扫了她一眼,转身进了屋。
徐氏站在院里,左看看,右看看,家里的几个丫头也没人出来安慰自己一句,她忽然就觉得心里委屈,哭着就朝着屋里跑去。
叶枝桥坐在床边,手里拿了一本书,听见徐氏进来,也没有理她。
徐氏走过去,一屁股坐在了叶枝桥的身边,期期艾艾的哭道,“相公,你说我这是造了什么孽啊!我都是为了他们好啊,他们怎么就不知道我的苦心?”
徐氏哭的声音很大,叶枝桥听着就心烦,他把书放在一边,合了衣躺在床上。
徐氏哭了一会儿,见叶枝桥没有理自己,便脱了鞋子爬上床,躺在了里面,抹了一把眼泪,她小声的说,“相公,尧儿今年已经十四,开了年就十五了,按照村里的规矩,该给他说一门亲事了。”
如果徐氏说别的事,叶枝桥肯定还不会理她,可是一说到叶卿尧的婚事,他立马就炸了,猛地一下从床上坐起来,看着躺着的徐氏,他的脸阴沉得都能滴出水来,“我跟你说过多少次了,尧儿的事你不要插手,别给我惹些不必要的麻烦出来!”
徐氏本就心里委屈,现在听见叶枝桥这样说,她觉得自己在这个家一点地位都没有了,也从床上坐了起来,指手画脚的说道,“我为什么不能管!?尧儿虽说是你一手带大的,那他是不是咱们叶家的人?”
叶枝桥气得胸口剧烈的起伏着,对于这个问题,却止口不言,将头转到了一边去。
“既然尧儿是我们叶家的人,那为什么我不能管他的婚事?男大当婚,他都这个年纪了,我这个做母亲的,就不该为他打算?”
徐氏越说越气,声音也骤然拔高了好几度,“叶枝桥,我告诉你,尧儿和生儿别的事我可以不管,但是婚事我一定要做主!”
叶俊生那是年纪还小,才十一岁,现在说婚事还早了点,但是叶卿尧不一样,现在给他定一门婚事,过两年就可以直接把姑娘娶进门了!
反正她就是不管,她就是不让阮半夏那个小贱人捡了这个便宜,踏进他们叶家的门!
叶枝桥气得直接下床,穿上衣服就朝着门口走去。
徐氏一见,心里一慌,着急的喊他,“相公,你到哪里去?”
叶枝桥拉开门,一个字都没说,走出去就把门关上了。
屋里,叶卿尧找来药膏,正在给叶俊生上药。
叶俊生双唇始终紧紧的抿着,一声不吭。
叶卿尧把药膏涂完了以后,看着叶俊生的脸,轻轻的摇了摇头,“娘下手也太重了些。”
叶俊生本来硬朗的脸庞,忽然微微动容,他转过头,看向叶卿尧,憋了憋心里的情绪,才问,“二哥,你说,如果咱们走了,娘会不会去找阮妹妹的麻烦?”
叶卿尧一边把药瓶放进药箱,一边掀起眼皮睨了叶俊生一眼,勾了勾唇,轻笑,“都被打成这样了,还不长记性,难道你不知道娘为什么打你?”
“我知道!”叶俊生负气的拧了下眉,“我就是觉得娘无理取闹,我是青儿的师傅,自然是要去阮妹妹家的。”
“是吗?”叶卿尧盖上药箱,盯着叶俊生,漆黑的眸底溢着浅浅的笑意,“你确定你只是为了青儿?”
“我……”叶俊生慢慢低下头,心虚的咬了下唇。
这么久了,这还是叶卿尧第一次看见叶俊生害羞,他抬起手轻轻的拍了拍叶俊生的肩,语重心长的道,“三儿,自古以来,这男女婚事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如果娘真的不喜欢那丫头,你就是再喜欢也没用的。”
“哥!”叶俊生一下就急了,伸手紧紧的抓住叶卿尧的手,脸上的表情都快哭了,“我喜欢阮妹妹,我觉得跟她在一起很快乐,我不想娶别的女人!”
叶卿尧低着头低低的笑了一声,“三儿,你还少,等你到了该娶亲的年纪,说不得会遇见一个更倾心的女人……”
顿了顿,他又笑,“娘生养我们不容易,实在是不该让她伤心才是……”
这时,房门被人轻轻推开,叶枝桥不紧不慢的走了进去,站在床边,他看着叶俊生脸上的血印子,眉头紧紧的皱了起来,“生儿,药可上好了?”
“嗯!”叶俊生点点头,伸手拉住了叶枝桥的手,“爹,生儿不疼,你不要怪娘。”
徐氏是个什么德行,叶枝桥怎么可能不知道,不过他心里也是觉得对不住她的,毕竟曾经他风光一时,徐氏过惯了好日子,现在没落了,虽然回到这个农村,可她总觉得高人一头。
也怪不得她会看不上阮家丫头!
叶枝桥对着叶俊生笑了笑,“爹知道,只要你自己不要觉得委屈就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