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广志对柴府表示出好感,但还不至于让柴彦安这位当朝丞相与接触。柴三郎一个大司农去与陶广志商议,已是给够面子了。
京里的消息很快就传到了各地。
接过旨意,吴王一声长叹,他大约彻底被皇上给厌弃了啊。
吴国今年的春耕实际只完成了四成,到了年底收成如何还要看天意,此番入京,已做好了挨削的准备。然而一道圣旨下来,命吴国镇守吴国,不得擅离封地,以提防北部草原的入侵者。
“父王,朝廷不拨粮草,难道就靠着我们吴国一地之力,替朝廷抵抗整个北疆吗?”世子陈泽愤愤不平。陈睿的算盘打的也太精了吧。风险都推给吴国,好处都是朝廷的。
吴王瘫坐在王座上,叹道:“这是我吴国的封地,按祖制,朝廷的确不可随意插手藩国内政。”
“呵,不可随意插手?”陈泽恨道,“两千石的官吏任命可都是朝廷派来的,我吴国盐铁可有六成在他陈睿手里!”
“放肆!”吴王呵道,“你不要命了吗,敢直呼圣上名讳!”
“他都不顾我们死活了,还不让我说两句吗?!”陈泽气的甩袖,脸色涨的通红。
吴王也不忍继续指责儿子,他心里始终顾念着先帝的恩情。然而陈泽是出生在吴国,与京里的皇上实在没有多少堂兄弟之情。更何况,吴王在两年前的抵御北疆战争中,还死在了一个儿子在战场。那可是自开国后,再没有任何一个宗室再死在战场上。然而吴国二公子的牺牲,没有换回朝廷对吴国的怜悯,反倒是处罚。这口恶气,一直憋在王宫属官心中。要说吴王系不怨恨陈睿,那才是天方夜谭!
“今年的收成注定是要少一半了。”吴王不欲与陈泽过多纠缠朝廷的是非,吩咐道,“将士们的军饷必须减少。”
“父王!”陈泽正要反对,却见吴王坚定的摆手。
“我们养不起这么多人。各营操-练的次数除了亲兵营依旧保持三日一次,其余士卒改为七日一练,辅兵口粮每十石参半石沙。”
“……是。”
纵有万般不情愿,但吴王的王令必须严格执行。
接到允许朝见的旨意后,聂冬十分不情愿地准备行李,清点随行人员。他才回博陵没几个月,又要入京了,聂冬甚至觉得陈睿在故意溜他,好把博陵侯这把老骨头累死在半道上。由于这段时间,博陵侯表现的都很乖,这次去京城,相当于是陈睿给的赏赐,不像前几次有性命担忧。聂冬也决定减少随行人员。
霍明明是必去的,霍文钟依旧留下处理侯府各项事务。这也是聂冬的考虑,若有一天博陵侯真的不在了,霍文钟必须能够立刻撑住整个侯府。他给了霍文钟很大的自由度,包括留在府中的两百名侍卫的指挥权。
这还是霍文钟第一次接触侯府的亲兵。两行热泪,顿时涌出他爹虽然总是对他冷冷的,但心底还是信任他的啊!!
霍文钟突然有一种守得云开见月明的心情,对着聂冬连磕了好几个头。磕的聂冬都觉得自己是不是大限将至,一命呜呼了……
“儿子……儿子一定替父亲守好博陵!”霍文钟坚定道。
聂冬:“嗯,接下来这段日子,侯府就靠你了。”
“是!”霍文钟回答的掷地有声,又是两行热泪流出。
以后自己有了小孩,一定要给孩子一个正常的童年啊。聂冬心里默默想。不过临出门前,聂冬给霍文钟放了一个大雷。
“有件事本侯差点忘了。”
霍文钟:?
聂冬冷笑道:“陶广志竟敢训斥我侯府世子,他是活腻了吗?!”说罢,放下马车帘幕,沉声道,“先去郡城!”
爹!朝廷都没说什么,您可千万别冲动!此刻霍文钟恨不得横尸在马车前,然而一个个侍卫策马从他身边走过,表情淡定的如同去郊游一般。直到霍明明也走过他身边,霍文钟送上了热切的目光,霍明明想了想,说道:“这里风大,世子可以回去了。”
霍文钟:…………………………
难道你们都没意识到我爹要去做什么吗?!
喂,打起来的时候能不能有个人拦一下啊!
215、二一五章 护短
博陵侯对整个博陵的掌控远超于霍文钟, 就在霍文钟还为博陵侯肯让他暂时掌管侯府侍卫而高兴的事后, 博陵侯早已知道霍文钟被陶广志训斥了。之所以没出声, 只是在观望京城里的动静。见陈睿没有对此事太过在意,聂冬便有了下一步的打算。为此,他还吩咐过陈福暗中派人前去被霍文钟训斥的那五个县城, 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这份报告, 也早已送到聂冬手中。
此刻聂冬坐在他那朝廷标配的列侯马车内,整个人颇为惬意。列侯的标配马车很是华丽宽敞, 就算躺着也有富裕。虽然这个时代没有减震器, 但不知工匠们用了什么手段, 车内竟也不晃。要不是霍明明坚持骑马,他都想招呼霍明明到车内来休息片刻了。
到了驿站, 周边不少县令也闻风而动, 送来献给博陵侯的供奉,县令们也不敢离开, 一个个的都守着驿站大堂, 等待老侯爷随时召见。
霍明明从二楼往下望了一眼, 问道:“难道这里是易阳郡郡守大堂吗?郡内县令来的这么齐?”
陈福笑道:“不是还有个五个地方的县令没来么?”
易阳郡下辖二十个县, 除了博陵县外,一共来了十四个县令。漏来的那五个, 便是被霍文钟训斥的五地县令。陈福奉聂冬之命,再次调查过这五县,原本他也以为是因为霍文钟要求太高所导致的,毕竟霍文钟一向是一位循吏, 自然也会以自身为官标准要求别人。然而经过一番调查后,陈福认为大郎的训斥还是轻的,这五地的春耕简直就是一团混乱!
博陵是鱼米之乡,乃是因为地域位置靠水,土地肥沃。这五县虽然比不上博陵,但也不差。干旱对他们的影响不会太大,如果……他们建起了大型水车话。可这五地不仅水车没有建起,而且还纵容大户霸占水源,肆意更换春种,同时侵吞小民手中的土地。
霍明明也从聂冬哪里听说过此事。自从来到这里,她在吴国亲眼见到过什么叫做民不聊生,也曾在甘州见识过什么叫做官逼民反。如果聂冬的穿越,开启的是无敌发飙模式,她霍明明先是被困在战火连绵的吴国,然后又被卷入山匪造反,此后还在海上与海寇们的厮杀……简直就是开启了地狱模式之旅。也因此对这些尸位素餐的官吏恨之入骨,心里多次对洪武皇帝将无能官吏的人皮拔下,塞满稻草以示惩治的手段表示认同。
“他们不敢来。”霍明明道,“都是一些贪生怕死之辈。”
陈福小心扫了一眼霍明明紧握的拳,知道这位姑奶奶是生气了,不动声色的往旁边挪了一步,笑呵呵地岔开话题:“快到午膳了,侯爷肯定在到处找您呢。”
“嗯。”霍明明默默长舒一口气,让自己保持平静。连连战争,让她都有了一些应激反应。这样很不好,必须要让自己保持平和,不然迟早有一天会变成一个杀人如麻的怪物。
霍明明不知道的是,聂冬与她也有同样的困扰。博陵侯一生征战无数,战后创伤只会比霍明明更多。聂冬每日都是依靠自己的本性而压制原本老侯爷残留下的杀意,颇为不易。只有当他看到霍明明的时候,才会觉得自己还是聂冬,还是那个毕业后一心想要跟自家女朋友求婚的愣头青。霍明明也是一样,看到聂冬小公举时不时跳脱的样子,便还会残留一丝有朝一日还能回去的想法。
“这是赵县县令送来的土产。”聂冬直接将面前的菜端到了霍明明面前,“啧,真是难为他大老远的跑来了。那些县令也是的,难道我就这么可怕?”
“也有不怕你的。”霍明明笑道,“不是还有几个人没来吗?”
“真难得你也对这些事情上心。”聂冬颇为惊讶。他虽然什么事都会与霍明明说,但显然自家女盆友对政务并不上心,大多时候都是充当一个合格的倾听者,以免让聂冬太无聊。
霍明明随口道:“毕竟太显眼了,想要忽视都难。”
“呵呵……”聂冬冷笑,“我打算换了他们。你觉得如何?”
“这是郡守的事。”
“陶广志?”聂冬满不在乎道,“很快就不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