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自留地很少,不过是留给村民们种点儿菜或者是红薯等,让村民们可以吃上菜和粗粮,稍微吃得饱些。
另外就是允许村民们养一些家畜,比如说鸡、鸭、鹅、猪等。
村民们养了鸡鸭鹅,生的蛋算是自己的,要是想要杀了自己吃也是可以的,就是不准买卖。
另外如果养大了猪,杀了猪就要把肉交公,不过也不是让杀了猪的村民们把肉全部交公,而是有一定的比例。
村民们只能留下一些下水,或者少量的肉,大部分肉要交给集体的肉店,集体肉店收了肉之后,会给送肉去的村民们一些钱,这些钱就是养猪村民们辛苦一两年挣的钱了。
卖一头猪,养猪的村民们也能挣个百八十块钱。
那个时候,百八十块钱可不是小数目,城里一家人四五个在国营单位上班,凑起来还没这么多钱。农村就更不用说了,一年下来挣工分换粮食,手里根本没两个闲钱,别说百八十,就是二三十也得攒一年。
不过,为什么村民们明知道养猪一两年下来能挣这些钱,可却没多少养呢?
答案就是养猪,猪也需要吃粮食才能长大,不可能一年下来都喂猪吃猪草,多多少少要给猪吃些粮食,最平常的是红薯。
然而,村民们的自留地本来就少,地里收的红薯基本上会作为粮食的补充,人都不够吃,哪有多余的去喂猪,所以农村里面就算村民们养猪,也不敢多养。绝大多数的人家只养一头猪,到过年杀年猪,大家可以打下牙祭,用肥肉和板油熬些猪油存起来,没肉的时候,就吃点儿猪油炒的素菜当吃肉,补充身体营养。
怀孕加上辛苦还有吃得差,丁小甜严重贫血。
当地的村民们有个说法,认为红糖是补血的。
何忠灿回家之后陪着丁小甜去买红糖给她调水喝,就是想让她补补血。
另外,买猪板油来熬猪油也是这个目的。
第4章
何忠灿在灶房里烧火熬猪油,果然引起了一家人的注意。
不但他妈过来了,还有他妹妹何良珍,以及大嫂赵艳玲带着一双儿女,四岁的何文军,两岁的何秀容也过来了。
只有他二嫂齐丽是个不爱凑热闹的人,呆在自己屋子里看孩子,没到灶房来。
周素芬一看到儿子在那里灶前烧火,把洗干净切块的猪油放进大铁锅里熬猪油就来气,直接走过去生气地说:“你一个大男人到灶房来干这个,你媳妇呢,死了?”
手里拿着锅铲正在翻着锅里的猪油的何忠灿一听立刻就不高兴了,停下手里的活儿,转脸看向他妈,很严肃地说:“妈,你说什么呢?小甜在屋里带秀琳,我就来熬猪油,她带孩子带得好些。”
周素芬却并不接受他的说法,继续垮着脸说儿子不该下灶房来干活,因为他可是军队的干部,再说了好不容易回来探亲一趟,都没好好休息,却来干这些女人家该干的事情。
“妈,你这样说就更不对了,什么叫女人家该干的事情?这都什么年代了,语录上说妇女能顶半变天,男女平等。你这种想法非常落后,可是跟最高指示相反的。”何忠灿一副担心的表情看向他妈妈说。
还别说,周素芬真的一下子就被儿子说的话给吓住了。
恰巧这时候她女儿何良珍闻到灶房里飘出来猪油的香味过来了,也听到了她大哥对她妈说的话。
看到女儿过来,周素芬忙把她拉到一旁,悄悄地问她:“你大哥刚才说语录里有什么男女平等,妇女能顶半变天的话,是不是真的啊?”
何良珍点头说:“有啊,你知道那个知青小朱吧,到我们家里来过几次的那个黄毛姑娘,她带我去知青点玩过几次,他们那里一人一本语录,每天早晚还要学习,我就听见过他们念三哥刚才说的那些。妈,你可别说那些大男人不能进灶房的话,要是被别人听去了,说不定要被打小报告”
“啊!”周素芬被吓了一大跳,脸色都变了。
她万万没想到,她不想看见儿子干活,想让媳妇来熬猪油却违反了最高指示,属于思想落后,性质严重的事情。
但是,在何家,一直以来都是老大媳妇和老二媳妇进灶房干活,老大和老二不干灶房里的活儿的,轮到老三媳妇,就行不通了,周素芬也是有点儿想不通。
不管如何,既然老三说这种思想落后,性质严重,她也不敢再说老三不该进灶房来熬猪油了。
这时候,何忠灿的大嫂带着两个孩子进了灶房,直奔灶台跟前。
她凑到熬着猪油的锅前,深深地吸了一口,陶醉的表情,然后说:“好香啊”
在何家,熬猪油也是看年看月才有的事情,一般来说过年的时候何家杀了猪,交了猪肉之后,才会熬猪油。基本上熬一次猪油,配合着菜籽油吃就要吃一年。
所以,何忠灿回家探亲,用肉票去集体的肉店买了猪板油回来熬猪油,猪油味儿从灶房飘出去,一下子就把何家很多人吸引来了。这里头就有赵艳玲,她带着自己的一儿一女过来,也是想让他们也闻一闻这个猪油味儿。平常很少吃肉的孩子们,闻到了猪油味儿也是很高兴,踮着小脚直往锅边凑。
“文军,秀容,小心烫到。”何忠灿见了赶忙说,他又让赵艳玲把两个孩子带远一些,免得锅里的猪油溅出来,烫到孩子。
这时候周素芬又过来了,她训斥大儿媳妇:“一天到黑有吃的就跑得飞快,一有活儿让你干你就躲一边”
赵艳玲听了,嘴巴撇了撇,牵着两个孩子走开,离锅远了些,但依旧还是呆在灶房里没出去。
周素芳见大儿媳不走,大概猜到她打什么主意了,不过是想等着熬完猪油,要一些油渣吃。
刚熬完猪油,从油锅里捞出来的油渣焦黄色,又脆又香,不管是在里面撒盐,还是撒上一些白糖,搅拌均匀拿来吃,对于这个年代的人们来说简直是美味。
赵艳玲不愿意离开灶房,就是想着等老三熬完猪油之后,捞起来的油渣能给她一碗,她拿回去吃。她也知道这五斤猪油是老三两口子一起去买回来的,肯定是要端回他们屋吃的。
何家三兄弟里面,现在就是老三最有出息,他读的书最多,参军之后又凭自己的本事提了干,成为了部队里面的排长,每个月都有不少工资拿。哪像她的男人,就是老实巴交只知道干活的庄稼汉,一年下来手上根本就没钱,想要熬点猪油端回屋在吃饭或者吃面的时候放点都不可能。
婆婆在跟前,她就算想让老三给点儿猪油,她婆婆一定不允许。
要是老三每个月没往何家寄钱,现在熬的猪油她还可以借着何家没分家的借口要点儿,可是她公婆常常说,何家人日子过得下去,都是因为老三每个月在往家里寄钱,不然他们一家人顿顿炒菜都能放油?这都要感谢老三为这个家做出了贡献。
现在老三从部队上回来,买了猪油想要拿回屋去自己两口子吃,难道他们还有意见?
猪油肯定是不能要了,但是油渣,她觉得很有把握要点儿。
所以赵艳玲牵着孩子在被婆婆训了之后还是厚脸皮地站在那里,眼巴巴地看着铁锅里的油渣。
周素芬能明白的事情,灶房里的其他人都明白。
其实何良珍知道三哥和三嫂去买了猪板油回来,他三哥进灶房来熬猪油,她也是想要一碗油渣去解馋的。
“四妹,大嫂,一会儿熬好猪油,我给你们一人一碗油渣。”不等她们提出要求,何忠灿已经笑着说话。
何良珍和赵艳玲一听当然高兴。
不过,没等她们喜滋滋说出一个“好”字,周素芬已经抢先说:“不行!油渣留起来,可以炒好久的菜,不是给你们吃着耍的。”
周素芳的话其实并没有错,这个年代城里的工人一个月才供应二两油,不管是菜油还是猪油都属于紧缺物资,所以老百姓都很缺油。
熬猪油之后,剩下的油渣,许多人家都舍不得就那么撒盐或者撒糖,搅拌着吃的。
最经常的做法就是把油渣留起来,炒菜烧菜做汤等,都放一点儿进去,让那些素菜沾上一些猪油的香味,吃到嘴里更好吃,同时也觉得更有营养。
何家一直以来都是这样做的,但凡过年杀年猪,熬了猪油剩下的油渣都用来做菜,如果给其他人吃油渣,那也是很少很少的。
周素芬这不行一出口,何良珍和赵艳玲的笑容都僵在脸上了。
“妈,这点儿油渣你就别惦记了行不行?你看,我一年才回家一趟,我熬了猪油剩下的油渣我想自己做主,给咱家的人吃点儿。就这么趁热吃,香。”何忠灿赶忙说。
要是别的儿子这样说,周素芬肯定不容商量的直接否了,但是这个当了军队干部的老三,又懂那么多的语录,还有不少的最高指示,她就没有坚持自己的意见了。
但她还是说:“如果你要给你四妹和二嫂油渣,那么其他人要给,一碗水要端平。”
何忠灿乐呵呵地一口答应,说等熬完猪油,他会给爸妈,大哥家,二哥家,还有四妹,都盛一碗油渣,到时候喊他们来拿。
他这样说了,她们才回屋去了。
何忠灿继续熬猪油。
五斤猪板油熬了三斤多猪油,何忠灿先是把油渣捞出来,接着揭开一个瓷钵的盖子,往瓷钵里放了些盐,然后才把铁锅端起来,把猪油倒进去。
放下铁锅,他没洗锅,从来家里熬了猪油后的锅都是不洗的,将就这个油锅就可以炒一盘菜了。
何忠灿先用筷子把大碗里的油渣拨进一个小碗里,再从菜橱里的装白砂糖的瓶子里舀了一些白砂糖放进小碗。把糖和油渣搅拌均匀,何中灿手里拿了筷子,端着这碗撒了白糖的油渣先回自己跟丁小甜的屋。
进屋之后,他笑嘻嘻地把油渣端到丁小甜跟前,说:“小甜,这是刚熬了猪油的油渣,我在里面撒了白糖,知道你喜欢吃甜的”
丁小甜接过来,笑着说:“还是你心疼我。”
何忠灿直杠杠道:“你看你净说废话,我不心疼你,我还是你男人吗?你先吃着,我去把剩下的油渣分一分,给他们送去。”
丁小甜:“去吧,咱们今天熬猪油,是该让嫂子她们都沾沾光。”
何忠灿点点头,转身出去了。
丁小甜端着碗,用筷子夹搅拌了白砂糖的油渣吃。
一口咬下去,又脆又香又甜,还油滋滋的,特别美味。
走在乡间小路上回娘家的丁老太想起她老伴儿年轻时候亲自去灶房熬猪油,过后给她送来的那一碗撒了白砂糖的油渣依然觉得回味悠长。
之后许多年,只要家里熬猪油,丁小甜都会捞一小碗油渣起来,在里面撒些白糖,搅一搅,用筷子夹着吃。就算后来经济条件好了,家里的孩子们都不爱吃猪油了,她依然会过几个月熬些猪油,吃白糖拌油渣,以及蒸鸡蛋羹的时候在里面放点儿猪油再蒸。
丁老太拎着鸡鸭,背上背着女儿,哼唱着《小媳妇回娘家》这首歌曲走入前进村时,正是村民们下工的时候,不少人看见她都跟她打招呼。
“二妹,你咋回来了?”忽然有个肩上扛着锄头的男人大步走上来惊喜地问。
第5章
过来跟丁小甜打招呼的是她的大哥丁建军。
丁小甜一看见他,有点儿激动,准确地说是提前激动了。
因为她已经有二十年没看见他了,丁小甜重生之前六十八岁,她大哥是在她四十八岁那年因病去世的。
现在她重生了,可不是又见到了二十年没见到的大哥吗?
可在丁建军看来,他只不过是半年多没见到自己的妹妹而已。
半年前,丁小甜带着女儿秀琳回来给妈妈唐玉香庆生,当时他也听到了妹妹向母亲倒了许多苦水。什么她婆婆太抠门儿,妹夫寄回家的钱她都沾不上边,日子过得很苦。还有就是她觉得跟妹夫结婚是穿了一双外人觉得好看的鞋子,其实呢,自己穿得不舒服。
理由就是虽然妹夫那个人对她不错,但一年也只有一个月左右的时间在身边,剩下的十一个月都是她一个人在婆家,又要干活又要带孩子,很累吃得也不好。她还说,要早知道这样,她才不会跟何忠灿结婚。
母亲劝她忍着点儿,只要何忠灿再干几年,往上升到副营长,她就可以随军,带着孩子去他身边生活了。毕竟结婚,就是图一个人。母亲认定何忠灿是一个好女婿,会带给妹妹幸福的。
丁建军后来在妹妹吃完了饭回婆家时,偷偷给她拿了十块钱,让她拿去花。
丁小甜说什么都不要,她说在何家,就算她有钱,可也不能大方地花,因为她婆婆盯着她呢,一花钱,就暴露了。
“暴露?”
“就是忠灿回部队之前给我拿了几十块钱,我都不敢正大光明地去买东西,只敢偷偷摸摸地买。不过,我买了一回就不敢买了。”
“什么意思?”
“我婆婆进我屋搜东西啊,被发现了,她说我败家。”
“啊?还有这种人?你不晓得锁门啊?”
“我婆婆就是一根针都看得上,还有一大家人也没分家,进进出出,咋锁门?”
“”
丁建军听了妹妹的话,有点儿懊悔,当初来桃树村打听何家的情况时,没打听细一点儿,原来何忠灿的爸妈不是过于节省,而是过于抠门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