琳琅把自己的‘雄心壮志’和钟嬷嬷一说,钟嬷嬷立刻就欣然领命。
稍微想了想,她就问琳琅,瑜主子,您知道宫里面为什么会有‘病了就先饿两天’的规矩吗?
不是说这样可以增强免疫力吗?琳琅记得好像是这么个原因。
结果,钟嬷嬷就笑眯眯的给她科普了一下,在这宫里面无论主子奴才,但凡生病了,只要不是非治不可的急病,都先不给开药反而让病人饿两天肚子,这其中的道理也很简单,不过是在防着病人吃了不干净的东西罢了。
“瑜主子您想,要真是吃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才病的,那万万不能随便开药的。要是两者在肚子里相冲相克起来,可怎么办?只有饿上两三天等肠胃清干净了才行。”
一边说钟嬷嬷一边就抱着肚子做了个滑稽的苦瓜脸,琳琅却是没被她逗笑,神马不干净的东西,不就是指下毒吗!
才刚中了一回‘毒’,人都差点烧成傻子了,她可笑不出来。
钟嬷嬷见状就把苦瓜脸一收,直白的道:“只要上面不发话,碰上这种不干净的事儿,太医们从来都是装聋作哑闭着双眼诊病的……这样天长日久,这宫里面也就有了‘病了就先饿两天’的规矩。”
居然是这么回事。要是钟嬷嬷不科普,谁能想得到宫里奉行的饿肚子疗法是这么形成的。
琳琅听得很无语。宫斗可真是博大精深的一门学问啊。
从这次科普开始,钟嬷嬷就在梢间里开了一门课,以聊天讲故事的方式教起了宫斗事宜。不止琳琅这个正主在听在学,连石楠茴香她们都站在一旁偷师。
琳琅接受僖嫔的邀请去长春宫听戏,也是不想纸上谈兵,凡事都不能只说不练,宫斗也是一样。学得再多,连梢间的门都不敢出,那也是白学了。
钟嬷嬷也支持她去,“瑜主子,您如今是贵人,常在答应的事情和您是不沾边了,想要见多识广,还真得多出去走走。”她笑着指了指僖嫔的帖子,“老奴觉得这回就很合适。”
琳琅也明白钟嬷嬷的意思,她所说的很合适,一是指作为邀请人,僖嫔的地位很合适——无子又无宠的僖嫔现在已经压不住自己这个瑜贵人了。
二则是指长春宫很合适。长春宫虽然是个人多事杂的地方,但真要是出了事,最大的一口锅不外乎是正怀着身孕的妙答应,如今满宫上下,谁不知道僖嫔和妙答应的恩怨啊,琳琅要是连这口锅都躲不过,那以后都不用出门了。
得到宫斗达人钟嬷嬷的支持后,琳琅就信心十足的带着石楠和茴香去长春宫听戏了。结果,好的不灵坏的灵,妙答应真的就出事了!
真水莲里的那只白狐狸连身子带尾巴一米多长了。被它突然扑上身来,坐在安嫔身边的妙答应立马就吓得尖叫起来。她这么一尖叫,白狐狸的动作就更疯狂起来。等几个太监围上前手忙脚乱的把白狐狸从妙答应的身上抓走时,她已经叫得声嘶力竭,用手捧着大肚子呻吟起来。
为了避开妙答应,琳琅选的座位在僖嫔的左手边,和妙答应正好一左一右,妙答应那边一出事,她赶紧就起身站得远远的。
安嫔一脸紧张的守在妙答应身边,一个劲的催太医,僖嫔却是一声令下,把包括梨花雪在内的戏班子的人都抓了起来。
“好哇,僖嫔娘娘这是要灭口呀!”安嫔看得直冷笑,立马叫来她的一个心腹太监,让他跟着去了牢房。
僖嫔见状一点都不心虚的回了她一个冷笑,“今儿我可没请安嫔娘娘来看戏,你可是不请自到的!怎么,出了事就乱攀咬上了!”
人都住在一个宫里,难道还需要递帖子?安嫔正要开口呛回去,突然就闻到了血腥味,妙答应出血了!她立马就气得直咬牙,牙龈一紧,她一张小国字脸就显得更方了。
等妙答应的裤脚都被血给打湿了,太医才终于赶到了,安嫔也不和僖嫔吵了,赶紧让人用软轿抬着已经半昏迷的妙答应赶去前院保胎了。
僖嫔也跟着去了前院,走之前她却是说了一番话:那只白狐狸肯定是被人下了药,也不知道是谁这么心狠……
长春宫出了这么大的事故,管着公务的贵妃娘娘她们肯定是要过问的,搞不好等一会就都来了。
来了以后,娘娘们肯定得问一问情况。今天在场的所有人都是她邀来的好姐妹,个个眼明心亮,到时肯定都是能帮上忙的。
说完这番威吓的话,僖嫔粉脸含煞的把所有人逐一扫视了一遍,见被邀来看戏的低位宫妃们全都点了头,她才对着琳琅颔首一笑去了前院。
琳琅心道:不得了,这嚣张气焰,僖嫔要是生在后世,不混黑道都可惜了。
僖嫔人走了,却是留下了她的两个心腹大宫女玉环和玉如‘招待’大家。
玉环和玉如带着几个宫女给所有人上了好茶好点心,可谁也吃不下,有些眼力劲的人都悄悄的去瞅坐在最上首的琳琅。
妙答应怀着七个月的身孕,却被一只狐狸给祸害了,也不知道会不会早产。而僖嫔和安嫔,一个是想搅混水好洗白她自己,一个口口声声就是灭口,今儿这事还有得扯皮了。
琳琅却是不想留下来了。她现在既不想留下来看安嫔和僖嫔的撕逼大战,更不想去前院围观太医怎么给妙答应保胎,
说句大实话,事后吃瓜是一回事,直面妙答应怎么痛苦呻吟着保胎或者早产又是另一回事。她的心理承受力现在还没这么强大。
于是想了想,琳琅却是按着太阳穴装了下晕血,然后就让石楠去和玉环说一声——瑜贵人突然感觉不舒服了,要回咸福宫休息,要是娘娘们来了后有话要问贵人,贵人到时就再过来一趟长春宫好了。
为难谁,玉环也不敢为难瑜贵人,赶紧就要亲自领着琳琅出长春宫。
琳琅扶着茴香的手臂站起身来,见在场的十几个低位宫妃都一脸期盼的看着自己,不禁就生了些同情之心,僖嫔不好惹,安嫔难道就好惹呢?贵妃和惠荣德宜她们突然间摊上事了,难道就不会迁怒吗?
除了同情之心,琳琅心里还有一种憋闷感,明明知道僖嫔是个什么脾气的人,还敢投奔安嫔,妙答应也许是咎由自取吧,可她肚子里的孩子却是无辜的!
她心里不舒服,就想给僖嫔也添添堵,于是就学着僖嫔刚才的样子把所有人都扫了一遍。
在场的宫妃大多是常在和答应,分位最高的那个却是通贵人,在去年的元旦筵宴上她和琳琅还做了一回邻桌。
就她了!琳琅对着通贵人笑了笑,然后招呼她到自己的身边来。
通贵人喜出望外,连仪态都不顾了,赶紧小跑着就过来了。
琳琅拉起她的手,笑着道:“通贵人,好久不见了,今儿赶了巧,你去咸福宫陪陪我吧。”
瑜贵人真的要带自己离开这马蜂窝!通贵人激动万分,琳琅话声才落,她就立马点着头直说好好好!
玉环有些不知所措,但万万不敢去拦瑜贵人,就苦着脸道:“那奴婢就替娘娘送一送瑜贵人和通贵人。”
其他的宫妃立时就用更殷切的眼神去看琳琅。
琳琅当然不可能把她们都带走,她只是想出口闷气而已,又不是真想得罪僖嫔,就只带着通贵人出了长春宫。
一行人出了长春宫,走到停放辇子的地方后,通贵人赶紧深蹲着给琳琅行了万福礼,她又是感激又是激动,直说改天一定登门道谢,然后就很有眼色的目送琳琅先上了辇子。
琳琅回了咸福宫,立刻就梳洗更衣了。长春宫那边才不会叫她去问话,就算要人证,长春宫里住着的那二十个宫妃还不够问的吗?僖嫔也就是仗势欺人,多拉人下水好搅局罢了。
她一边梳洗一边就让茴香把长春宫的事情说给了钟嬷嬷听。
钟嬷嬷听完,却是觉得有些不对劲。
“主子”,她一边给琳琅整理发髻,一边就唤了一声。刚来时,钟嬷嬷都是叫琳琅瑜主子,现在却是直接叫上主子了,“奴婢觉得……这事还真不一定就是僖嫔做的。”
第75章 反转
哦?琳琅很惊讶的看向钟嬷嬷。
乍一看,僖嫔的作案动机百分百啊——
她最开始的目标肯定是借腹生子,等被妙答应狂打了脸后,她的目标应该就变成摁死妙答应之余把她肚子的阿哥或者格格给夺回来。
七活八不活,妙答应正好怀孕七个月,她要是早产了,孩子十之八九会没事,可她自己就有点悬了,就是熬得过难产这关,也很难说熬得过以后去。
僖嫔先给妙答应盖上个难产的戳子,事后随便怎么料理她也是师出有名的。定贵人不就是坐月子给坐没的吗?也没见谁去怀疑敬嫔。这个年月里,女人死在月子病上那是常事。
而看僖嫔刚才那有恃无恐的样子,安嫔还不一定能抓得住她的马脚了。
这样的话,僖嫔完全可以倒打一耙,反咬安嫔一口,说她污蔑说她失职,要是这一耙打成了,妙答应母子还不得落在她的手里。
动机充分不说,作案场地也是僖嫔一手布置的——连戏班子带白狐狸可都是她倒腾到长春宫去的。也是她说要仔细看看白狐狸,那个韩星脸的小太监才会抱着狐狸靠近主子们的。
不管怎么想,都是僖嫔的嫌疑最大,可钟嬷嬷居然觉得不是她干的,不止琳琅觉得惊讶,石楠和茴香也一脸的‘怎么会’。
钟嬷嬷一边细致的给她整理颈后的碎发,一边就说了一句话:“僖嫔肯定是想整治妙答应的,可这时出手,她图什么啊!今儿出了这事,她不一定落得下好来,可一盆子的泥巴浆子却是从头淋到脚了。”
琳琅顺着钟嬷嬷的话往下想,都过了小半年了,僖嫔都忍着没有动手,临到头了,妙答应都要生了,她才大张旗鼓的动手,她这是何苦呀?
等妙答应把孩子生下来了,谁还会护着她,没了安嫔的保护,僖嫔想怎么整治妙答应都随她高兴了。现在动手,万一妙答应肚子里的孩子出了事,那可就是谋害皇家血脉的大罪了。
要是彻查起来,僖嫔真有那么大的自信,能让自己全身而退?
要说僖嫔是为了夺回妙答应肚子里的孩子,连是阿哥还是格格都不知道了,僖嫔付出的代价也太大了,就像钟嬷嬷打的那个比方,这事一出,她立马一身的泥巴浆子,难洗着呢!
这么一想,僖嫔现在动手真的不划算也没必要。而且,真要是她动的手,整个过程也太‘光明正大’了点,至少那只白狐狸,就不该是她亲自开口说要仔细看看的。
琳琅越想越好奇,就问钟嬷嬷,她到底在怀疑谁。
钟嬷嬷自言自语似的说,“奴婢听说,当初慈宁宫也只是让安嫔照顾妙答应,保她平安生产,可没吩咐其他的话,如今太皇太后病了,皇太后又一向不太管事……要是这事是僖嫔做的,安嫔可就得了大好了。”
所以,钟嬷嬷是在怀疑安嫔啰,觉得她想一箭双雕,既除掉碍眼的妙答应,又借此陷害僖嫔。
琳琅正这么想着,却听钟嬷嬷话音一转,“主子,今儿你也看见了,僖嫔娘娘的性子跟斗鸡似的,这么多年,她斗过的人可不少,想看她摔跟头的人可不止安嫔一个……”
她指了指前院的方向,道:“这不就有一个……”端嫔和僖嫔可是宫里公认的冤家对头。
说到这里,钟嬷嬷干脆爆了个料,九年前,也就是康熙十六年,皇上头一回大封后宫,一封就是安敬端荣惠宜僖七嫔,那时正是僖嫔最是得宠的光景,偏偏却敬陪了末座。
以僖嫔的性子,那是一定得在其他地方逞逞威风找回场子来的,否则脸还要不要了。于是如今的德妃娘娘,那时还是区区一介宫女却蛮得宠的乌雅氏就成了她出气的对象了。
皇贵妃也没怎么护着乌雅氏,毕竟那时想给皇贵妃生个阿哥的宫妃可多得是。
“那时,谁也没想到德妃那是拜过送子观音的,性子又谨慎,不显山不露水的就把龙胎给坐稳了。次年一生下四阿哥就被封了德嫔。也就是在她封了德嫔以后,僖嫔才开始常去承乾宫和翎坤宫请安的。”
琳琅心想,原来德妃和僖嫔还有这段恩怨。
僖嫔恰似王熙凤的性子,遇事最喜欢逢高踩低,可琳琅真是没想到,她居然曾经还踩过德妃!难怪她连主位娘娘的面子都不要了,又是捶腿又是收集露水的,使劲巴结皇贵妃和惠妃。这是怕德妃找她算账了。
钟嬷嬷说得有点口干,就舔了下嘴唇,琳琅见了就让石楠给她倒了杯茶。
钟嬷嬷端着茶盏谢过了瑜主子,然后她才侧着身子用手遮着口鼻很快速的喝了几口茶。
做奴才的能在主子面前喝口茶,虽说是份体面,可也得守规矩才行。
喝完茶,钟嬷嬷把话题又拉了回来,“妙答应的肚子才刚过七个月,在她生产前,是一定能看到真水莲这出戏的,听戏那天僖嫔会开宴请客也是保准的事儿,长春宫向来人多手杂,一开宴那就更乱了,要在那里动手脚可算不得什么难事……”
好吧,琳琅明白钟嬷嬷的意思了,以现在的线索来说,是谁都有嫌疑,只是在钟嬷嬷看来,僖嫔的嫌疑反倒不算大。
等等,谁都有嫌疑的话,自己是不是不该带走通贵人……万一事情就那么寸了!
琳琅赶紧就问钟嬷嬷,通贵人和僖嫔没仇没怨吧?
僖嫔进宫时,通贵人早就不得宠了,僖嫔去为难她干什么?
钟嬷嬷笑眯眯的直摇头,又道:“主子,您要是不带走个人,倒是太给僖嫔面子了。”其实,当然是不带最好,但钟嬷嬷可不会这么说。
虽然才在梢间里待了半个月,可钟嬷嬷已经很熟悉瑜琳琅的脾气了,别看进宫这么多年了,这位主子的性子却是跟暮气沉沉一点都不沾边,爱吃贪睡,性子乐观又淳善,一高兴起来,人就活泼得跟未出嫁的小姑娘似的。
也难怪皇上这么喜欢瑜贵人了,这种性子在宫里面可是稀罕物中的稀罕物。
都这把年纪了,还被皇上派到瑜贵人这里来当差,钟嬷嬷心里很清楚,自己的这把老骨头最后是好是歹,全指着瑜贵人的前程了。
既如此,她自然得一心一意的帮着瑜贵人。既然皇上就喜欢这样的性子,那瑜主子就不能变。
所以,瑜主子想学些城府心计,钟嬷嬷自然会尽心尽力的教,可教归教,这种关节处,钟嬷嬷却是不会真说穿的,有她们这些奴才帮衬着,瑜主子尽可继续乐观又淳善,何苦去使城府用心计,主子自个儿受累不说,皇上知道了也未必真喜欢。
听钟嬷嬷说不要紧,琳琅就松了口气。仔细想想,通贵人住在惠妃的承乾宫里,肯定是惠妃的人,惠妃没理由要对付僖嫔。
长春宫的小宴是从午后开始,等到妙答应出事已经是申时了(下午3点),而四妃是酉时(下午5点)到的长春宫,皇贵妃和贵妃都借病没来,她们四个一到场,僖嫔和安嫔就各说各的,撕得不可开交。
惠妃听得头疼,拍着桌子直叫两人闭嘴。凶的怕横的,僖嫔和安嫔立马就没声了。
交了宫权又刚丢了脸面,皇贵妃如今是低调得不行了,贵妃则刚死了女儿,那是伤透了心,刚刚又病倒了,此消彼长,生了大阿哥又是四妃之首的惠妃可就横起来了。
她见自己随便一摆脸色,僖嫔和安嫔就安静如鸡了,心里也是颇为得意,又想着事关子嗣,皇上即便不来肯定也是要过问的,就干脆叫自己的两个心腹太监和长春宫的总管太监一起先去查问戏班子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