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别人怎么羡慕嫉妒恨,一把出喜脉来,永和宫就往乾清宫报了喜讯。然后当天的下午,皇上就圣驾永和宫了,一直待到宫门落锁前才走。
自家主位娘娘又怀上了龙胎,皇上又如此眷顾,永和宫里人人都在欢天喜地,而咸福宫里,气氛却是有些抑郁了——因为继春答应‘卧病在床’后,石常在也病了。
石常在往前院一报病,余姑姑听了后脸上就一沉——春答应‘生病’,还算有个由头。她也病了,这算什么,是不满春答应被挪去和她一起住了?
这么点小事,余姑姑也没打算往端嫔那里报,她和咸福宫总管太监说了一声,派了一个小太监去太医院那边随便请了个太医来,由大宫女闻香陪着去给石常在和春答应‘看’病了。
太医这一去,春答应的病就‘严重’了,立马就从旧疾发作咳嗽得下不了床变成了头痛欲裂所以才下不了床了——咳嗽不好装,头疼还不好装吗,抱着脑袋叫疼打滚就是了!
闻香回了前院一说,余姑姑就冷笑一声,给脸不要脸,这是铁了心要借病挪去长春宫了!真以为那里就比咸福宫好?春答应自己要找死,余姑姑也不拦着,任她自己作去吧。
倒是石常在是真病了,只一两天的功夫,她人就瘦了一圈似的,脸色蜡黄,眼睛无神,躺在床上的样子把闻香都吓了一跳。
她的病看着这么严重,可太医仔细诊过脉后,却只开了些温补的补药,转头和闻香说,石常在这病,成因是过度疲劳又气郁于心,所以也不用怎么治,只需静养着再想开些也就能好了。
所以,石常在这是累病加气病的。
闻香以取药熬药的名义把伺候石常在的两个贴身宫女叫出来追根究底的一问,才知道了她这病到底是怎么回事——原来自打那次去前院见了圣驾,石常在就开始拼命的练字,每天天一亮她就打开窗户借着天光开始练,一刻不停,一直练到太阳下山。宫女们怎么劝都没用。不光在白天里熬油似的练字,到了晚上她还半宿半宿的睡不着觉。人早就有些不好了,只是一直拿脂粉遮掩着而已。
余姑姑听得直摇头,“她这是想不开呀。何苦呢?”
命由天定,各人有各人的际遇。这石常在只看到万氏一朝得宠直上云霄,却没想过人家在宫里面苦熬了多久。要是万氏和她一样心窄气短,在储秀宫里见到旁人得宠就觉得是人家抢了自己的机会,那早就气死不知道多少回了,哪能有今天。
一个想借病离开咸福宫,一个则想不开往死里折腾自己……照这样发展下去,过不了多久这后院就会空出两间屋子来了。这可不算小事了,余姑姑就带着闻香去见端嫔了。
听完余姑姑的禀报,端嫔就蹙了下眉头,想了想后,她道:“既然春答应想攀高枝,那就让她滚——余香,你等会就带人把她挪出咸福宫去。至于石常在……先让她养着吧,太医院那边,你去打点一下,别让他们用那些次货,给她开些好药。”
春答应这种不长眼的也就罢了,石常在在自己面前向来是规规矩矩的,端嫔还是想救她一命的,再不济,也得把她的命保到明年大选以后去,到时后院正好能进新人。
说到新人,端嫔就问余姑姑:“朗太医怎么还没来给万氏诊脉?”
余姑姑道:“今早我就打发人去问了他,他说今儿下午就来。”
“那就好。”端嫔点点头。
下午,太医院医正朗文准时来了咸福宫,余姑姑就领着他去了梢间。
他们到时,琳琅正在练字,赶紧起身把两人迎了进来坐下了。
亲手给两人上了茶,琳琅就坐着让朗太医把脉了。
朗文仔细地把了一会脉,看了琳琅的舌苔,然后问了琳琅几个问题。最后神色轻松的开了副方子,“常在的身体恢复得不错。这个方子先吃了一个月,一个月后有了效果我再重新开药。”
琳琅苦着脸问:“郎医正,你这药也是一天三碗吗?能少喝点吗?就不能少喝点药,换成食补吗?”
朗文捋着他的三缕花白长须笑着道:“我这个不用三碗,熬出来也就一碗。而且,方子里有甘草,喝着不苦。”
终于不用再一天喝三大碗苦药了,琳琅高兴得眼睛都亮了,这一高兴,她就想起前两天她想吃大闸蟹——秋高蟹肥,正是吃蟹的好时候啊,结果却被石楠和茴香苦苦地劝住了,就问道:“那我现在能吃螃蟹吗?”
朗文笑着点点头,“可以吃,别吃太多就行了。”这万常在身子骨不好,性子倒好,能吃能喝,再差的身子骨都能养好。
别吃太多?四只、不、五只不算多吧,琳琅一边想着清蒸大螃蟹(贡蟹肯定超大的!)的味儿,一边起身送走了朗文。
离了梢间后,余姑姑领着朗文去了前院。端嫔亲自见了朗文,问道:“郎医正,你和本嫔说句实话——以万氏的身子骨,到底能不能怀上龙胎。”
朗文早知道她会问这个,就笑眯眯的回道:“怎么不能。不过,毕竟才大病了一场,她的亏损不轻,想要怀上还得好好的养一阵。”
“得养多久?”端嫔追问。
“至少半年吧。”
半年吗?端嫔放心了。“这一趟真是麻烦医正了。”她一边笑一边就看了眼余姑姑。
余姑姑会意,拿出一个荷包来,笑着递给了朗文带来的药童,“小哥,这是给你喝茶的。”足足三百两的茶钱。
送走了郎文,端嫔主仆相视而笑。
余姑姑建议道:“既然万氏的身子骨需要好好的调养,那只吃补药只怕不行,要不娘娘开恩,赏她些雪耳燕窝吧。”
端嫔点点头,“对,是该赏。你等会就去开小库房,不止雪耳燕窝,还有黄精山药人参,凡是滋补的,你都拿些,以后按月给万氏送去。”
于是,这天的下午,咸福宫的后院里俨然呈现冰火两重天的格局了。春答应被余姑姑带人‘挪’出了咸福宫,搬到不知哪个犄角旮旯养病去了。闻香则带着一个小宫女捧着大包小包的锦盒来了梢间。
送走闻香后,琳琅双手托腮,看着一桌子的锦盒只能直叹气。
自打第一次去了乾清宫睡了万岁爷,琳琅就绝了讨好端嫔的心——端嫔最近常赏她东西,头几回石楠都劝她去前院谢恩,琳琅都没去,她不觉得自己还能讨到端嫔的喜欢。
妻妾姐妹花,后宫是一家,只有直男癌才会做这样的美梦。整个咸福宫里,连端嫔这个主位娘娘都没了圣宠,就自己一个人有,还想讨端嫔的喜欢,简直是在白日做梦。
说真的,要是端嫔含酸吃醋,时不时还敲打一下自己,琳琅反倒放心了,现在这个情况,她又不是个傻的,自然知道端嫔想干嘛——她不就是想和惠妃一样,把自己和自己的孩子像良常在和八阿哥似的一起攥在手心里养着吗。或者,想得更险恶一点,干脆就借腹生子了!
“……所以,还是得做万岁爷的小天使啊!”琳琅握着拳头,斗志昂扬地站起身来。
“石楠茴香,你们给我摆桌子磨墨,我要开始练字了。”从今天开始,她要往习字里夹小纸条了。以后每三天,她就给康熙写一首情诗,努力的好好的撩万岁爷!
第26章 白糖
这几天里,因为皇上的心情很不好,在御前伺候的上百人,几个班子人人都活得战战兢兢的,贴身伺候的梁九功更是恨不得除了德妃之外的其余三妃立马全怀上才好。
也赶巧了,他正盼着有个喜事乐事能让万岁爷笑一笑的,琳琅那夹着小纸条的习字就正好给送到御前来了。一翻,他乐了。
得,就是这个了!梁九功两手捧着习字就往南书房去。
南书房里,康熙招了一个和自己棋力想当的老翰林,两人正在手谈。
梁九功弓着腰,脚步轻得跟只猫似的上前,等康熙走完了一步,他才小声道:“万岁爷,万常在的习字送到了。”
康熙目不转睛的盯着棋盘,语气淡淡的道:“你拿这来干嘛,放到西暖阁的书案上去。”
没能阻止黄河的决堤,也没能让皇十一女的小身子骨变得好一些——太医院医正朗文的回禀和梦里的一模一样,康熙的心情怎么可能好得起来,哪怕去看了已经被自己救回来的六阿哥,他也还是心情沉郁,要想改变命运的轨迹,比他想象得还要难得多。
“是。”嘴里应着声,梁九功背在背后的左手立刻就做了个手势,见了这个手势,一个小太监就悄声上前来,躬着身从他手里接过那叠厚厚的宣纸,然后无声的往外退。
“等等——”康熙改了主意,这几天朝务繁忙,他都没在中午时去附过黑豆的身,等晚上就寝后再‘过去’,万氏早就睡下了,也不知道她这三天有没有认真练字,“把万氏的习字给朕拿过来吧。”
康熙挥退了老翰林,一边翻看琳琅的习字,一边叫梁九功拿来了笔砚和朱砂。
一边看,他一边圈,几十张习字很快就被他圈掉了一半,然后,那张被琳琅用浆糊在宣纸上沿贴了‘小纸条’的习字终于被他看到了。
“关关睢鸠,在河之洲……”
见万氏给自己抄了首诗经上的情诗,康熙就挑起眉梢,接着往下念:“窈窕君子,淑女好逑……窈窕君子,寤寐求之……”她居然把周南·关睢里所有的‘淑女’都换成了‘君子’!
一首诗念完,康熙忍不住就喷笑一声。窈窕君子?亏她想得出来。
见他看笑了——这几天可是头一遭啊,梁九功赶紧就凑趣,“哎哦,万常在怎么能这么逗,看得奴才都乐了!”
康熙笑着瞥他一眼,“……你是不是早知道这事了?”
梁九功赶紧笑着跪下了,“万岁爷,奴才冤枉啊,奴才可真是没翻过万常在的习字。”
康熙懒得和他计较。“窈窕君子?也就她敢这么编排朕。”
康熙拿着那张习字,笑着又看了一遍。看完觉得好笑之余又颇觉欣慰——万氏终于是懂得上进了,朕随口一说,让她练字,练好了重抄地藏经,她就老老实实地抄字帖抄地藏经,写完了,厚厚一摞宣纸随便就往朕面前一送,换了是其他人,或是拿自己绣的绸帕来卷裹习字,或是在练字时附上自己写的诗句文章,早就借着这事不知道怎么讨好献媚于朕了。
万氏可好,居然蠢得现在才开窍!
这么木这么呆的人,康熙也是第一回见,他笑着摇了摇头,随后吩咐梁九功,“你派人去传朕的口谕,召万氏伴驾。”
“喳!”一边恭敬的应声,梁九功就一边在心里松了一口气,一手歪诗就哄得万岁爷开了心,这万常在还真是有些门道啊。
咸福宫里,琳琅跪着接了旨,赶紧开始梳妆打扮。
其实吧,她本来也想学一学‘前辈们’,在小字条上抄上两三首脍炙人口的千古情诗,让万岁爷看了后惊艳一下的——这些诗她也不占为己有,就说是自己在进宫前偶尔听到的,可想来想去,她发现自己一首合适的也想不起来。
唐诗宋词是不能用的,现代诗也不能用,红楼梦里的诗词倒是能用,可她除了那句‘一个是阆苑仙葩,一个是美玉无暇’的歌词还能记得起来,其他的可全都还给曹雪芹曹大大了。
没办法,她只能挽起袖子,硬着头皮自己上了。
今天早上,她是斗志昂扬地把夹着小纸条的习字交给了刘得福的,可等他走了,她是越想越没信心,就怕自己的小纸条撩不动康熙,结果呢——万岁爷很赏面!
所以,写什么不重要,重要的是谁写的!琳琅一边给自己灌鸡汤,一边带着小包袱坐上了便辇。
到了乾清宫,她先去了偏殿,找到上次帮自己守夜的那个宫女,把小包袱托给她保管,然后才去了茶水间。
然后和前两次一样,她等了一会就跟着梁九功去了西暖阁。
她一走近,还没跪安,正坐在榻上自己和自己下棋的康熙就一招手,“别跪了,快过来坐。”
琳琅就走过去坐在了他的旁边。
康熙一指自己的对面,“你坐到朕的对面去,帮朕摆摆棋子。”
琳琅就听话的换了位子。
康熙自己执白子,让琳琅摆黑子。
见他自己跟自己下得很认真,琳琅都没敢开口。
等康熙下完棋——琳琅都没看出白子黑子到底是哪一边赢了,她一瞅角落里的座钟,已经过了一个小时了。
康熙一边让人撤棋盘,一边招手示意琳琅坐过来。
琳琅就准备坐回去,屁股都要落下去了,结果被他抓着手一拉,就一屁股坐到了他的腿上。
让她调整姿势在自己腿上坐稳了,康熙就拿手环住她的腰,把下巴搁在她的肩头,低笑着在她的耳边问道:“既然你写诗赞美朕是窈窕君子,那就和朕说一说,朕哪里窈窕呢?要是说得不好……朕等会是要罚你的。”说着话,他就咬了一下琳琅耳垂上的肉。
“万岁爷!”琳琅被他咬得立马从耳朵红到了脖子根。
见她羞成这样,康熙越发来了兴趣,又上嘴咬住了她的耳垂肉,一边咬着一边拿舌尖去舔,“快说,朕听着了——”
琳琅被他撩得全身都有些发软,又被他催了一次后,才嚅嗫着道:“……长相身材,还有学识,在我心里,万岁爷哪里都很窈窕啊。”见康熙没反应,她补了一句,“真的,我觉得你哪里都好!”见他还没反应,她绞尽脑汁想了想,又补了一句,“简直就是貌比潘安才似子建!”
康熙心里满意了,松了牙关,亲了一下琳琅的脸颊,“朕还算满意,等会好好的奖赏你。”
琳琅侧着脑袋,看他笑得一脸暧昧,就一边伸手去摸自己可怜的耳垂——都咬出牙印了!一边撒娇道:“你坏死了——一会说要罚我一会说要奖赏我,可是、不都是一样的吗?”
康熙笑得更色了,“怎么会一样,奖赏你,是朕在动,罚你的,就是你动了!”
琳琅没穿来前也是在电脑里存着一个g的小黄文的伪司机,立刻就听懂了,她通红着脸直咬嘴唇。万岁爷一言不合就开黄腔,果然够窈窕的!
见她脸红得跟什么似的,康熙就仰头大笑一声,然后抱着她直接站起身来,迈开大步,几步就上了龙床。
琳琅急得直叫唤,“万岁爷,我还没脱衣服了!”鞋也没脱,头发也没拆。
康熙兴致高涨,那里已经气势汹汹地起来了——朝事太繁忙,又没什么心情,他已经素了几天了,“没关系,朕也还没脱啊。”
说话间,他就一边两脚互蹬一下,把自己脚上的鞋给蹬下了床,一边示意琳琅也这么做。
只听一先一后砰砰两声,万岁爷和常在的鞋就各自落了地。然后康熙俯身抱着琳琅滚成了一团……
几个宫女赶紧上前去放下了床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