桂芝懵了一阵子,“是吗,我还真没往那方面想。”
她二嫂也说:“肯定的呀,搁谁身上谁心里没点气。不过她生气归生气,你过你的日子,别跟她走得太近。你是个粗大条,她要是拿话挖苦你,你都不知道呢。”
晚上,桂芝给两位嫂子称了棉花,付了三块九毛钱。两位嫂子骑着自行车走了,桂芝就兜着二毛来做晚饭。
直到天黑,苏福才收工回家,正好吃热腾腾地饭。
这会子,红梅和苏醒坐在北头吃饭,因为乐乐现在有八个多月了,红梅还熬了点粥。
苏醒吃饱后,就在那儿喂乐乐。
苏福边吃边说:“桂芝,明天你也熬点粥,乐乐能吃粥了,咱家大毛二毛也能吃。别老让妈磨米粉了,累。”
桂芝瞧了瞧北头正吃粥的乐乐,应道:“好吧。乐乐长牙了,大毛和二毛都没长牙。”
“乐乐才长两颗牙,他能吃粥又不是靠牙齿咬,他是喝下去的。”苏福说。
桂芝见乐乐在那儿喝得挺带劲,还真想给二毛喂点。
苏福转过身来问:“哥,你那还剩粥了吗?”
苏醒想到锅里还有点粥,对红梅说:“你把那剩下的盛起来,让桂芝喂二毛试试,看他喝不喝。”
红梅瞅了他一眼,“我这碗里不是在吃吗,都吃干净了。”
苏醒瞧了一眼那干净的碗底,“哦,那就算了。”
如果放在以前,桂芝倒也不会多想什么,可中午听她娘家大嫂说红梅心里不平衡,因为苏福最近靠手艺挣钱,而苏醒没学手艺。
桂芝不禁就在想,难道因为这个,刚才嫂子见锅里有点剩粥也不愿盛过来给二毛试试,而是自己吃个干净?
回到屋里后,桂芝跟苏福说:“福子,你最近在胖叔家干得还好吧,有没有不会的地方?”
苏福拍着胸脯说:“你男人是谁,哪会有不会的地方。即便有些不太敢确定的时候,我就骑着自行车飞奔到我师傅那儿去了,讨教一番回来接着盖,一切都好得很。”
“你有没有觉得……嫂子最近不太对劲,她是不是眼红你盖房挣钱了?”桂芝压低声音说,这回绝对不能再让嫂子听了去。
苏福愕然,“不会吧,大哥多能干啊,嫂子还能计较这个?你别没事听你娘家大嫂嚼舌,没事找事。”
桂芝朝他翻了个白眼,“我就是心粗才没想到吗,要不是我娘家大嫂这么一说,我也不会往这方面想。反正以后你别问哥嫂要什么粥什么菜了,买嫂子的东西也不能只给进价,免得嫂子心里厌恶咱俩,咱俩还傻乎乎地不知道。”
“好吧好吧,女人就是事多。”
苏福把二毛抱在手里逗弄着玩,二毛一本正经地看着他,偶尔给个笑脸,一会儿又一副傲娇样,不理他。
红梅和苏醒也在逗乐乐玩,乐乐简直就是个疯娃子,一点事就笑得咯咯的,身子都笑得直颤颤。
笑完了就不让爹妈抱,自个儿使劲在床上往前一蹭一蹭的,像条毛毛虫一样,想爬又爬不太动,只能往前蹭着挪动点地方。
乐乐自个儿玩得带劲,红梅还轻快了,随他自个儿玩去。
“苏醒,明天是不是要割晚稻了?”红梅拿出针线想缝点东西。
苏醒打开电视,“是啊,得割了,一亩六的田,我一个人只要花一天功夫就能割完,然后再打谷子、挑谷子,四五天足够了,你不用操心。”
“你这天天的,不是摘棉花就是给桃树锄草捉虫,现在又要收晚稻,一天都没休息,够辛苦的了。”
“农民不就是天天干农活,有啥辛苦不辛苦的。哟,又有《西游记》,去年落了几集没看,没想到今年又重播了!”
苏醒兴奋地坐在床边,挡着乐乐,怕他摔下来,“红梅,你快来看呀。”
红梅放下针线,“好好好,我过来看,不缝了。对了,要不要喊他们过来看,去年停好几天的电,都落了好几集。”
“好,我去喊。”苏醒跑去喊了爹妈和庆子、喜子,还冲西屋门口喊了桂芝和福子。
很快,庆子和喜子来了,方荷花抱着大毛和苏保国也过来了。
苏福还在屋里穿鞋,“桂芝,你不去看?”
桂芝倒想看呢,“嫂子会不会嫌咱们呢,没事就挤她屋看电视,啥时候咱们自己买一台?”
“年底有了钱就买!”苏福说,“你不去呀,那你在这里带二毛吧,我去!”
苏福拿了把凳子来他哥屋里坐下,苏醒问他,“桂芝咋没过来?”
“她……她在给二毛织毛线裤,甭管她。”苏福眼睛直直地盯着电视,不说话了。
红梅不傻,心里在想,桂芝肯定是被她那娘家两个嫂子挑拨了什么。
第七十七章
割稻子打谷子, 这是苏醒从十四岁就开始干的活,而且他个高力气大, 干起来得心应手。
苏福这几天歇了工,也要忙着收晚稻。
四五天的功夫,几乎家家都把谷子收回家了。各家女人们就在家晾晒谷子,晒几天后, 就要开始忙着交公粮了。
苏保国拿秤称谷子,成人每人交六十斤, 未成年人每人四十斤。
“老大,你家要交一百六十斤,你挑过来我称称。”
苏醒挑了谷子过来,苏保国称了后, 一起装袋,然后两人抬到板车上去。
“桂芝, 你家要交两百斤, 挑过来吧。”苏保国招呼着。
二毛在床上玩, 桂芝就把老早准备好的两担谷子挑过来,苏保国过了称后才算数。
紧接着方荷花和庆子、喜子抬过来三袋。
苏保国称了再称, “咱们在家可得称好了,别去了粮站发现少了斤两, 又得跑回家来拿。”
“那好办,咱多带半袋子谷子过去,少了就补点,多了再带回来。”苏醒说。
“老大这办法好, 那你去准备半袋子吧。”
苏醒进屋装了小半袋谷子过来,放在板车上,板车上已经堆满了粮食袋,足足六百多斤的粮食。
这么重的板车,一个人是拉不动的,苏醒打算和他爹、庆子、喜子一起去交公粮。这样路上好换手,有人拉,也有人推。
因为苏福要盖房子,他没法跟着去。
桂芝怕红梅心里不舒坦,走到红梅面前说:“嫂子,等腊月里咱家盖房,到时候让福子多出力。”
红梅哪里会跟她计较这个,笑着说:“好啊,反正家里也就他会盖房子,苏醒和庆子、喜子就帮着当小工得了。”
苏醒哥三个和他爹一起拉着粮食走了,因为交公粮要排队,估摸着天黑他们才能回来。他们身上还带了零钱,准备中午就在镇上买点吃的。
没想到中午他们竟然拉着满满一车粮食回来了。
方荷花上前问:“这是咋了,我可没煮你们的午饭。”
苏保国叹气,“重新煮吧,今天交不了,粮站的人拿仪器往袋子里一插,说太湿了,容易发霉,不收!”
方荷花恼了,“是谁把湿谷子装进袋了,这不是耽误一家人的功夫吗?”
红梅仔细回忆了一下,苏醒装的可都是晒得最久的谷子,而且她家的谷子晒得时候,她翻得勤,不可能是她家的。
她上前找了找,“这几袋是苏醒装的,应该没问题吧?”
苏醒说:“是底下那几袋有点湿。粮站的人太难说话了,就因为这三袋谷子湿,却说这整车粮食都不过关。庆子、喜子,来,帮忙卸下来,晒个两天再去交。”
庆子和喜子不太乐意地瞧了瞧桂芝,因为这三袋谷子就是她家的。
桂芝也认识她家的袋子,她红着脸把那三袋谷子再倒在屋前的水泥场上晒。
方荷花过来拾几粒在嘴里嚼了嚼,“桂芝,你是傻还是怎么的,这么湿你也当公粮交,真以为能骗得了粮站的人?”
桂芝咬着唇,小声嘀咕道:“以前粮站没有什么测量的仪器,我娘家交公粮都是交湿的,湿的重,这不就能少交一些嘛。”
她这话气得方荷花直翻白眼,“你这是没把粮站的人糊弄过去,倒是害得他们四个大男人白跑一趟!”
苏保国过来说:“算了算了,再晒两天吧,已经白跑了,说多了也没用。我来带大毛,你赶紧煮饭去。”
方荷花刚才一个人吃饭,就是把早上的剩饭热了热,搞得她现在又得重新做饭,心里能不生气嘛,何况还耽误这么多人的功夫。
桂芝被婆婆这么说了一顿,心里也不好受,就在那儿不停地翻着谷子晒。
晚上苏福回来,硬是把桂芝臭骂一顿。
以桂芝的脾气,平时苏福哪敢骂她,要真是骂她一句,她也会骂回去,甚至动脚踢过去。
这回她知道是自己错了,没听见她吭声。
第二天,苏醒接着摘棉花,他看了看棉花枝上的一些棉花桃,猜测着还能摘个两轮,估计就没啥棉花了。
桂芝她娘家两个嫂子又过来摘棉花了,她们听桂芝说公粮没交上去,是因为谷子太湿。
她大嫂忙说:“你们这一家子真好笑,人家都是把湿谷子放在车底,人家粮站的人还能一袋一袋地测呀?”
桂芝也不懂,“应该是一袋一袋的测吧?”
这话被红梅听见了,她过来说:“苏醒说,就因为有人交湿谷子,所以粮站的人要一袋一袋的测,那个仪器是一根长竿子,从袋头插进袋尾,谁也别想蒙混过关。”
红梅走后,桂芝她娘家大嫂说:“桂芝你别听她瞎扯,你哥怎么就交上了,粮站的人也没说湿。”
桂芝怕这话被红梅听去了,说:“小声点,你们赶紧摘棉花去吧,我再去翻翻谷子,今天好太阳。”
“啧啧啧,一点谷子拼命晒,一百斤也只剩七八十斤了。”桂芝娘家大嫂嘀咕着,胳膊里夹个袋子,和桂芝二嫂一起摘棉花去了。
两天后,苏醒兄弟三个和他爹再次去交公粮,这回终于全交上了。
公粮都交了,棉花也没多少可摘,村里的男人们有的出去谋活,有的打牌赌博,有的小伙子开始到处看姑娘,然后托人说亲。
妇人们就是摘摘剩下不多的棉花,然后扯棉花杆。
棉花杆占着地,明年没法栽种,必须得扯起来,而且挑回家可以当柴烧,还不用砍柴了。
这些天,村里的妇人们除了扯棉花杆就是打听棉花价钱。
按理说,棉花都收一大半了,应该有人来收棉花才对。可一直没人来收,有的人急得跑去镇上和县里问,也没人收。
这下可急坏了村里人,不停地去找镇领导,是他们鼓励大家种棉花的,怎么没人来收,这不是害人吗?
最后镇领导告诉他们,因为这是头一年种棉花,县里的领导正在跟收棉花的企业谈价钱呢,让大家在家等着好消息。
直到冬月底,几乎所有的棉花都摘回家后,终于有人开着卡车来收棉花了。本以为就八分或一毛钱一斤,没想到收棉花的人说,雪白的上等好棉花六毛钱一斤,中等的四毛钱一斤,下等发黄的棉花也能卖两毛一斤!
红梅和苏醒赶紧把棉花分类,上等、中等、下等都分袋装好。
当然,他们分类后,收棉花的人还要仔细验,过关了才行,怕有的人把差的夹杂在好棉花里面。
桂芝和苏福连夜赶着分类,接连三个晚上没睡好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