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羽轻柔的抚摸着姬清的头发,就像摸一只宠物,手指顺着他侧脸的弧度下滑。
眼神越来越暗,却是毫无起伏:“不过有句话你说错了。”
身体逼近,贺羽凑到姬清的耳边,压抑着受伤后的隐怒:“我并没有把你当那喀索斯那样养,毕竟,猫只是猫。”他扣住姬清挣扎的手腕,牢牢的抵着他,气息炽热,“而你,可以用来……”
最后一个恶意粗暴的字,和他的吻一起送入姬清的耳内。
……
门外那喀索斯愤怒的挠着门。
谢云缺站在门口,这里是他重生醒来的地方,他的指纹竟然也能打开。
随着门开启,喵咪尖锐凄厉的叫声,混杂着模糊的衣物撕扯,缠绵,还有男人意乱情迷的爱语。
门后纠缠一起的两人,陌生又熟悉,被抵在墙和人之间的那个人,似乎察觉到了他的目光,慢慢抬头看过来。
……
“云缺,要不要做?”
“我们不是那种关系。”
“人都是有需求的,你不跟我做我就去找别人了。”
谢云缺无意识的皱眉,嘴里却说:“这是你的自由。”
“如果,我用那个人的样子,跟别人做呢?”
“……不要找别人。”谢云缺直接吻下来。
姬清躺在床上笑:“原来你也会有欲望啊。”
谢云缺:“我是人当然会有。你来。”
“为什么?因为我在床上的时候演得不像戏里?”
谢云缺:“想做的是你不是我。”
姬清笑:“但是我想让你要我。”想要你主动,想要感觉到你需要我,索取我。
“好。”
……
姬清的头从被贺羽笼罩的阴影里抬起来,被强势禁锢的姿势,却并无太多挣扎,说不出是心甘情愿还是无力推拒。
但他望向姗姗来迟的谢云缺的脸上,却只有晦暗不明的平静,仿佛心不在焉的突然回神,哪里管另一个人正如何沉沦迷醉。
谢云缺一把扯开还在辗转亲吻着姬清的贺羽:“别碰他。”
冷冷的看了一眼被甩开后退靠在墙上的贺羽,谢云缺紧抿着唇帮姬清拉好衣服。
贺羽靠着墙,心底压抑的难过委屈,混杂着茫然无解的隐怒和嫉妒,不知道是什么滋味。故作无谓对谢云缺嘲弄的说:“怎么,现在还没出戏?看清楚这是现实。”
谢云缺专注的望着眼前的姬清,确定这是真实的不会消失不见:“我知道这是现实,不需要入戏,不需要任何媒介,我也可以爱你了,能不能再给我一次机会?”
这一次,谢云缺终于能爱上现实里的人,终于摆脱了别人的故事,也能流自己的眼泪。
姬清看着他,唇角自然的翘起慢慢笑了。笑容的弧度越来越大,眉梢眼角每一个弧度都是甜的。那琥珀色也像一湾融化的蜜糖,毫无阴霾,仿佛雨林里照进了光。
却是说:“傻云缺,游戏和现实分开啊。那不是我,只是一个游戏。”
不是他,只是游戏?
谢云缺静静的看着他,不懂他的话是什么意思。
姬清轻轻的笑,笑得有趣又愉快极了:“啊,是被迷宫游戏里的回忆感动了吗?可惜,这么爱你的人,只存在游戏里面。怎么办你又爱上了一个二元次世界的纸片人,这一次,谁来为你扮演呢?”
终于能爱人,终于不用管戏里戏外也可以有自己,不可能,怎么可能是假的?
谢云缺眼球极具颤抖:“你骗我,你是不是还生我的气?”
姬清笑得好看,眼眸颜色浅浅:“你喜欢的真的是那个人吗?我从前深信不疑,现在却一点都不信了。你看,只需要再演一个戏里戏外分不清真伪的故事,就像现在,你不就愿意爱我了吗?只是,这次你爱的又是哪个我?”
假的?虚构的?全部都是虚构的?
谢云缺浑身都在发抖,就像所有的气力和生命都被抽走。
面前的人笑颜动人,语气轻盈:“从前我总是猜,面前的你是哪个时候的你。现在换你来猜,站在你面前的,是谁?”
“是《情书》里你爱了二十年的姬清?第二宇宙的虚拟世界的姬清?还是现实里的姬清?”
恍惚之中,是谁在问:“云缺,现在是戏里,还是戏外?”
谢云缺喘息着跪倒在地,睁大的眼里一片空洞恐惧:“你已经在第二宇宙杀了他一次了。不要说了,求求你不要说了。”他的身体痉挛抽搐着,就和前世死前一样。
任谁都看得出来,谢云缺的精神彻底崩坏摧毁了。
贺羽眼睁睁的看着,就在他眼前,事情转瞬之间向不可挽回的深渊跌落。他慌忙扶住谢云缺,做着紧急救援的心肺复苏动作。
贺羽不敢置信,望着姬清:“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你要弄死他还是逼疯他?”
姬清不是爱着谢云缺的吗?怎么会这样?
对谢云缺的濒死,姬清没有一丝异样,仿佛视而不见,笑容愉悦,琥珀色明暗交杂。
含笑轻慢的声音,清晰残忍的刺入谢云缺混乱崩溃的意识:“现在你永远都忘不了我了吧!有没有比故事里的那个人更永生难忘?……分得清了吗……你永远都不会忘了我……你再也忘不了我……”
谢云缺又痛又哭,捂着痛极陷入恍惚的头:“什么是真什么是假?”
前世,濒死意识模糊的时候,发疯的姬清在他面前:“谢云缺,如果人生重来一遍我会对你坏一点,什么都没有,你才会学着主动去抗争抓住。美好的东西很脆弱,需要付出更多的痛苦代价才能守卫。该你的痛苦,今生我全部替你扛下了,下一辈子你一个人来吧。”
安静温柔的姬清,冷淡漠然的姬清,爱谢云缺的姬清,恨谢云缺的姬清,残忍的姬清,美好的姬清……
笑容浅浅纵容着他的姬清,蜜糖一样甜蜜天真却冰冷危险的姬清,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脸上一直一直笑着的姬清……
什么人会一直笑?大概是傻瓜还有不能哭的人吧,不哭,就不会知道自己伤心。
像碎裂的镜面,时光倒流一一粘合。
谢云缺,全部想起来了。
贺羽探看着昏过去的谢云缺,心脏脉搏跳动渐渐恢复正常,这才松一口气。
姬清从始至终无动于衷,不由让贺羽心寒:“你为什么这么做?你差点杀了他。”
面前的人面容华美如初见,却比任何时候都像般若,似笑非笑:“因为我爱他啊。”
贺羽扶起谢云缺,一步步走出去,惊忧畏怖,犹如面对恶魔:“没有人会这么爱人,缺爱有病的或许是你才对。”
贺羽是个正常人,即便他最初并不喜欢谢云缺,可是这一路看来这个人并没有做错什么,他再喜欢姬清也无法忍受他的残忍无常。
姬清抱住在他的脚边蹭跳的那喀索斯,亲昵的蹭了蹭它的鼻尖:“嗯,因为说好了重来一次,换我做人渣啊。”
魔王的爱就是这样啊,毫无保留不求回报,极致的纵容宠爱,犯任何的错误都被允许,会给你多到溺毙的爱。
如果还贪得无厌觉得不够,那就痛彻心扉入骨附髓,悔不当初余生相思吧。
谢云缺的情感缺失症,这一次,是彻彻底底的痊愈了。
姬清挠着那喀索斯的下巴,轻轻的笑:“想要,我爱你吗?”
——番外——
人如果没有感情,就会被认为非人。
人们畏惧没有情感的人,因为这就等同于一张空白的皮囊,被写入什么程序都有可能,极端的理性被极端的感性主宰的精神病患者,做出什么来都无法预测。
表演治疗,实则是个针对他们的骗局。
姬清的母亲身为医生,抱着同情治愈的心态加入,最后却发现自己也是加害者。
她一直想要废除,直到最后也无能为力,最终抑郁自杀。
病人一边跟他的疾病作斗争,努力感受拥有自己的情感,一面忍受着社会的质疑歧视。
活着,就要入戏,演别人。但社会要求他们比任何人都清醒,随时出戏。
过多的感情会杀死他们。但任何生命只要活在世界上,就像飞蛾扑火一样,无法抑制的渴望情感。
可是,随着星际社会发展,人类的感情越来越褪化弱化,这类病人的数量也越来越多。
娱乐业空前发展,一整个星球都开发用来为影视业服务。因为人们需要在别人的故事里来汲取欢愉、快乐、痛苦、伤悲、爱恋……
关上屏幕,合上书籍,对自身在现实里的感情和人,一个个不用特别训练,就已经出戏自如。
情感缺失症病人,在正常人眼里,入了戏就出不来的,就像看了一本书就爱上了故事里的人。
寻常人看看同人作品,就已经心满意足,渐渐忘却告别,再去爱另一个人。
这类人,却会真心实意的爱慕,相信那个世界那个人存在,做梦也会梦见,心灵交流仿佛灵魂伴侣,只差跨越次元壁去救赎对方、结婚相爱。
假如再代入自己,代入现实,真情实意,未免太过可笑也太过疯狂可怕。
像什么呢?应该说就像一个外表像人的机器人,填充进去虚假的程序指令吧。都不知道自己为之疯狂的感情、故事、人都是虚构的。
但这些正常人,就真的好吗?绝对清醒,不会着迷,克制成熟,不会不顾一切的忘我,未必人人都想要这样毫发无伤理性之内的正常。
缺乏感情的到底是谁?
情感缺失症,联邦没有对外公布的研究报告却显示,这群人恰恰比所谓的正常人,感情更为丰富更为庞大,更容易共情。
是渐趋褪化的人类身体承受不住那样丰富的感情,就像一个脑子里想法太多而来不及表达的拙于口舌的人。
整个第二宇宙,就是这群被关押的疯子开拓的。
就像情感缺失症的谢云缺,反而是最年轻的影帝。
是不是很好玩?
那天之后,再也没有人见过姬清。
无论贺羽和谢云缺再如何找寻,那个人就像从未存在过一样消失得无影无踪。
……
魔王行走在第二宇宙的虚拟空间,所有的数据流如同流光星沙被漩涡吸附搅动,跟随着他而去。
整个第二宇宙像是迎来最高的主宰,欢欣鼓舞自发自觉的勾连起通向现实世界的网络数据。
那一天,所有的电子屏幕都突然被不知名的病毒掌控。
每个屏幕都播放着一个画面。
在宇宙星河的流光中,有一个人影,他睁开眼看向屏幕外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