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说这女子是来买衣服的,但是她手上空空,什么都没拿。
女子身上的旗袍很适合她,一看就知道是精心定制的。
她打扮很用心,身上每一个细节都很精致。看她的样子,只会穿那些量身定做的衣服。
而她手上拿的这件衣服明显和她不搭,显然是随意拿的。
若她是一个会精心打扮自己的女子,又怎么会选一件这么不适合她的衣服?
等到女子抬眼看叶楚时,叶楚立即从刚才的思绪抽离。
叶楚很好地掩盖了自己的情绪,她对着这个女子一笑。
叶楚:“我觉得还不错,你可以试一试。”
锦绣看也没看,放了回去:“现在你的朋友在试衣服,我等会再去试。”
锦绣似乎想和叶楚聊天,又找了别的话题。
女子问:“附近是信礼中学,你是学生吗?”
叶楚点了点头。
锦绣又问:“你长得这样好看,是不是有很多人喜欢你?”
叶楚怔了一怔。
一个陌生女子,为什么要问这样的问题?
锦绣还想接着讲的时候,严曼曼走了出来,她换上了新衣服,走到叶楚面前。
严曼曼不知情,她打断了两人的对话。
叶楚晓得锦绣有蹊跷,她转过身去,同严曼曼讲起来。
待到叶楚离开的时候,锦绣也没找到机会和她说上话。
叶楚一走,锦绣果然放下衣服,一件未买,跟着出了门。
此时,叶楚已经走远了。
叶楚根本不会想到,正是这个刚刚谋面之人,不久后会同叶嘉柔扯上关系。
并让叶楚送走叶嘉柔的计划得以实施。
叶楚上了电车,电车一路往前开,回到了叶公馆。
因为今晚有事,叶楚并没有将方才那件事放在心上,她匆匆解决了晚餐。
……
时间已经到了七点半。
叶楚知道她要去的地方鱼龙混杂,也不清楚何时能归家,她并不想让家人担心。
于是,叶楚早早回了房,假装因为太累而提早入睡。在家中寂静之时,她选择了从后门离开。
叶楚出门后,拐了一个路口,一辆车子在那里等待,是陆淮派过来的。
她很快到了和平饭店。
已经是深冬了,上海的温度降低,冷风凛冽,寒意刺骨。
叶楚远远就能瞧见那幢建筑依旧屹立在冰冷的冬夜中,仿佛沉默守护着整个上海滩。
到了晚上,和平饭店门口已经十分冷清了。
先前,叶楚已经在和平饭店住过了一段时间,门口的守卫认得她。
所以,她径直走了进去,没有像之前那样耗费时间。
走廊两侧亮着灯,光线照亮了台阶,叶楚一路往上走,来到了五楼。
不巧的是,五楼换班后,这个守卫正好是之前叶楚打晕过的那个人。
虽说这人并不知道此事,但叶楚有些心虚,她忙加快了脚步,进了陆淮的房间。
因为陆淮在等她,所以房门并没有关,只是虚掩着。叶楚随手一推,便进去了。
听到房门打开的声响,陆淮抬眼看了过来。见叶楚穿了一身极为轻便的衣裳,他嘴角浮起笑。
叶楚瞥了一眼,看到桌上放着两件长衫。她眯了下眼睛。
玄黑色那件较大,深灰色那件较小,两件的料子都极为普通,像是上海滩随处可见的衣裳。
陆淮很快就做了解释:“那地方环境复杂,还是乔装打扮一番为好。”
叶楚明白过来,她走了过去,拿起了那件深灰色长衫。这件衣服较短,自然是给她的了。
陆淮起了身:“你在这里换。”他讲完后,立即走出了房间。
今日穿了便装,叶楚想在事情结束后快些回叶公馆,就直接套在了衣裳外面。
深灰色的长衫特地做得宽大了些,叶楚换上之后,身量刚好,长衫堪堪到了脚踝处。
叶楚打开门后,看到陆淮站在门口等她。
陆淮先前总穿西装,现在换上了一件玄黑色长衫,竟有一番别样的感觉。
即便这件长衫样式寻常,也盖不住他身上那冷冽的气质。
他们又戴上了宽边沿帽,帽檐压得极低,遮住半张脸来。
两人对视一眼,看到对方掩盖得严实,均是一笑。
陆淮笑问:“不知这位小先生如何称呼?”
叶楚抬了抬下巴:“免贵姓叶。”
他们默契十足,陆淮转身离开了房间,叶楚跟了上去。
两个身影从和平饭店的后门离开,沿着道路走,拐了两个路口后,看见那里停着一辆黑色汽车。
这辆车的车型普通,只在这种特殊场合用来掩盖身份。
汽车缓缓开了,随着夜色的渐深,上海滩的街道逐渐清冷起来。
陆淮一边开车,一边问:“叶楚,你觉得消息在哪里传播得最快?”
叶楚想了想,回答道:“三教九流之地。”
陆淮看了她一眼,赞许道:“对。”
叶楚又问了先前那个问题:“陆淮,你要带我去哪里?”
陆淮一笑:“一个能得到很多消息的地方。”
他们并未多聊,车子在一个路口停了下来。两人下了车,走了一条街的路,转眼间就拐进了巷子里。
巷子虽窄小,却四通八达,看上去是极好逃生之地。而两条巷子的交界处,有着一家十分不起眼的小酒馆。
叶楚的长发已经盘起,收进帽子里。陆淮的帽子也压得极低,看不清楚他的面容。
他们对视,心有默契。陆淮推门而入,一阵酒味迎面而来。
这家酒馆声音吵闹,酒味浓厚,灯光昏暗。这里坐着的,有窄肩瘦小的男人,也有膀大腰圆的汉子。
俗话说,三教九流之地,鱼龙混杂之所。
这个上海滩有许多秘密,人人口风很紧。
但到了夜里,无拘无束,心中再有些什么不想说的,喝了酒后,自然是像倒豆子一样吐了出来。
叶楚谨慎得很,目光放在前方,没有四处张望。
陆淮点了一瓶西洋酒,拿了两个酒杯。他带着叶楚在酒馆的一个小角落里坐了下来。
旁边那桌的人正在讲些什么,一个穿马褂的男人猛喝了一口酒:“鸿门乔六爷的腿被人打了一枪,不知道是谁干的。”
叶楚看了陆淮一眼。
陆淮拿起酒瓶,倒了一杯酒,面色如常,好似无事发生。
身后男人扯开嘴角:“他现在腿没好,连大都会都不常去了。”
这两个人仿佛在鸿门手中栽过跟头,幸灾乐祸,笑得厉害。
“我在这里喝了很多天,从没见过这家店的老板。”
“这有什么奇怪,往这里头投了钱,当了甩手掌柜呗。”
陆淮沉默不语。
不一会儿,他们又聊起了正事。
“听说了吗?黑市比武的报名又开始了。”
黑市比武的主办人是鸿门的石五爷,比赛三年举办一次,胜者有高额奖金,看似是比赛,实则在为鸿门招收人马。
陆淮和叶楚对视,他点了点头,示意她继续听。
叶楚上一世并没有来过这家酒馆,也没有听过黑市比武一事,立即心神一紧,听了起来。
陆淮喝了一口酒,酒水从喉咙里灌下去,喉结上下滚动。
为了做样子,他自然在叶楚面前也放了一杯酒。
晦暗不明的光线下,酒杯中的酒水也看不分明。
叶楚正一边看着那杯酒,一边装作不经意地听着。
见她极为认真,又有了警惕的姿态,陆淮牵起嘴角,往他的杯子里继续倒酒。
在华东地区,各地都有陆淮的探子。每一个情报都会被传送到各地的据点。
这里明面上是一个酒馆,其实是据点之一。
先前,陆淮已经让人去查莫清寒了。为了防止消息走漏,此事交给了一个最值得信任的人。
但是在华东地区的每个地方,都没有莫清寒的身影。这说明,他一直在不断地换身份。
果真极难对付。
陆淮抬眼看着叶楚,她的神态漫不经心,手中拿着酒杯,好似一个半昏半醉的酒徒。
善于伪装的小骗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