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一听,登时皱起眉来,“怎么还会有这种事?看来这病根子在陛下心上呢,难道这李妙淳就成了独一无二的药了?”
太后觉得不可思议,宇文泓却坚定道,“她能治好朕的顽疾,自然独一无二。”
太后还是觉得麻烦,忽然又意识到了一个严重的问题,于是又赶紧问道,“陛下可对她提过此事?李妙淳可知道?”
宇文泓叹道,“自然没有,今日这些话,乃是朕头一次对别人说。”
说来也是,太后又岂会想不到这是儿子最为耻辱的事,以他的个性当然是该压在心底的。
她为今日才知的这一切叹了口气,过后又嘱咐道,“陛下做得对,要记着,无论如何,都不可叫李妙淳知道此事,否则,她定会有恃无恐。”
太后就是这样的性子,不能相信人,宇文泓只是说,“儿子心里有数。母后,时间不早,外头众人还等着呢,您既已知道朕的苦衷,就不要再怄气了。这吉时都是礼部特意选好的,若是耽误了,岂不得不偿失?”
太后原打算借今日之机逼皇帝许诺,但见此种情况,心下也不得不另做打算了,这如果真是非李妙淳不可,那选再多人进来,不也是浪费?
哎,难道这多添几个皇子的要务,都只能落在李妙淳身上了?
太后一瞬觉得此事甚是荒唐,然而想到皇帝的苦衷又觉得心疼无比,此事心间一团乱麻,竟一时理不出思绪来了。
见太后还在思量什么,宇文泓深感疲惫,不由得加重语气说,“今日这件事,朕原想叫它烂在心里,谁也没打算告诉,却没料到今日,还是被太后给逼出来了,母后,您该知道儿子是什么样的人,不该如此逼迫朕,怀疑朕啊。”
流云殿的礼乐远远地传到殿中,经此一闹,使臣也确实不早,太后只好应道,“今日是哀家心急了些,罢了,容后再议吧,只是从今往后,陛下务必要答应哀家,再做什么决定,要叫哀家知道,不可先斩后奏,叫哀家颇为被动。”
皇帝只好先应下来,“儿子有数了。”
太后嗯了一声,抬起下巴,“起驾吧。”
说着立起身来,随皇帝往外走去。
流云殿。
原本大家都恭敬候着,但眼看着时间渐渐过去,主角却迟迟不现身,众人纷纷疑惑起来,渐渐交头接耳,没了方才的肃穆。
小娃儿没有定力,不舒服了就要哭,眼看着瞻儿,彦儿将要烦躁的时候,终于听见殿门处响起通传声。
“陛下驾到……”
“太后驾到……”
司礼监太监的嗓音洪亮,众人登时精神起来,俱都抬头看向前方,果然就见皇帝恭敬拖着太后的手腕,将其请上了殿中特设的寿星宝座。
宇文泓身着衮服,威仪十足,在太后面前却尽显恭敬,“母后生养朕,劳苦功高,今日喜逢寿诞,恭祝母后福寿绵延,日月长明。”
他话音落下,身后众人立刻跟随着齐声道,“恭祝太后娘娘福寿绵延,日月长明。”
殿中殿外,除过不会说话的婴儿,所有人都一起发声,洪亮震动穹顶,场面十分壮观。
太后将先前的烦恼暂且抛诸脑后,眼见此时情景,心中甚是宽慰。
平和淡笑,抬手道,“众卿免礼,辛苦你们齐聚一堂,哀家甚是欣慰,都平身吧。”
众人又齐声谢了恩,便都直起了身子。
紧接着礼乐重新响起,有礼官们引着众人入席,又有宫人们上酒菜膳食,这祥和的寿宴便开始了。
第一百一十二章
酒宴上皇帝与太后面色如常,与宾客谈笑风生,频频举杯。
宾客间也是笑语晏晏,觥筹交错,方才迟到的那一点风波,早已被众人淡忘了。
或许别人没想什么,静瑶却觉得事情不太对。
今日晚了这么久,差点要错过吉时,直觉告诉她,太后与皇帝大约发生了些什么事。
抬眼看看座上的宇文泓,却是照常与别人举杯谈笑,察觉她在看自己,还对她微笑。
她也只好回以微笑,心想着,等会儿散了宴找机会问问他吧。
彦儿原本上午要睡觉的,但今日难得见到新鲜场面,一双黑眸不住的看来看去,尤其还有瞻儿这个刚过一岁的小哥哥在旁,时不时的咧开小嘴,咯咯的笑几声,硬是比平日里晚了近一个时辰才打起哈欠。
眼看着小家伙困了,静瑶便带着小娃儿向皇帝太后告了辞,回了棠梨宫。
寿宴总是免不了热闹,又是约莫一个时辰后,宇文泓才回来。
静瑶原本已经午睡,忽然就觉得身后贴上来一具浑身酒气的身躯,隔着衣裳都能感觉到他身上的滚烫。
不必说也知道是谁,她不急着转身,先伸手摸了摸,察觉他还穿着衮服,这才无奈的睁开眼睛,转向他说,“陛下,臣妾服侍您更衣吧……”
话未说完,嘴却被堵住了,他贪婪的尝她的唇,也不顾那满身的酒气要把人熏晕。
狠狠欺负一通,才把人放开,终果然见她蹙起了眉,嗔道,“陛下……”
他勾唇笑,“怎么了?”
看这幅样子也知道又喝了不少酒,她无奈,只好先坐起来说,“陛下若是乏了,也得先换了衣裳啊,您这样舒服吗?”
他乖乖应道,“好啊。”说着却不起身,就这么躺在床上打开手臂,笑着看她。
谁能想到这是方才还威仪非凡的一国之君,完全一副无赖的模样么!
她使了大力气将人拉起来,然后亲自上手帮他更衣。
她此时身穿一件海棠红的睡裙,因为方才这一番折腾,脸泛红晕,腮边一缕垂发花落,更添别样的韵味,这模样实在引人,他本是张手而立,此时心痒的厉害,忽然将她拢进怀里,意图再度使坏。
她恼起来,头拧来拧去,就是不肯给,嘴里嗔道,“陛下又不是小孩子,不要欺负人了,臣妾要给您更衣,您配合一下嘛……”
他心下觉得好笑,说,“配合的该是你啊,朕就是想亲一亲嘛……”
一个不肯给,一个耍无赖,两人如此闹了一会儿,她终是拗不过他,被牢牢抱进了怀。
不料他却没有欺负她,只是静静抱着,而后忽然道,“阿淳……”
这反应出乎她的意料,她试着应了一声,问,“怎么了陛下?”
他问,“记得你第一次去乾明宫的时候吗……那时朕如果强要了你,你会怎么对朕?”
她闻言一怔,也一下想起了那天。
那时她被太后忽然调去乾明宫,第一件差事,便是为他更衣,那时元正,他也穿了一样的衮服,她战战兢兢,怕得连手几乎都要抖起来……
昨日情景还历历在目,她眼下却没急着回答,而是先问道,“臣妾其实也想知道,倘若臣妾不愿意,难道陛下当真会这么做?”
他想了想,如实答道,“朕那时喝了酒,没准会。”
她闻言垂下眼眸来,答说,“如果真的那样,那臣妾现在该会很痛苦……”
他心里一紧,忙托起她的下巴来看她的眼睛,“现在呢?难道也痛苦?”
明明一身酒气,此时他却满脸认真,她不由得笑了,笑过后,也认真答说,“臣妾不是个会强颜欢笑的人,现如今这般,自然是心甘情愿。但如果一开始就被陛下强迫,臣妾会觉得自己在陛下眼中根本微不足道,是随手可以得来,又随手可以丢弃的,心间必定会凄苦。”
话既然开了头,她索性继续下去,“臣妾初入乾明宫时,对陛下曾经不敬……现在想来,甚是莽撞后悔,难得陛下容忍臣妾胡闹,臣妾感激不尽。”
他眸光渐渐暖了起来,也温声说,“看来朕该庆幸当时没有冲动,否则上哪里去找现在的阿淳?”
身为帝王,或许可以拥有很多女人,但若人人都对他虚与委蛇,又有什么意思?
唯有这个当初气急之下敢顶撞,敢怨怼看着他的姑娘,才是有血有肉,一腔真情。
虽然不是什么甜言蜜语,但这番交心却叫人温暖备至,他正经起来,她也乖顺了,两个人相互依偎,就这么在床前立着。
忽然想到今早的事,她试着问道,“陛下,今日您与太后迟了这么久,是不是福宁宫里有什么事?”
宇文泓怔了一下,却轻描淡写说,“太后对前几天的事有些意见,借机与朕谈了谈,不过无妨,现在已经都好了。”
她一愣,“太后借机与您谈……”
她知道他在刻意掩饰,他说太后借机与他谈?天,这样想来……她心里咯噔一声,差不多能猜到早间是什么情景了。
她不太放心的抬眼看他,“真的没事了?”
他咳了一声,“当然,今日宴间的情景你不是都看见了吗?”
说的倒也是,方才寿宴上,太后的神色可是看不出什么异常。
她好奇道,“那陛下是怎么解决的?”
怎么解决?
他心间微微有些五味杂陈,自然是他不惜向太后放出了自己此生最大的秘密……
只是虽然可以告诉太后,他却还是不想告诉她,他是个男人,是她的夫君,他无论如何也不想叫她知道,自己曾经那般不堪过……
他只是含糊道,“太后只是一时钻了牛角尖,朕耐下心来晓之以理,她自然就想通了。”
是吗?
她觉得不太可信,但见他言之凿凿,也只好不再追问,道,“太后不再怪罪就是最好,臣妾还担心,若是过几天,尚林同段三公主的事传出来,会惹得她老人家更不高兴呢。”
宇文泓想了想,叹道,“事关段三公主的姻缘,那是大理国的事,太后没道理不高兴啊,再说了,就算当真介怀,也不关你的事,你大可不必担心。”
静瑶只好应了声是。
方才正为他更衣,眼下那衮服才脱了一半,话说完了,她惊觉他还衣衫不整,立刻继续动手。
他除过乾明宫,便只在棠梨宫留宿,这里自然有他的衣裳。
今日休沐,穿舒适的常服便好,她将换下的衮服搁在衣架上,正要去取那边的常服,没料到忽然脚下一空,惊觉自己被他拦腰抱了起来。
她吓了一跳,他却勾唇一笑,“朕醉的厉害,走,陪朕睡一会儿。”
她咬唇,刚才明明清醒得很,现在又醉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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提前准备了几个月,太后的圣寿节终于圆满落下了帷幕。
第二日,静瑶照例带彦儿去福宁宫早请。
太后逗了会儿彦儿,目光悄悄瞥向她,琢磨了一会儿,发话道,“今次高丽国派人送了几根山参,哀家瞧着品相还不错,等会你带回棠梨宫去吧。”
高丽国进贡的自然是是上等山参,但除过先前怀孕的时候,太后可鲜少会赏她这么贵重的药材,静瑶一怔,忙要婉拒,“这是高丽国敬献给太后的,臣妾岂敢用?”
太后道:“哀家一时用不着,赏你就拿着,趁着年轻好好将养,争取为陛下多生几位皇子公主。”
静瑶只好先应了是,心中却大感奇怪,从前太后可是想着法子往皇帝身边塞人,今次这是怎么了?
言下之意,要将生皇子的重任都交给她了?
又说了几句无关痛痒的闲话,太后忽然想起一事,便同她交代,“前几日邹淑容染了风寒,便到哀家跟前来请辞,说是身体虚乏,顾不上料理宫务,哀家看着,她也不是什么精干的,就不指望她了,往后宫中的事,还得要你多操些心。”
邹淑容的病静瑶倒是也听说了,便垂首应是,又顺势道,“臣妾听说邹淑容已经病了好几日,吃药也不见缓解,不知要不要叫王院判亲自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