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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香香极力忍笑, 忍得肺都要疼了,她摇头:“没有。”
  “堂妹?”
  “没有, 我一个妹妹都没有。”
  谢时“哦”了一声,蓦地又看她,果然在她的脸上看见了忍之又忍的笑。
  分明就是那个小骗子。
  但又分明不是。
  谢时看着眼前小姑娘缺失的那颗牙,就连牙齿, 也不一样。他平生第一次陷入了巨大的茫然中, 最后无奈说道:“打搅了。”
  香香笑眼弯弯,目送他牵着马而去,等他走远了, 才捧腹弯腰,差点笑岔气。
  已经走远的谢时此时回头,视线穿过人潮,看着那首饰摊子前似乎在捧腹的小姑娘,眼底又掠过满满疑惑。
  他忽然想到了什么,难道是妖怪?
  似乎唯有这个解释才合理。
  他不会认错人的。
  谢时的视线久久没有收回,疑虑难消。
  独孤羊随贺老爷到了府邸,先是经过外墙,并不太新,像是有一些年份了。等到了大门,那门匾却是崭新的,跟门框的颜色略有不同,像是特意挂了一块新门匾上去。
  独孤羊佯装不知,随贺老爷往里面走。贺大人亲自领他去了房中,又道:“我原本以为杨先生身边至少会跟个药童,所以准备了两间房,没想到先生竟是一人。”
  “贺老爷府上很冷清。”独孤羊说道,“贺夫人和儿女没有同住?”
  贺大人没想到他会问这句话,正当要以“妻儿都外出”来作为借口,便听见门外有人说道:“可是神医杨先生来了?”
  独孤羊往门外看,只见是个二十出头气度不凡的年轻人,他迅速看了贺老爷一眼,他的脸上明显多了几分恭敬,但并没有立即问话寒暄,看来是熟人,这人的地位甚至不低。
  甄莫林见到杨不多,有些意外,他以为杨不多是个医术精湛的老大夫,但现在看来,年龄跟自己差不了几岁。他一时不能肯定,看向贺大人。贺大人看出他的疑惑,忙介绍说道:“这位是杨先生,这位是……”
  甄莫林说道:“我是贺老爷的外甥,姓莫。”
  “莫公子。”
  独孤羊朝他问了好,甄莫林也向他问了好,又道:“我以为杨先生至少是个年过花甲的老先生,没想到这样年轻,而且医术这样精湛,很是难得。”
  独孤羊见他年纪跟自己相仿,但说话却不生疏和客套,甚至那句“难得”,更像是平时总是夸赞别人而养成的习惯,自己却不知。
  贺大人插话说道:“杨先生还没有用过午饭吧,我先让人去准备准备。”
  “多谢。”从贺老爷对他隐瞒身份开始,独孤羊就知道他们不会轻易带他去见皇后娘娘,所以现在弄了个假宅子来招待他,目的很简单——观察。
  观察到他的确是医术高明的大夫而且底子干净,才会带他去给皇后娘娘医治,他们谨慎小心的举动,他并不反感,反而很理解,毕竟这是太子的母亲,不会那样草率领人医治。
  “莫公子。”独孤羊忽然对他说道,“贺老爷说得病的是他的远房表妹,你又是贺老爷的外甥,难道你是那位夫人的儿子?”
  甄莫林微顿,原先他还没有将这关系想得太细,如今他突然说起,便顺水推舟说道:“嗯,得病的是家母。母亲一年前染上这怪病,难下咽,寝难安,夜里还常有梦魇。听了先生的话后,在屋里放上冰,就好了不少。但我不明白的是,母亲她去年五月犯病,若这冰有用,那为何冬季寒冷,比这冰更甚,为何我母亲的病却不见好?”
  独孤羊说道:“南楚国冬日的冷,不是你母亲喜欢的那种冷。”
  甄莫林没有听明白这句话,但再问,这杨先生已经不说了。
  他不好多问,便告辞离开,走的时候贺大人出来送,他想了想说道:“看起来是个规矩人,你先款待着吧。”
  说完他上了马车,刚回到宫里,就去探望母后。
  皇后正在清凉的寝宫里待着,坐在窗边小榻往外头看着,吃着碎冰浸泡的果子,气色比平日都要好。以至于甄莫林见到他的母后,还有些意外,只是几块冰而已,就能胜过宫里的几百御医?
  皇后见他来了,让宫女拿了果子给儿子,见他热得额上有汗,说道:“又去哪里了,这样热的天,不要乱跑。南楚国六月的天热得很,人一动,全身都是汗。不像大周,风是干爽的,舒服得很。”
  甄莫林没想到母后竟然一口气说了这么多话,如果不是母亲气色还并不是十分好,他简直以为母亲已经康复。他坐下说道:“母后还记得儿臣请的那位杨先生吗?”
  “记得的。”
  “今日他进城了,住在宫外,儿臣没有向他道明您的身份,问及他为何要将冰安置室内,他只说了一句话。”
  皇后默了默,说道:“什么话?”
  “他说,南楚国冬日的冷,不是你母亲喜欢的那种冷。”
  皇后蓦地一愣,良久没有说话,只是低眉之际,眼睛微见红意,几乎就要落泪。甄莫林急忙起身问道:“母后您怎么了?”
  皇后轻轻摆手:“没什么,这位杨大夫,懂你母后。”
  她轻轻叹息一声,看向窗外,屋里是干爽凉快的,外面却是肉眼可见的热浪,湿漉漉,让人不喜。
  甄莫林见母亲面露疲乏,不便打搅,便告辞出去了。看来他还要去一趟那个宅子,问清楚杨不多,他的母后到底患的是什么病,为什么母后说他懂她。
  独孤羊还没有把行囊放好,就听见秋娘怒喊香香的声音,他笑了笑,秋娘终于发现那个小坏蛋跑了。
  不多久,他就听见了女儿快速往这边跑的声音,在附近停了下来,细声细气地跟秋娘撒娇。
  听到这,他的耳朵就开始疼了。他收回耳朵,没有继续聆听。自半年前司徒空的火炮在耳边炸响后,虽然听力恢复了,但不能用太久。或许也跟他当初一路都在追寻追月的声音,太过疲劳有关,导致听力受损。
  独孤羊想,那位莫公子,想必很快就会来找他了。
  但愿一切顺利,提早借到这个助力,就可以去大周,将追月接出来,擒住叛徒,一家三口,一起回r星。
  “你以后不许再这么乱跑了,外头多危险你知道吗?”秋娘给她盛着饭,见她睁着水汪汪的无辜双眼看自己,看得她的心都软了,根本骂不出来。
  “我知道了,奶娘。”香香轻声说着,又将一个香囊从桌上朝她的碗旁推去,说道,“这个是送给您的。”
  秋娘打开一瞧,里头是个白玉镯子,她心头一暖,紧拽手中,问道:“你就买了这么一个?”
  香香笑笑,抬手给她瞧自己手腕……不对,落到小胳膊上的红玉镯子,说道:“还给我自己买了一个。”
  秋娘起先还要夸好看,一会就皱眉道:“你记得过一阵子就取下来,不然等你的手大了,这镯子取不出来,勒手,就得敲掉了,多浪费。”
  “嗯嗯。”香香对奶娘勤俭持家的风格并不嫌弃,就是觉得麻烦。她爹爹会赚钱,也从不吝啬这些,但奶娘就是舍不得花。用她的话说,是过过苦日子,勤俭都养成习惯了,改不了,也不打算改。
  但奶娘对她是不吝啬的,虽然会念叨,可是吃的穿的都会替她打点好,倒是她自己,总说什么都够了够了。
  香香喜欢奶娘,但……
  已经躺在床上的她从怀里摸出一只香囊,里头放着另一只红玉镯子,比她的手腕大上许多——这是她买给娘亲的。
  她已经记不清娘亲长什么样了,但她记得娘亲身上很香,说话也很温柔,喊她的名字时,好听极了。
  香香怕奶娘难过,觉得她对她这么好,她却还是想着那个一直没有出现的亲娘。她不想奶娘伤心,也不想她吃醋,所以她又将镯子收好,并不打算让奶娘发现。
  她翻了个身,打算睡觉,过了几天又得去别的客栈住了,不然眼尖的人很快就会发现她这个小姑娘每天都不一样。
  那样会变得很麻烦。
  香香真想好好交个朋友,或者是在喜欢的地方住上十天半个月,可从来没有实现过这个愿望。
  她不痛快地嗯哼了一声,正要睡,忽然听见有人在屋顶踩瓦片,香香没有在意。以前也经常有采花贼小偷什么的半夜出没,这种事她睡觉时听得多了,谁让她的耳朵灵敏。
  “端王的马车明日下午进城,一旦入城,很难再有机会下手。”
  嗯?端王?这阵子在路上听闻的,从大周国来南楚国的使臣?香香睁开半只眼朝上瞥,总觉得在上面踩瓦片的人不是等闲之辈。
  他们说话的声音非常轻,她听来都如蚊子,别人就更别想听见了。他们也没有想到,有人能听见他们的蚊子对话吧。
  “嗯,如果明日不能将端王截杀,不必硬来。等他回程,再伺机动手,也不迟。端王跋扈,长途跋涉,日晒雨淋,心中早已有怨气,此行必定不会太过愉快。端王若死于回程,皇室定会猜忌南楚国,于我们有利。”
  香香已经完全睁开了眼睛,盯着那并不透明的屋顶,双眼越睁越圆。
  只因现在在说话的人,是那个烤兔子的人。
  暗杀端王?
  原来他不但会烤兔子,还会杀人。
  香香坐起身,心痒,想跟过去看看,但仔细一想她又躺下了,她不会武功,不会轻功,跟过去说不定会立刻被发现,然后被他烤成兔子。
  那香香就真的变成香香了。
  香香抖了抖,可怕。
  现在她把他的兔子吐出来还来得及吗?
  ——来不及。
  ——那她为什么要担心这个,反正已经吐不出来了。
  香香转了个身,闭上眼睛呼呼酣睡。
  作者有话要说:  要是有小伙伴发现自己突然收到铜钱发的红包,那是捉虫红包哈,有时候没空回复,但基本都会看见并在下次更新的时候改掉而且会给捉虫的小仙女送个小红包。
  错别字、错词和剧情bug之类的,看见的小仙女都可以指出来,前面最好加上【捉虫】,比较显眼。
  第二十九章
  甄莫林一早就来了贺大人的宅子里, 要约杨不多去外面走走。贺大人提及昨晚, 说一切安好, 那杨不多早早就睡下了,没有什么异常。
  “也没有见什么人?”
  “没有。”
  甄莫林点点点头, 让人请杨不多去游湖。
  南楚的河流湖泊比大周少很多, 眼前的湖也并不太大。湖面平静, 偶尔有飞鸟以极快的速度点水而过,大多嘴里都能叼起一条鱼。
  独孤羊想起了安南山附近的那条河流, 当初他就是在那捡到追月的。
  他和追月相遇是意外, 有了香香更是意外, 如果知道会那么快有孩子, 他会等抓到叛徒再跟追月以月为媒,或许一切都会变得不同。
  在岸上等着小船的甄莫林见他神情凝重, 开口说道:“听说杨先生是大周人。”
  “嗯。”独孤羊说道, “来自大周,但行医是从南楚开始。”
  “难怪没有在大周听过神医盛名。”甄莫林又道, “明日我安排先生去为我母亲看病。”
  独孤羊说道:“不必了。”
  “不必了?”
  “你母亲的病,是心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