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荞看看西边天上,太阳的小半边脸红得渐渐发暗,已经快落下去了,说说话不知不觉天都晚了呢,冯荞赶忙跳起来,跟杨边疆一起回二伯家。
秋收收花生,生产队收工比较晚,二伯和两个堂哥都还没回来呢,妇女倒是早收工一会子,二伯娘一个人正在厨房忙碌。
“二伯娘,我回来了。”冯荞朝厨房喊了一声。她这阵子来得太勤,都习惯了。
“下班啦?边疆也来啦?你们先自己玩啊,我给你们做饭吃。”厨房里二伯娘伸头出来,招呼了一声,便又赶紧忙去了。
“我去跟二伯娘做饭。哥你自己歇会儿吧。”冯荞笑笑钻进了厨房。
二伯娘正在烧一锅地瓜糊糊,见冯荞进来,忙叫她炒两个菜。这季节家里其实也没啥好炒的,菜园里豆角茄子都要罢了,接下来的白菜萝卜还没长大,正是家家缺菜吃的时候。
二伯娘转了一圈,指着灶台一个南瓜叫冯荞:“切丝儿放点辣椒炒,多放点儿油好吃。你再去西院墙摘一把嫩扁豆,也切了丝,拍点蒜瓣儿炒一盘。哎,早知道边疆来,我煮什么地瓜糊糊,我就该烧米汤才对。”
冯荞无奈笑道:“二伯娘,瞧你忙的,他还不是三天两头来,又不是什么远路的贵客,你还跟他客气,家里有什么吃什么就行了。”
“嗐,我拿他客气什么,我又没有鱼没有肉,总得炒个菜吃吧。你这丫头可不用拿他当旁人,不过人家边疆来一回,总不能跟家里平日一样,一碟子咸菜打发他。”二伯娘一边说笑,一边张罗着饭菜,她如今对杨边疆那心态,根本就是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欢喜,转一圈又说:“去看看鸡窝里,今天的鸡蛋还没捡呢,拿来炒给边疆吃。”
“二伯娘!”冯荞哭笑不得拉住她,“这菜够吃了,鸡蛋就先别炒啦,他有几天不来的,他一来,你就翻箱倒柜给他弄吃弄喝,我看你要是不嫌人肉酸,腿肚子肉都舍得割一块下来炒。”
“这话说的,我也没啥好的给他吃呀。”二伯娘说着也笑,“荞啊,你可记着,这是你女婿,咱们娘家人待他好点儿,他往后也就不好意思亏待你。”
冯荞知道,二伯娘凡事都替她着想呢,心里也暗暗发誓,将来一定要好好孝敬二伯娘。
二伯没多会儿就回来了,杨边疆忙起身跟二伯说话。二伯乐呵呵叫他坐,自己也坐下来装烟袋抽,直说累一天了抽袋烟歇会儿。
“抽你那个大烟袋呛死人了。”二伯娘唠叨了一句,问:“冯东跟冯亮咋还没来呢?”
“都收工了呀。”二伯说,“这俩小子跑哪去了?”
又等了一会儿,天已经完全黑下来了,又等了一会子,大门吱呀一响,两个堂哥终于回来了。
“冯荞,快来。”冯亮一伸头瞧见冯荞,就笑嘻嘻地喊她。
“干啥呀。”冯荞一抬头,总觉着冯亮哪儿怪怪的,走路姿势也有点别扭。冯荞跑过去仔细一看,心里大约就有数了,三哥那裤子绝对有问题。
——两边裤脚都用麻绳扎着,两条裤腿鼓鼓囊囊,显得沉甸甸的。冯荞可不相信,三哥出去一趟就突然发胖了。
冯荞扑忒一乐,指着冯亮忍不住想笑。
冯亮自己也咧着嘴笑,弯腰解开裤脚的麻绳,新鲜的花生果带着泥土味儿,还夹杂着花生叶子,叽里咕噜滚了出来。冯亮甩甩脚,把花生倒干净,笑嘻嘻地跳到一旁。
二伯娘哎呦一声,赶紧拿笊篱来装,冯亮那两条裤腿儿,居然倒出来一大笊篱花生。二伯娘一边装一边担心地唠叨:“你们这两个活祖宗,我说收了工咋还没回来,咋跑去偷花生了呢,没叫人看见吧?”
“放心吧。”冯东笑,“我一开始也只想着偷偷摘几把来解解馋,煮盐水花生吃,谁知冯亮这小子手脚太快,一会子就扒了那么一堆,扒都扒了,怎么着也得带回来呀。”
“哪儿扒的?哎哟你俩小兔崽子贼胆胆儿可真够肥的,这要是叫看青的人逮住了,那可就糟了。跟你俩绑上街游.行,看你们还怎么找对象。”
“嗐,队长他家里吃得少了?看青的人又敢保证没吃?辛苦种了一春夏的花生,吃几个鲜花生还不行了,还不是社员自己种的。妈,你放心吧,我们在村西北那块地扒的,我们只用手指抠泥土里的花生,地上的花生秧还留着好好的呢,表面看不出来。看青的人估计干了一天活也累了,我们就蹲花生地里慢慢地扒,中间看青队过来了一遍,黑咕隆咚哪看得见我们呀。就是回来的时候怕撞上人,七拐八弯绕了半天的路。”
冯亮笑嘻嘻拍着身上的泥土草叶,叫冯荞:“冯荞,要不今晚别走了,明天早上煮盐水花生吃,我早就馋得慌了。”
冯荞看着一大笊篱花生,真有点担心后怕,生产队专门有“看青队”,一个个扛着红漆大棍子,白天夜晚绕着田地转悠,防备村民偷庄稼,万一被抓到了,可就要倒霉了,批.斗是免不了的,有时候队长还会上绳子捆,扣个“挖社.会主.义墙角”的大帽子。
不过说实话,那年月村民社员偷庄稼也常见,冯亮说的也是实情,人不能扛过肚子饿呀,看青队的人自己也照样偷吃。
偷花生这事吧,怎么说呢,白天生产队收花生,队长那俩眼珠子蹬得跟牛蛋似的,紧盯着,一旦看见谁往嘴里塞一粒花生米了,少不了骂骂咧咧,要打要罚的。
其实新鲜收来的花生,谁不想尝个鲜呀,死老实的人家都不敢,稍稍机灵些的,多少都得偷几个来吃。袖子里塞,鞋窝里藏……当然,要想吃水煮花生,单靠袖子里塞几个是不够的,就得正经去“偷”了。
挺过前几年食不果腹的日子,在温饱面前,乡间老百姓对于“偷”的概念远没有那么上纲上线,非关道德,毕竟谁都要吃饭,谁都会饿,面对饥饿所谓“道德”显得苍白无力,谁也没法跟自己的肚子过不去。田地里那庄稼其实也是老百姓自己种的,不是吗?
“下回千万别这样了。”二伯也是一脸担忧后怕,敲着烟袋叮嘱,“人家馋了就在田里偷偷吃几个,干部看见了也就呵斥两句,你看看你,你一下子偷了这一裤子,真被抓到可就不好辩白了,你个不怕惹祸的东西。”
“行,下回保证不这样,这今天不是一时嘴馋了吗,我们能在田里悄摸吃几个,冯荞她可吃不到。爸,我跟你说,如今也不是头几年了,生产队长动不动就抓人捆人,这如今四.人.帮都倒台了,上头不支持打人批.斗,队长也没那么横了。”
冯亮笑着安抚二伯,笑嘻嘻跑出去洗他的泥裤子,走到门口又特意嘱咐一句:“冯荞,今晚就别走了,给你煮花生吃。”
冯荞答应一声,抿着嘴笑,三哥这明明是想着她呢,她最喜欢吃鲜花生。可就是三哥这胆子也太大了,冯荞也担心后怕,幸好没啥事。
冯荞跟二伯娘去收拾准备吃饭,冯东也忙着出去帮家里喂猪。冯亮蹲在井台,找了个盆泡他那条泥裤子,杨边疆便站在一旁跟他聊起来。
“冯亮,你听广播了没?”
“啥事啊?”
“恢复高考呗。”
冯亮瞥一眼猪圈,冯东正在里头忙着喂猪呢,家里那两头猪大约是饿得急了,听见动静越发吱吱的叫,冯东费力的把一大桶猪食拎进去。冯亮声音低了下来,放低声音对杨边疆说:
“收工路上听到了。”
“我刚才跟冯荞聊起来,都觉得你应该去考。”
“边疆哥,不瞒你说,我刚才在想这事呢。”冯亮有些犹豫的样子。
他原先都叫“边疆哥”的来着,自打冯荞和杨边疆订婚,他叫哥也不是,叫弟也不是,叫妹夫好像也不是,那俩还没正式结婚呢。
于是冯亮就索性不下称呼,啥也不叫。而杨边疆呢,让他改口管冯亮叫哥也有点为难,俩人干脆就彼此心照不宣,碰上实在含糊不过去,就叫名字。这会儿分明是心不在焉的想事情,顺口又把杨边疆叫哥了。
“边疆哥,你看家里这样,三个儿子负担可够重的,我读到高中毕业,已经拖累家里很多了。我爸当初说大哥是长子,怎么也不能荒废了,一家子省吃俭用,掏空家底好容易给大哥娶上了媳妇,分家出去另过了。这眼下二哥和我……二哥这都二十二了,搁在村里已经算是耽误大了,家里日子穷,二哥的婚事本来就不顺利,我要是再跑去高考念书,不能帮家里干活挣工分不说,反倒要家里供养,二哥再耽误几年下去……”
冯亮话里未尽之意,杨边疆当然明白,这家里本来就困难,要是再供养个大学生,负担更重,家里几年内必定要掏空家底了,必定更加困难,他自己倒是有出路了,冯东却要牺牲很多,谁家姑娘也不傻,谁愿意跳进一个穷坑?冯东的婚事再这么耽误下去,怕是真要打一辈子光棍了。
第55章 出路
杨边疆没反驳, 目光看着猪圈里忙碌的冯东:“冯亮,你这顾虑有你的道理,可你就算不考, 对冯东也未必能帮上,这对你可是个极好的机会,我听冯东说过, 你从小就是个读书料子, 家里供你读到高中毕业也不容易, 你要是直接放弃了,把你自己荒废了,这高中也算白读了, 实在是可惜。”
“其实也荒废得差不多了。”冯亮像是很不在意地咧嘴笑笑,“再说了,就算我去考,基本肯定也考不上。”
“考不考是一回事, 考不考得上是另一回事。你毕业出校门也才一年多, 书本拾掇起来也快,抓紧复习, 还是蛮有希望的。家里有困难也是一时的,我听说大学里都有生活补贴, 你要真考上了,家里顶多再困难四年, 四年大学怎么也坚持过去了。等你毕业上班, 就能更好的帮衬家里了。”杨边疆说。
“边疆哥, 我知道你是想我好。可是……”冯亮还是笑,表情却带着纠结和遗憾,不自觉就又叫回了边疆哥的称呼,“这事儿……再说吧。我再考虑考虑。”
“你再想想,不过我提醒你啊,这就开始报名了,时间可紧。再说这么大的事情,你也瞒不住冯东的。”
“你考虑啥呢?”
杨边疆和冯亮同时一扭头,便看到冯东擦着手站在他们身后。他没好气地瞥了冯亮一眼:
“该你考虑的你不考虑,不该考虑的你倒瞎操心,当着边疆的面,咱说句大实话,就算你不考大学,你也无非在家干活挣几个工分,也就够养活你自己的,你不考,我就能娶上媳妇了?就能帮到我了?你不光帮不了我,连你自己也肯定荒废了。”
冯亮看着不悦冯东,没敢说话。
“倒是你真能考上大学,将来还能拉家里一把,这家里也多个指望,好歹比我俩都在家这么干靠着强。穷家穷地方,你跟我,能出去一个是一个,这家里好歹有个出息的,难不成非得两个都困死在家里,一起吃苦受穷,一起打光棍,才叫亲兄弟?你爱考不考,怕考不上别拿家里当借口。你自己想想明白!我反正管不了你了。”冯东说完,拎着喂猪的盆转身就走,分明是不高兴了。
冯亮嘴唇动了动,最终却没吱声。
晚饭很快做好了,二伯娘被冯荞拦着没炒鸡蛋,怕菜不够,到底又去炒了一碟辣椒花生碎,一把花生米细细剁碎,下锅炒香了,再加入剁碎的青红辣椒小火干炒,不需要油和其他调料,只加些盐,卷煎饼吃绝对香辣下饭,够味儿。
冯荞端着一盆地瓜糊糊进来,跟二伯娘一起收拾了桌子吃饭。她递了个煎饼给杨边疆,一边给了他一个询问的眼神。
二哥脸色不高兴啊?
杨边疆:呵呵,没事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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冯东的性子,杨边疆比谁都了解,有他那些话,冯亮在高考的事情上不敢敷衍。
晚饭后杨边疆也没再多说,就从二伯家告辞回家去。二伯一家人送到门口便都回去了,二伯娘推了一下冯荞,冯荞也就就势跟着继续送了送,两人推车慢步,戴着一弯月牙儿走在夜色下。
一直送到村口,杨边疆便不让她再送了,这大晚上的,出了村子可不安全。
“这阵子家里人多照应些,叫冯亮好好看书复习。”
“哥,你说……三哥真能愿意考?他担心的也不是没道理,二伯家这样,大哥结婚分家另过,三哥再考上大学,夹在当中的二哥可就……再耽误几年,就算三哥大学毕业工作了,能帮衬家里,二哥都快三十岁了,到哪儿娶上个像样的媳妇?”
“他担心有道理,可冯东说的也是正理,这个家,出息一个是一个,总不能都这么困在家里,兄弟两个都没出路。机会可难得,考上考不上是一回事,错过了冯亮心里要遗憾一辈子的。至于冯东——其实他自己比谁都清楚明白。”
路上来了一个黑乎乎的“庞然大物”,走进了才依稀看清是一辆牛车,车上堆得高高的玉米秸秆,杨边疆怕秸秆碰到冯荞,伸手拥住冯荞肩膀轻轻一带,把她带到路边里侧,自己也往后闪避。
生产队的车把式老杨叔坐在玉米秸秆顶上,高高的俯视着路边一对小年轻,笑呵呵甩了个响鞭。
杨边疆的手还握着冯荞胳膊,他挡住冯荞,玉米秸秆擦着他的半边身体过去了。他倒是坦然,冯荞却难免羞臊难当,被熟人瞧见俩人离这么近,多不好意思呀。好在老杨叔素来是个木讷的人,倒没有趁机开他们玩笑,甩着鞭子慢吞吞进村了。
“你回去吧,早点睡。”
“嗯。你骑车小心点,路上黑呢。”
杨边疆瞧着牛车已经过去了,终究没忍住,伸手在冯荞头上轻轻拍了拍,哄小孩似的口气:“赶紧回去吧,跟着牛车回去,省得天黑害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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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冯亮没有再去生产队上工,二伯跟队长告了假,说小儿子冯亮报名参加高考,留在家里复习,这阵子就不上工了,再者,要报名,还得先请队长给写个证明的条子。
“你家老三也报名高考了?”生产队长卷着纸烟,“听说孔家那儿子也报名去了,一大早他妈就来我家敲门,叫我给写条子出证明,说她家孔志斌报名考大学。叫我看呀,都是瞎折腾,大学生那是一般人能当的吗?人家那得根正苗红,要么干部子女,要么革命表现特别突出的,经过公社和里推荐,才能上大学。你以为考试就不用推荐了?臭老九都批.斗了这么多年了,不可能只看分数的。不是我说,咱们整个公社一年也难给一个推荐名额,怎么也轮不上你们这些人吧?你们这就是瞎折腾,白耽误队里干活。”
队长这话不中听,这要是换了二伯娘,少不得又得反驳几句,二伯却是个好性子,乐呵呵笑着说:“横竖也到秋后了,小麦种下地,收完这茬地瓜,就该猫冬了。队长你看,他也不耽误挣多少工分,横竖也就这个把月。就叫他在家看几天书,就当他躲懒了。大学生那是一般人能当的吗?考上考不上,咱反正是去考了,全当试一试,横竖又不耽误啥。”
秋夜,村庄渐渐沉寂,这年月煤油很贵的,农村人家有些甚至不舍得点灯的,摸黑吃饭摸黑上床。舍得点灯的人家,也总是早早熄了灯,从这天起,二伯家的煤油灯总是亮到半夜甚至拂晓。
据说,村西孔志斌家的灯也亮到很晚,村里人说,孔志斌也报名参加高考了。有人就说,孔志斌这小子从开春起,一直躲在家里翻书本,要是真凭本事考试,没准人各有命,没准还真让孔家祖坟冒一下青烟呢。
初冬的阳光里,冯亮骑着从大哥家借来的自行车,跑到镇上去报名,本镇的高考报名点就设在镇中学,几个负责报名的老师坐在一排课桌后面,因着恢复高考的消息,这些臭老九们似乎也恢复了几分精气神。其中有认得冯亮的,见他来报名十分高兴,拉着他说了好多鼓励的话。
冯亮报完了名,又跟老师借了一册语文书,抱着书从镇中学出来,在大门口迎面遇上了孔志斌,不光是孔志斌,他身边还跟着陈茉茉,两人说说笑笑地拉着手进来,看见冯亮,孔志斌脸上闪过一丝尴尬。冯孔两家如今算是撕破脸结了仇,孔家的人都下意识避着冯家的人,孔志斌跟冯亮从小同学,如今也断绝来往了。
冯亮漠然地瞥了那两人一眼,自顾自骑车走了。
陈茉茉认出冯亮,问孔志斌:“哎,这人不也是你们冯庄村的吗?他也是来报名的?”
“应该是吧。”孔志斌拍拍陈茉茉的手,鼻子里哼了一声,“呸,有什么好神气的,他也来报名高考?做美梦去吧!茉茉我跟你说,这种人就是来浪费时间的,这次恢复高考,报名人数多,录取率非常低的,对于绝大部分毫无准备的人来说,都是在浪费时间。”
没时间了,孔志斌相信,对于绝大部分人来说,是没法跟他竞争的,只有短短四十天的时间了,就算白天黑夜不休息,那些人也没法像他这样,充分复习,做好了充分的高考准备。
“考上大学,我们就可以一起回城了。志斌,多亏有你,你真是太好了,我真幸运遇到你。”陈茉茉满眼崇拜地挽着孔志斌。
“大学只不过是个台阶罢了。茉茉,我们未来的路还远着呢。”孔志斌淡定一笑,考大学,只不过是他辉煌人生计划的第一步,七七年啊,也没别的事好做,还不能忙着搞发家致富,那就先爬上一个更高的平台吧。
当年的高考,还是考前报志愿,孔志斌信心满满,毫不犹豫地全填了北京上海的几所著名大学。在孔志斌的眼里,首都当然是可以考虑的,但是陈茉茉是上海人,很希望回上海,所以他也比较愿意去上海读大学,毕竟那里也是将来最繁荣的经济大都市。至于其他地区那些“不入流”的大学,他如今压根儿不做考虑。陈茉茉却忍不住有些担心。
“志斌,这几所名校可不好考,分数肯定是最高的,你是不是把二三志愿降低一下,万一没考上第一志愿,还能保障一下。”
“你怎么就那么不自信呢?”孔志斌笑起来,“茉茉,我这将近一年时间埋头苦学,可不是为了考那些二三流大学的。不是说好了吗,咱们一起回城,北京上海当然是首选。”
陈茉茉一脸感动,但感动代替不了自信,陈茉茉还是有些担心的,她担心自己根本考不上,更别说国内一流名校了。
其实只要能离开这有苦又累的农村,去哪儿上大学她都愿意,先考上大学再说,不管在哪座城市,总比留在农村强吧,以后她可以再慢慢想法子回上海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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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冬里的一次高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