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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爱他,但不敢信他。
  是的,她是如此卑微,她的爱也是如此卑微,她不信他会为此留恋一生。
  她以后到底该怎么办?这时候谈什么守心和放手,都为时过晚。
  她想着是否该为自己多铺些路,为未来多做打算。要是她再强大一些,再厉害一些,让皇上也没有选择的余地,只能留在她身边,那该多好。
  这大概就是所谓的野心了吧,若是下次李氏再及提此事,她也许会多考虑一二。
  *
  灵仙进来欢悦地告诉她,“娘娘,皇上来了,快走到门口了。”
  豆香又给自己的眉梢添了两笔,蘸着唇脂滋润了一下红唇,换了一件橘红色的外衫,抬头便露出一个撩人心魄的妩媚笑容,迎了上去。
  皇上今日走的有些慢,见她走到外面来接人,却不大高兴,板着个脸,说道:“怎么穿的这么单薄,外边冷,你还出来,是想冻到吗?真是一点不省心。”
  豆香亲昵地挽着他的胳膊,对他抛了个媚眼,娇笑着回道:“臣妾这不是迫不及待想见您吗?况且……”她故意咬着他的耳朵暧昧道:“况且不是有您来温暖臣妾么。”
  谁知皇帝陛下听了这话,面上更加不愉,抽出了自己的手,跟她保持了距离,反问她:“你不是还在生朕的气吗?”
  豆德妃一脸尴尬,心道皇上今日是怎么了,这不是他往常的作风啊,难道自己哪儿做错了吗?不该因为虎生被挪出去,而耍小性子,还推了几次私会的事。
  这是惹他不乐了?不行,不管怎样,都得暖回来。
  所以今晚很是奇怪,豆德妃尽是往皇上那儿凑,使出浑身解数,处处勾引他。
  皇帝却一直推拒,脸色越来越青,直到最后两人上床安寝的时候,他竟还责备道:“好了,豆氏,别在朕身上折腾了,朕今日没兴致。”
  豆香被下了脸,就背对着他,使劲地捏着自己的枕头,心里难受的很。
  柴斐见她真没动静了,又瞄了好几回,最后忍不住问:“朕方才语气有些重,你生气了吗?”
  豆香撅了撅小嘴,动了动肩,却没转过身,也没回他。
  柴斐又道:“不是你的错,是朕不好,过来到朕怀里,朕抱着你睡。”
  豆香还是禁不住转过身,贴着他的胸膛,小声地闷闷地说:“皇上是不是觉得腻了,厌烦了臣妾?”
  “哪有的事?瞎想什么!”
  “那您今夜怎么不碰臣妾,臣妾都那样做了。”
  皇上有些难以启齿,支吾了半天,才勉强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朕…那个…扭到…腰了。”
  豆香懵住,等她反应过来,忍不住放肆地大笑出来,丝毫没顾忌到皇上的心情。
  恼羞成怒的皇上吼道:“豆氏,朕看你胆子忒肥了,敢当着朕的面嘲笑朕,等朕好了,有你好受的。”
  皇帝陛下的面子还是要给的,于是豆德妃用枕头闷住自己的头,继续大笑。
  皇上……你以为挡了个枕头就不是嘲笑了吗,要不是闪了腰,不能使力,朕肯定好好办了你。
  豆香笑累了,问他道:“皇上,平白无故,怎么就扭了腰?”
  皇上有些不自然地回她:“朕当时在想事情,没看路,崴了脚,不巧闪到了。”
  “哪儿难受?”看来慎贵妃腹中孩子被害之事,对他也不是全无影响。
  她摸着他的腰,到了一个地儿,引他忽然叫出了声,“这里疼着,别弄了,咱们早些睡吧。”
  “您这样躺着不难受吗?不如趴着睡。”
  “床硬,趴着睡也不舒服。”反正闪到了腰,怎么都不舒服。
  豆香起身脱掉寝衣,皇上看了,丧着脸道:“朕都这样了,你还想怎样,真是……”
  她留着贴身小衣,又躺回去,撞撞他的胳膊,温柔体贴地对他说:“皇上,臣妾身子软,您睡臣妾身上吧,会舒服一些。”
  原来是这样,不过皇上还有些不大好意思,奈何豆德妃很积极,催促着他上来。
  等他趴上以后,舒服地感叹到:芙蓉帐,温柔乡,换巢鸾凤,万劫不忘也。
  豆香轻轻地揉着他腰酸痛处,鼻唇贴着他的耳廓,深吸一口他身上的味道,再睁眼望着顶账,暗暗发誓,在她鼎盛的时候,谁都别想从自己这里偷走他的心,不论以后如何,此时这就是她的东西!
  *
  皇上养腰花了些功夫,好了以后,也多是来德妃这里,后宫竟也没什么反应。
  这一月,虽是年末,却过的异常安静太平。
  直至,来年一月十七,突然发生一件骇人的事儿,长清殿里,慎贵妃娘娘不知怎地小产了,痛了两个多时辰,掉下了一个已经成型的男胎,而后李遥生贴身伺候的大宫人,叫戎蓉的那位,莫名地自尽了。
  孩子都满五月了,却没有保住,皇上命孙尚宫去查此事。
  可不论孙尚宫怎么问,失魂落魄的李遥生,只有一句:“都是我的错。”
  皇上听了,就把此事归在了慎贵妃娘娘头上,降李氏为贤妃,是以,李遥生成了慎贤妃。
  次日,一月十八,淑妃娘娘的禁令满期,终于出来了。
  第84章 殇
  一月十七日午后开始,李遥生就觉得小腹有种莫名的坠涨感, 她最近一直隐隐觉得不适, 可招了太医请脉,他们也只告诉她, 还是那荷包留下的作用。
  只是今日却明显不同,这股坠涨突然间就变成剧痛,而后她就感觉到下面在出血,掀开被子一看,竟是浸出了暗红色的一片, 她知道自己这是要小产了,赶紧叫人去请太医和医女。
  长清殿因此忙碌起来, 只除了戎蓉,她潇然地站在一旁, 置身事外。
  李遥生叫她过去,却没有回应, 抬头与她对视一眼, 李遥生浑身一凛,如有所感, 她忍着痛苦,命人拿下戎蓉, 再派人去她屋子里搜查。
  此后她再也无力气去操心其他事,经历了一场生产之苦, 把五个月大的胎儿排了出来,是一个已经成型的男孩儿, 一点气也没有,浑身泛着青紫,一瞧就知道是受了毒。
  她呆呆地盯着医女把孩子包起来抱走,心中痛不欲生,悲恸不已,那是她的儿子啊,在她肚子里就被暗算,连睁眼看这个世界的机会都没有,就这样没了。
  戎蓉的房内搜到了一盒脏东西,她也被擒了过来,李遥生并未直接送人去逼刑,而是退了众人,自己来问。
  李遥生一滴泪都没掉,可嗓子已然哑了,带着莫名的苍凉,问道:“为什么,为什么偏偏是你,为什么你要害我的孩子?”
  戎蓉跪在离她半米的位置,面无表情,沉默不语。
  李遥生万般没想到,最后害自己的人,会是戎蓉。
  当年她走投无路时,是自己救了她,也是她缠着跟着自己,发誓说愿为奴为婢,粉身碎骨,在所不辞。在兵营里的日子虽苦,两人却同甘共苦,她还救过自己一命,从此成了生死之交,况且她对自己还有那样的情感,怎么会这样对自己!
  想到此处,又见她不回答,李遥生拿起从她房里搜出的木盒狠狠向她砸去,心中的愤怒和绝望,使她不由地颤抖起来,质问道:“说,你背后的人是谁,是皇上?他一直不想要我腹中孩儿,果然最后还是出手了吗?”
  那木盒豁得散开到戎蓉身上,流出似血非血,似药非药,还有一团软绵绵的脏东西。她这时候开口了,哭笑中带了一丝嘲讽,“你说年少时狂妄自大,我瞧现在也没有改了这个毛病,让我猜猜,你一定认定我必不会害你,也觉得除皇上以外的人,对付不了你。呵,真是可笑,皇上若要真对你出手,还需做的这样隐蔽,一副红花汤灌下去,谁敢去质问他吗?”
  李遥生忽然就像泄了气的皮球,瘫回到原处,无力道:“我终是看错了你,信错了人,看在咱们多年情谊上,别逼我把你送到暴室去受折磨。说吧,到底是怎么害的我,到底是谁在背后指使你?”
  戎蓉这才捡起那团灰白软绵的东西,回道:“用的白蛭。”
  李遥生没听明白,“什么东西?”
  “白蛭这种东西嗜血,叮起人来,一点都不疼,也不会留下痕迹,平常用归尾、红花、丹皮、附子等药材泡着,时间久了,体内就含着这些堕胎的药物,等它吸了血,就放出药性。你睡觉用的松茴才能安睡,睡的也死。白天,我把这东西养在药盒子里,等我给你守夜的时候,就吸在自己身上,带到你屋里,等你睡熟后,再转移到你身上,等它吸饱了,再收到自己身子,拿回去继续泡。”
  李遥生冷然道:“到是让你们费心了,竟然这样设计我。”
  “我也很佩服那位的手段,认识她之后,才知道什么叫人外有人,天外有天。怕是头一回见你的时候,人家就开始准备伏兵了。不过反过来一想,还真是毛骨悚然,防不胜防。”
  李遥生幡然领悟,“荷包一事,恐怕也是你们的计谋吧。”
  “没错,那荷包在当着你的面拆过之后,我又亲手给你放了那些东西进去,再缝了起来。还故意留下破绽,就是为了等你流产之后,把这事推到皇后和韦氏身上,这样我可能就不用暴露了。没想到,居然被豆氏给识破了,你说的没错,她的确也不简单。没法子了,我也只能随机应变,祸水东流,提前嫁祸到韦氏身上。我话都说到这里了,想必你也猜到害你的那位是谁了,就不用点名道姓了吧。该交待的都交待了,你还要问什么,看在咱们多年情谊上,也一并告诉你,反正我已经吃了钩吻,剩不了多少功夫了。”
  李遥生眼里闪烁着一股无法遏止的怒火,咬着她青灰的嘴唇,斥责道:“为什么?我拿你当生死之交,你却这样对我,我哪里有对不住你的地方?那人是威胁了你,还是给了你什么好处!”
  戎蓉这时才看向她,眼中疯狂的火焰悲哀地、绝望地闪着,“以前你女扮男装时,救了我,还带我在身边,那时候你身边只有我,就算识破了你是女儿身,我也从没有想过去违背我当初发的誓,服侍你一生,粉身碎骨,在所不辞!哪怕后来跟你去军队,为了救你差点丢掉性命,我也是心甘情愿,乐意至极。我虽为女子,却对你……你明明是知晓的,却佯装不知,这也没关系,我不怪你。我知道你心里只有大业,只有皇上,我不求其他,只想要留在你身边,默默地守着你,我就知足了。”
  “所以你在怪我放你家去?”
  “你怎么能放了我?你明明知道我家中的情况,我娘做不了主,我兄嫂都是好赌的,哪有人性可言,你怎么能放了我!”戎蓉说到这里竟然咆哮了出来,眼中喷出的火似在焚烧着她。
  李遥生撇过头去,脸上只剩下苍白憔悴的颜色,哑然回道:“我要进宫了啊,这是个吃人的地方,我放了你,是想让你去嫁人生子,过平凡安稳的日子,当真是为你着想。”
  眼泪从戎蓉凝滞的眼中涌现出来,她呜咽着问道:“你有没有问过我的意思?什么生死之交,你还是把我当成是你的奴才,觉得我膈应你了吧。给了金银和卖身契,就这样打发走了!”
  她很快擦干自己的泪水,又断断续续道:“我回家后,被兄嫂想办法榨干钱,我后来不肯给,他们就迷晕了我,把我卖到窑子里去。我怎么也不愿从,准备自杀时,是那位派人救下了我。”
  李遥生沉默着背对着她。
  她的声音渐渐虚弱,越来越小,“她答应我两件事,一、会帮我杀了丧心病狂的兄嫂,二、给我娘留下养老的钱。若是我办不成事,我娘就要背上,以妓充婢的罪名,去监狱里受苦,她年纪那么大了,怎么能受这种苦。”
  在她瞧不见的那一面,李遥生竭力咬住嘴唇,眼里蒙上一层泪花,像是就要夺眶而出。
  她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况且,我好歹能再见你一回,这次总算能让你刻骨铭心,再也无法忘记我,抛弃我了吧……”说完这些,她嘴角流下了黑紫的污血,再深深看了李遥生一眼,舍不得却不得不闭上了眼。
  “蓉蓉,蓉蓉,不要!”李遥生磕磕绊绊下床,扑到她身旁,压着嘶哑的嗓子低吼出来,眼泪终于抑制不住,不断从她的眼角滑落,成了诀别的咏唱。
  等孙尚宫来时,李遥生已经收了泪,目光呆滞,像是失了魂,无论被问什么,她都只回答一句:“都是我的错。”
  而在李遥生的心口上有一把锋利无情的刀子,一刀一刀地割着、刮着,血也在一点一点滴干。
  她知道自己从一开始就错了,后来更是错上加错,如今谈什么都晚了,她心中只有一个念头,报仇雪恨!
  *
  慎贤妃的小产,终究是给鸾宫,染上了一层灰色的色彩,皇上也为了这个无缘的孩子,默守了十日,不是和豆德妃偷偷来的那种,他是真的沉寂了。
  直到昭阳殿派人来报,说是皇后娘娘有喜了,已经两月余,他方才喜上心头,龙颜大悦,次日,宫里再添喜讯,曲台殿也派人来报,说汤修华也有喜两月。
  连着两件喜事,冲散了一切晦气,终于让整个鸾宫都感觉到,春天,终于是要来了。
  第85章 生日
  二月一日是虎生的生日,他终于满六岁了, 今日他可以偷一天懒, 回到明光殿,和母亲和妹妹一起过。
  在大梁, 除了周岁、成人礼,以及整十岁数,其他年份的寿辰,不兴摆宴庆贺,一般自家人, 烧桌好菜,吃碗长寿面, 就算是过了。
  豆香今日早早就起来了,准备亲自给儿子办一个席面, 关了门,明光殿里自己乐呵一下。
  皇后自从把出喜脉, 就停了各位妃嫔每日的请安礼, 不到她做完月子,是不用再去了。
  而皇上这几日多是在昭阳殿里陪着皇后娘娘, 汤氏那儿只去了一次,可见他对皇后肚子的龙嗣有多期待, 鸾宫里谁也不敢在这时候去抢皇后的风头。
  豆香也没打算去请皇上过来,现在也不是为了避皇后的锋芒, 她只是心中生了闷气而已,就是不想给他信儿, 尽管知道这样不好,却控制不住心中这股醋意。
  虎生回来的时候,听说他娘正在忙活选汤料,也没去打扰,先吩咐着把二公主抱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