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有问题?”君晏凉凉的目光飘过来,云影赶紧比上嘴巴,将头摇成了拨浪鼓。问题?他敢有问题?那他真的是不要命了。要知道国师如今只对一个人法外开恩,那就留是白璃姑娘。
对于他们隐卫来说,该罚的还是罚,该惩的还是惩。
只是过了一会儿云影立即又点点头。
“什么问题?”君晏的语气愈凉。
“按照土影他的性子……”云影抓抓后脑勺,这话其实他不说国师心里也明白。他撩起眼皮子看向君晏,土影的本事最高,在五行隐卫中也是最孤傲的,曾经发誓只效忠君晏一个人。
现在,叫他这么个高手去保护一个女孩子,恐怕他不会答应的。
“你只传我命令即可,别的不必担心。”君晏心里晓得云影怎么想。可若是别的女人,他定然没有把握。可是白璃这个小妮子,木影一定会乐意。她身上的那种古灵精怪,或可以杀一杀土影身上的傲气。
毕竟在土影的眼里,女人,还是成不了大事。
君晏看了看仙水医馆的方向:“今天看病的人比较多,看来他今日必定迟了。”
“他?”云影的脑子有时候总是跟不上君晏的,想了一想才明白过来,“哦,您说的是穆小神医?”
之所以说是穆小神医,自然是为了同穆值区分开来。主子常年同穆小神医有些交情,只是穆小神医待在药王谷的时间较多,故而见面不多。
只是每年他们俩都会约个时间见一面。这不,今日便是两人见面叙旧之期。自然了,约的就是在这贵祥酒楼,距离仙水医馆也近,临近饭点自然还可以用个午膳——自然后一点是云影的想法。
“他说,他今日会带他的同门前来,本宫倒是挺好奇,这个同门,究竟长什么模样,”君晏薄唇一抿,深邃的眸子闪过一丝狡黠,“一会儿要三副碗筷。”
白璃,他说的同门,不会是你吧?
“同门?”云影再次抓抓脑袋,这又是哪门子的事情?似乎只听说穆神医只有穆小神医这么一个徒弟,什么时候又u盾呕出来个同门了?
算了,国师的世界,他这等小人物,看不懂。
*
仙水医馆是胡大水一手创办起来的,听说创办于十年前。而那个时候,白璃还只是个小屁孩儿——准确地说,是白璃穿越的本主,还是个小屁孩。
——那时候的白璃深受镜水师太的虐待,七岁那年不小心因为洗太多的道袍而累晕,不小心滑到了水里,于是就有了现在的白璃。
而后不久,由于白璃体内所中寒毒太重,镜水师太也无能为力,于是飞鸽传书药王谷,请来了当世神医穆值,也就是此刻白璃要去见的穆师兄的爹爹。
没有人知道镜水师太是怎么请动的穆值,但所有人都知道,当那日穆值第一次见到白璃的时候,竟然提出要收白璃为徒的念头。
镜水师太一开始并不同意,但是后来,穆值假借要为白璃清除体内毒素为由,将白璃带回了药王谷,五年之后白璃出师,便又重新被镜水师太带回,养在身边直到现在。
可是只有镜水师太知道这两年内白璃究竟有多闹腾。她几乎将镜水庵闹得翻了过来。三天两头不见人影也就算了,还成天带些奇奇怪怪的病人回来。
镜水师太那是成天打骂,慈宁师太就开始唱白脸,天天给白璃扫清尾巴。于是乎三个女人一台戏,虽然打打闹闹,倒也其乐融融。
——可是这样的日子,显然因为多日前白璃不小心闯入皇宫落入君晏之手而开始有了变化。尽管现在的白璃还不曾察觉。
白璃走进仙水医馆,迎面便看见许多瘫痪之人躺在地上,身下都垫着些软褥。有些病得重的,家属在一旁都悄悄地抹眼泪。而所有人的目光,都时不时朝楼上看去。
白璃顺着楼梯往上走,渐渐听到有人谢天谢地的声音,甚至带着哭腔,是喜极而泣。白璃知道,这是穆师兄又治好了一个病人。人家这是在感谢。
白璃轻笑,她的这个穆师兄啊,简直就跟天使一样。他到哪里,哪里就药到病除。
果然在那些嘈杂的声音之中,白璃一耳便听见一个清朗的声音:“快快请起,快快请起,在下不过尽些绵薄之力。您照着在下的方子煎药,七日之后,再来此处取第二幅药贴,到时候,您的丈夫,一定就能够站起来了。”
治腿疾的一家人感恩戴德地走了,立即便有人抬着一个病人进了诊室。白璃大老远便闻到一股怪异的腥臭味,皱眉。好像在哪儿闻过。
如果她没有闻错的话,就是当日在铜锭大街,她撞见的被君晏腰斩了的叫王海的人,身上所中的足疫散。
足疫散,又是足疫散。
这东西凶险,若是中毒后十个时辰之内没有解药,那么这个人定然就活不成了。而根据她所闻到的味道,这个人,恐怕中毒至少八个时辰以上,足疫散已经渗透在他的五脏六腑了。
白璃跟着那些人进了房间。
远远地,白璃便看见一名身着海青色缎面卷草滚边袍子的少年,正轻声细语地同一边的小侍童说着什么。他那嘴边清朗的笑,如同开在河水中的睡莲,让人感觉到那种清洌洌的温度,清凉了炎夏。
那好听的声线低低的,带着磁性,仿佛天生就能惹人侧耳。光听这声音,就能喜欢上他。
然而穆言太过专注于诊病,似乎并未曾注意到白璃。反而是那个看起来不足十岁的小侍童,一眼看见白璃的时候刚要叫,白璃将手指竖在嘴边示意小童噤声。
小童偷偷地笑了一下,将位置让出来给白璃。
白璃顺着穆言的目光向抬进来的病人看去,但见被褥揭开之后,果然一股更加浓重的腥臭味迎面而来。躺着的是个三十来岁的年轻人,看起来同当日被君晏腰斩的王海差不多年纪。
而看他身上的服饰和周边服饰之人的穿着,白璃判断,此人的身份一定不低。那一身华服,若她没有看错,是一匹几百两银子的苏记绸缎。
穆言从打开的药箱里将一只由极品天蚕丝制成的白色手套取出,戴在自己修长的手上,看得白璃又是一阵星星眼。
同样是医者,师兄的手竟然保养得比她还要好看。白璃每次看见他的那双手,心里都在感叹老天爷当真是偏心的。有时候眷顾一个人,竟然毫不吝惜地将所有的优点都集中到一个人的身上。
穆言隔着手套取了一根细长的银针,从那人早已开始腐烂的足底手法独到地一刺:“痛吗?”
那人尽管皱着眉,一副痛苦的样子,却仍然摇摇头。
于是穆言顺着那人的足底,将银针往上移动了一点,然后看向病人:“这样?”
那人依旧摇摇头,面上的痛苦未曾减轻。
如此这般几次之后,当穆言的银针扎到病人的腰部,那人终于一颤,想要喊痛,痛苦已经结束了——穆言预先有了判断,这一针自然下得轻些。
“如此,此毒已经上到腰部,想要活命,下半身留不得。”穆言举起手中的银针——早就黑得不像话。
“中毒?”那人同其家人面面相觑,“好端端的,怎么会中毒?神医,下半身如果没了,我跟个废人有什么差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