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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母妃说他的团扇放在外殿了,让他先去帮她取来,她再跟他细说。
  他便飞快地去取了,飞快地回了内殿。
  可是,只是内殿到外殿,再从外殿到内殿的这么个距离、这么个刹那,就好像时光颠倒了乾坤,他还是晚了一步。
  他母妃已经落了气,唇角流着黑红黑红的浓血,倒在榻边的地上。
  他手中的团扇跌落于地。
  后来,他父皇来了,太医来了,太医说,他母妃是死于服毒自尽,剧毒。
  再后来,他父皇让人将他母妃入殓、下葬、入皇陵。
  原则上,嫔妃殁,只要不是冷宫嫔妃,都会风光大葬,何况生前还是帝王的宠妃,就更加会厚葬。
  但是,他母妃全部从简。
  匆忙入殓、匆忙下葬、匆忙入皇陵,低调入殓、低调下葬、低调入皇陵。
  宫里的人都说,因为他母妃死于自尽,死得不光彩,传出去有损皇室名声,所以如此。
  只有他知道,不是。
  这不是真正的原因。
  因为入殓的时候,他就躲在白绫的后面。
  他看到了她母妃的遗容,他听到了两个负责入殓的女官的对话,在帮他母妃换寿衣时候的对话。
  两人甚至都失控惊呼。
  “啊,你看她的手臂!”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伤成这样?”
  “有旧伤有新伤,痂摞痂,是长期割腕吗?”
  “不对,好像是被什么东西咬的。”
  “太可怕了,这么多伤,不是一日所咬吧?”
  “肯定不是。”
  待入殓之后,棺椁盖上,两个女官离开,他才从白绫后出来,他用了好大力气才推开棺椁的盖子,他撩起他母妃寿衣的衣袖,便看到了那让两个女官吓得惊呼的胳膊,惨不忍睹的胳膊。
  整条胳膊都是,两条胳膊都是。
  那一刻,他终于明白,为何大夏日的,大家都穿着九分袖子的衣裙,他母妃从来都是长袖,且还是那种一直长到手背的长袖。
  那一刻,他也终于明白,他在桌底下的那夜,他父皇写下密旨的那夜,他父皇对他母妃的伤害,并非不小心。
  且,伤害不仅仅只有那一次。
  那年,他十岁。
  自那以后,他在宫里再也没看到当日替他母妃入殓的那两个女官。
  也自那以后,他不再跟他父皇亲近,当然,他父皇也不再跟他这个儿子亲近。
  他父皇一直以为,他怨他、怪他,是因为人走茶凉,他没有给他母妃应有的风光大葬,也不再善待他这个儿子,其实,他父皇不知道,他怨恨的,怎是这些?
  后来,他开始钻研医书,他想知道,是什么情况下,是什么病,会让一个人像个畜生一样去咬另一个人。
  他在一本《心神隐晦及心神极端录》上找到了答案。
  夫妻床笫之欢时,一方的特殊癖好,以伤害另一方来达到心里和身体的满足。
  比如,欢爱时,有人会绑缚与之交合的另一方的手脚,有人会用绳鞭抽打,而他父皇,会咬人。
  他一直以为是这样的,直到遇到了身边的这个会读心术的女人,直到她告诉他,他父皇有夜游之症。
  他才觉得,夜游可能才是真正的原因。
  2 第693章 我便不弃(2更)
  他记得当初这个女人为了帮他脱困,骗他父皇说,他是为了找神医给他弄治疗夜游的药物时,他父皇问他,是你母妃告诉你的吧。
  所以,这世上,除了他父皇自己,他母妃是唯一一个知道他父皇夜游的人是吗?
  所以,他父皇才会每夜宿在他母妃这里,因为他母妃知道这个秘密,可以跟他母妃无所顾忌,甚至伤害,是吗?
  所以,铜箱里的那一纸承诺,是他母妃用长期以来的伤痛换来的,是吗?是他父皇对她长期深受其害的一种补偿,是吗?
  他甚至深深地觉得,自己身上的寒毒,那让他夜夜如同经历人间炼狱一般的寒毒,也跟这件事有着莫大的关系。
  刚开始发作的时候,他也受不住,毕竟那时他才九岁,他害怕、他恐惧,他觉得生不如死,他哭着问他母妃怎么回事,他母妃让他不要问,说牵扯太多,说知道他痛、知道他苦,但是,慢慢会习惯的,说他会慢慢习惯的。
  他的确慢慢习惯了,这么多年,这么多夜,夜复一夜,他都会去经历一遍,都会去地狱走一遭,又怎会不习惯?
  垂眸,他弯了弯唇。
  边上的弦音见他一直不做声,疑惑地朝他看过来,便看到他唇角勾起的弧度,那似嘲似痛的弧度。
  “卞惊寒......”她唤他。
  卞惊寒才收回思绪,怔怔回过神,转眸看向她。
  却又蓦地意识过来什么,又将视线撇开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