喻冬耳朵也红了,瞪他一眼,自己调整了耳机的方位。
宋丰丰结巴了:“哎,那个,啊哈……”
歌儿开始播放,他紧挨着喻冬坐好,不吭一声。
小狗踩着薄薄的水洼跑来跑去,扑到喻冬身上,湿漉漉的爪子抓住喻冬的衣服。为了方便一会儿回家后直接去学校上晚自习,喻冬已经换上了夏季的校服。夏季的校服上衣是白的,裤子是黑的,很容易就被弄湿,一弄湿就能显出隐藏其下的皮肤色泽。
“坏东西!”喻冬揪着小狗的爪子,“你尾巴也湿了,黑丰。”
宋丰丰面红耳赤,目光在海面上游移,像是在寻找一艘根本无影无踪的船只。
小狗半湿的尾巴在喻冬裤子上扫来扫去,喻冬发现根本甩不干,干脆又把它放下地,让它自己去玩了。
宋丰丰却在想些古古怪怪的事情。
喻冬知不知道摸屁股是怎么回事?他心里按压不下这个好奇心。
反正他是搜过了的。
在海滩上听了半小时歌,喻冬提醒宋丰丰应该回去了。
“对哦。快没电了。”米奇头的mp3放在宋丰丰手心里,他摊开让喻冬看。
喻冬伸手,先是覆盖住了米奇头,然后手指插进宋丰丰的手指缝隙里,与他握在一起。
两人坐在海堤的隐蔽处,手不轻不重地握着。没人看得到,宋丰丰甚至觉得,被人看到他也无所谓了。
小狗又不识相地跑过来,嘴里叼着一只无主的拖鞋。
宋丰丰先起身,一把将喻冬也拉了起来。小狗跑在他俩前头,昂着头,很有气势,是一位开路的先锋。
“它到底叫什么名字?”宋丰丰几乎要恳求喻冬了,“不叫黑丰行不行?”
“大名叫宝仔。”
宋丰丰松了一口气。
“小名叫黑丰。”喻冬坏笑着说。
宋丰丰抬腿踢他一脚,喻冬大笑着躲开,很快又站回宋丰丰身边。
他的胳膊和宋丰丰的胳膊贴得很近。毕竟路很窄,毕竟这么窄的路上还有这样多的车。喻冬用一堆理由来说服自己。
肌肤相贴的感觉说不出的好。
他俩有时候会转头互相看着对方眼睛讲话。这需要很强的自制力。
因为有时候会忘记看前路,直接踩到坑里去。
宋丰丰所在的足球队调节了人员配置。高一新生进入了队伍之中,之前的几个高三学生已经毕业了,而队长现在升上了高三,开始在球队里物色可以接班的人。
他找过宋丰丰好几次,问他有没有当队长的兴趣。
宋丰丰是一点儿兴趣都没有的,但高二年级里除了他之外,也确实没有别的球员可以担任这个职位了。宋丰丰在场上的能力是足以服众的。
“其实你也很有人格魅力,特别容易跟人打成一片。”队长说起这些话来一套一套的,“当队长对你以后高考推荐也有好处,你真的要好好考虑考虑。”
队长基本已经确定自己可以去哪个学校了。他会以体育特招生身份进入一所不错的学校,在大学生运动会上带领学校的球队踢出不错的成绩。
“十一月开始我就不会再参与球队的任何工作了。”队长告诉宋丰丰,“我要补课,我的成绩太差了……我至少要考上350分能上大学,最好能考400分,这样我能挑专业。我想读工商管理,但是他们的商学院分数特别高……”
聊着聊着,话题岔到了队长的人生选择上。
宋丰丰还没彻底做出决定,省里的中学生足球比赛又开始了。市三中作为去年的冠军,肩负着许多期待,雄赳赳气昂昂地奔赴省城,开始比赛。
宋丰丰没去省城之前,喻冬还不觉得特别想他。因为两人基本上学放学都在一起,每天还会一起遛狗,下了晚自习还要绕道海岸线嘀嘀咕咕慢吞吞地打发回家的一段路程。
但是宋丰丰一走,他就觉得生活完全不对劲了。
宋英雄回了家,有时候会拎着一些海货给周兰,新鲜鱼虾之类的也常常有。喻冬看着他总会想起宋丰丰。
宋丰丰仍旧每天给他发一堆堆的短信,短信的内容其实跟之前是一样的,没有任何出格的内容,无非是吃饭没,吃了啥,上学没,学了啥。
宋丰丰也还是和队长一起住一个房间,队长逮着机会就游说他,晓之以情动之以理。宋丰丰快要被他烦死了,连带着连房间都不想回,吃完了饭就在酒店周围游荡逛街,给喻冬打电话。
喻冬会把手机揣在裤兜里,一边骑车一边跟宋丰丰通话。
他有很多话想说,但又觉得一旦说出口事情就变得不寻常。他还是有些怕。
但宋丰丰没他想得这么多,临挂电话时嚅嗫片刻,轻咳一声,紧抓着手机对着麦说:“我有点想你。”
喻冬:“……”
他急急刹车,停在街角。
一张脸腾地红了,热气冲上鼻腔眼睛,冲上头顶。
“说什么呀……”他小声对着耳麦说。
宋丰丰以为他没听清楚,又讲了一遍:“喻冬,我很想你。”
这一次讲得理直气壮了,中气十足的,讲完了还觉得不满意继续往上补充:“不是‘有点’是‘很想’。”
喻冬连车都蹬不了了。他干脆下了车,蹲在电话亭边上,把耳麦放在嘴边:“听到了。”
宋丰丰在原地转圈:“哦。”
喻冬:“……你什么时候回来?”
宋丰丰:“可能明天,可能下周。”
他低头踢地上的石子。小石块滚到了草坪里,一只流浪的小猫受了惊吓,呼地窜上树,飞快跑了。
宋丰丰靠在栏杆上。这是河边的观景路,有人在他身边散步,夕阳把河面和他都照成了金灿灿的。
“我还是拿了冠军再回去吧。”他说,“我答应队长了。等他退了,我就是足球队的队长。”
喻冬轻笑起来:“那等你回来,我和张敬请你吃饭。”
他的笑声挠得宋丰丰耳朵里酸酸痒痒的。
“你呢?”宋丰丰执意要从喻冬这里得到一个明确的答案,“你想我吗?”
“想。”喻冬小声说,说完了还带着笑意补充,“不是‘很想’,是‘有点’。”
似乎是以喻冬这句话为媒介,他开始频频进入宋丰丰的梦里。
这些梦有时候会给宋丰丰带来让他不好意思的烦恼。
“年轻人啊,年轻人。”队长在布满晨光的窗边做伸展运动,转头揶揄从厕所里出来的宋丰丰,“内裤带够了没有?”
宋丰丰面红耳赤,顺手抄起队长的枕头朝他扔过去。
已经是比赛的最后一天了,他们在决赛上遇到了同市的另一支队伍。
九中是省级中学生足球比赛的常客,但去年很令人意外,他们在半决赛就已经打道回府了。宋丰丰只记得当时在赛场之外似乎发生了一些不太好的事情,九中费了很大力气才保住了来年参赛的资格。
“九中的队长,是个流氓。”队友言简意赅,“不是一般意义上的流氓,是真流氓。”
宋丰丰在脑海中龙哥的形象上打了个叉:“真流氓是什么意思?”
“就是看你不顺眼,就会带着人拎刀砍你那种。”
队长接话补充:“文明比赛,文明比赛啊。九中这次的成绩非常好,我看了他们半决赛的录像,配合不够我们流畅,而且九中的守门员不太行,但是他们的边锋非常厉害,整体得分能力强。”
他又开始上课了。
“记住文明比赛,冷静,大方。不要被九中的演技迷惑了。九中的队长其实跟我还有一些私人恩怨,他是我女朋友的前男友,但我愤怒了吗?我生气了吗?我不冷静了吗?我没有嘛,对不对。冠军要有冠军的气度,来,大家跟我一起喊——”队长大吼,“九中食屎!九中扑街!”
教练:“文明比赛!!!”
市三中又拿了一次奖杯。
领奖和拍照的时候队长把宋丰丰拉到自己身边,和他一起托起了奖杯。
宋丰丰觉得这照片拍得好,太好了,不仅自己冲印了一张挂在家里,还给张敬和喻冬各赠送了一张,让他们好好收藏。
张敬收了,直接放进床底下的箱子里,书桌上仍旧摆着关初阳的照片。
喻冬也收了,不知道放哪里好,于是压在书桌的玻璃板下,而且是背面朝上。
宋丰丰认为这就是不想见到自己的意思了。
“你当队长了,我要记一记你队里所有人的名字。”喻冬指着照片背面的名单狡辩。
宋丰丰说不过他,把他按在书桌上揉脑袋。
喻冬的黑头发被他揉乱了,露出耳后白净的皮肤和颈脖。宋丰丰揉了一会儿,急急收回手,紧紧张张地说:“我回去了。”
喻冬:“???”
他觉得宋丰丰从省城回来之后,就有点怪怪的。
也许是因为期中考考得太差了。喻冬给他找理由。
期中考之后照例是家长会,宋丰丰这边是宋英雄去参加,而喻冬那头是喻唯英过来。
喻唯英当然没有出现,喻冬乐得逍遥,不打算理会他。
宋丰丰当上队长之后比以往还要忙碌一点,有时候晚自习也还要在活动室里跟教练、老师讨论球队的事情。他花在学习上的时间更少了,喻冬开始拿他和张敬的课本、资料学理科的基础知识,随时准备给宋丰丰补课。
这天晚上,宋丰丰结束讨论,和上完晚自习的喻冬、张敬会合,一起离开。他身上还穿着球服,球服上的数字已经改成了一号。
队长退了,现在每天奔波于学校和补习班之间。他期中考的成绩糟糕到连大学都可能上不了,巨大的危机感让队长架起了眼镜,完全无暇理会足球队的任何事情。
“宋队长。”喻冬拍拍宋丰丰的肩膀。
“喻老师!”宋丰丰也搭住了喻冬的肩膀。
张敬:“傻子吧你们两个。我去补习了,拜拜。”
喻冬和宋丰丰都认为显然张敬更傻一点儿。
他们在校门口道别,一左一右离开。回家的路有些昏暗,两盏路灯被打坏了,有一截路都是黑的。宋丰丰拧亮了钥匙扣上的小手电,照着前路。他和喻冬都推着车往前走,身边时不时有学生经过,宋丰丰偶尔会跟人打声招呼。
“你怎么认识这么多人?”喻冬嘀咕。
宋丰丰轻咳一声,认真说:“但你是mip。”
喻冬眉毛一挑:“哦……”
他的声音听不出高兴与否,但实际上脸上已经带上了笑。
“你最近怎么不来我家里玩儿了?”喻冬决定直接问他,“我在学理科的东西,期末你得补一下,不然成绩太难看了。”
“你来我家帮我补课呗。”宋丰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