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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越是夸得天花乱坠,赵老太和周卫红两人的脸就越黑,直到最后,黑成了锅底。
  都是一个镇上的,谁还不知道谁?而且那小子名声之“大”,连赵老太这种不怎么出门的人都略有耳闻。
  传出来的,都不是些什么好话。
  这孙婆子是在唬谁呢?
  就连周卫红这好脾气的人,在听了孙婆子给闺女说的人家后,火气都腾地冒了起来,更别说赵老太这一向泼辣的。
  只见赵老太撸了一把袖子,皱纹满布的脸颊顿时一横,推了一把说得起劲的孙婆子:“滚...真当我穆眼皮子浅,什么烂七八糟的人都敢往我家说!”
  赵老太气得狠了,虽然她是不怎么在乎孙女,可那也不是随便来个人就是能践踏的!她再怎么忽视盼春丫头,那也是养了这么多年的,不说好歹,这临门一脚,怎么也不能把大孙女给祸害了!
  “唉,唉....四嫂,好好的动啥手?”孙婆子被推了一把,这才停下了滔滔不绝的嘴皮子。
  赵老太横眉怒目:“我动啥手,你不知道?你心肝烂了黑了!咋这么祸害我老穆家闺女?你说那人什么样儿,你自己心里没底?”
  被赵老太一说,孙婆子眼神闪烁了几下,显然有些心虚,她讪讪一笑,不死心的又张开了那张能说会道的嘴:“老嫂子,谁还没年轻过,那小伙子真的改好了,这都在镇上捞到事儿做了,还是干大事儿的,家里条件也不差。你瞅瞅你家老三,年轻时不也是不咋得,这讨了婆娘,那性子不才改了吗?”
  好吧,孙婆子直接拿穆三叔来打比喻,她不说还好,一说,赵老太就更气了。
  自己的儿子,再怎么不好,那也是她肚子里爬出来的,哪由得别人说三道四!
  护短的赵老太怒吼:“出去,出去...咱老穆家不欢迎你!你以后也别踏咱家门!”
  “卫红,给我把他撵出去!”
  周卫红得了老太太的话,挽起袖子就去推搡孙婆子,想把这个前来家里祸害自己闺女的老巫婆撵出去。
  周卫红这会儿心里可来气儿了,这孙婆子简直就是来推自己闺女跳火坑的。谈的什么人家?
  这男方她可是听说过,名气大的很。二十来岁的人了,一天到晚游手好闲,偷鸡摸狗。去年,居然还传出他和他二嫂子有些不干不净,在镇上闹了好大一出笑话!就这种人也敢往老穆家说,她和老穆家有多大仇啊!
  周卫红身子高,常年在地里做活,手上也有把子力气,可耐不住孙婆子吨位大,推了几把都没推得动孙婆子。
  老赵太见状,跳脚就朝着院子里大喊了一声:“初夏,快来把这贼老婆子丢出咱家去,什么东西,来咱老穆家说三道四,欺咱家没人啊!”
  穆初夏和几个兄弟在院子里忙着把雪弄出院子去,本来还在和他们悄悄议论家里的客人是谁,冷不丁听见她奶的叫声,她簸箕一丢,扯着双腿就跑进了堂屋。
  刚进屋就见她大伯娘脸红筋爆地推掇着孙婆子,那模样一看就是气急了。
  穆初夏大眼一黑,两步跑上前,拽住孙婆子的一只手,拖着就出了堂屋。
  孙婆子原本还没把穆初夏放在眼里,可等被穆初夏拖着走了,她才急忙大喊:“唉唉...放手...放手,我自己走!”
  她话刚落,就被穆初夏一把丢到了院子外面,摔了个四脚朝天。
  孙婆子觉得面子丢大了,她从地上爬起来,双手叉腰,跺脚就叫骂起来:“什么东西,心比天高,命比纸薄……”
  呸,要不是人家指名点姓要穆家这大闺女,她才懒得上门说亲!
  “嫁不出去也不用你操心,那人真有那么好,你怎么不把你闺女嫁过去!”赵老太走出堂屋,站进屋檐底下大声怨怼。
  孙婆子一听,顿时卡壳了,她倒是想把自家老闺女嫁过去,可人家看不上啊!
  “呸,你老穆家这两赔钱货,一个力大无穷,一个妖里妖气,没老婆子说媒,我倒要看看,你怎么把她们嫁出去!”孙婆子也来火了,叉着腰大骂,骂的那叫一个难听。
  赵老太一听她咒自家两孙女,当然忍不住。气得随手捞起凳子就往院子外砸去。
  “贼巫婆,祸害别人家闺女,死了也得下十八层地狱,搬弄事非的舌头,小心被割掉!”
  穆初夏守在院子门口,瞪着对大眼睛瞅瞅她奶,又瞅瞅门口跳脚的胖女人,眼睛闪啊闪...自从前三婶被送走后,有些年没见过这种大戏了!奶奶功力不减少当年啊!
  穆初夏看戏看得起劲之时,老太太的命令又到了。
  “初夏,给我把她弄出村去...这种贼婆子,别让她脏了咱村的地!”赵老太对自家孙女那是信心满满,喊初夏喊得相当顺溜。
  “哦!”穆初夏得了老太太的话,两步跨出院子,扛起孙婆子就跑。
  “哎哟......放我下来,放我下来!死丫头,力气这么大,以后肯定会打男人,谁家敢娶个打男人的媳妇!嫁不出去、嫁不出去,在家当老闺女!丢死你们穆家的脸!”
  孙婆子一路叫骂,引来了好些村民看热闹。
  对于穆初夏扛个人什么的,村民们都见怪不见,千八百斤的东西她都扛得动,一个人算什么。
  “初夏,这是...”
  穆初夏路过张卫海家时,钱琴听到声音从屋里跑了出来,见着穆初夏扛着个人在跑,她立马出声问。
  穆初夏没留步,边走边说:“她惹我奶生气了,我奶叫我把她丢出村去,别脏了咱村!”
  钱琴:“......”
  “哎哟,杀人了,穆家闺女杀人了!”
  “你这不还在猪叫吗?哪死了,还活着,有气呢!初夏,把她丢出去,她确实脏了咱村的地。”
  钱琴这会儿也看清楚了被穆初夏扛着的是谁,一见这老婆子,钱琴心里头就有底了。
  别人不清楚孙婆子的底细,都当她是说媒人,可她却清楚得很,她可高庄村出来的闺女。没出嫁之前就听老娘说过,这孙婆子借着说媒的当口,不知道牵了多少闺女去卖,祸害了不了好闺女。
  呸,缺德事做多了,早晚要招报应。
  这会儿见着孙婆子栽到了穆初夏手里,钱琴别提多高兴。想当初,这孙婆子还跑去她家给她说过媒,不过她老娘知道孙婆子心坏,不敢让她说媒...
  还好老娘多了个心眼,要不然,她说不定就是被她卖掉的其中一个,这一辈子可就完了。
  孙婆子叫嚣的很凶,可任她叫多凶,芭蕉村的村民们也没有一个站出来说劝的。哪怕当初那个偷了穆初夏猪草的女人出来,也冷眼相看着,穆初夏扛着人从她身边走过时,她还鄙夷地吐了孙婆子一嘴...
  穆初夏可是芭蕉村的闺女,本村里打趣打趣,吵吵闹闹也就算了,哪由得外村的人来叫骂?
  穆初夏把孙婆子丢出村,也不管她怎么叫嚣,拍拍小手就转身回了穆家。
  回到家时,就见赵老太拉着脸坐在屋檐底下,眼神沉沉地望着远方,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这事儿闹得一家子人心情都不好,特别是穆庭棋两口子。闺女被人那样说,当爸妈的心里能舒服才怪。
  “娘,你说...那婆子咋无缘无故的给盼春说那种人家!”林秀端着个水盆子,站在正房的厨房门口,蹙眉相问,她总觉得这事有点奇怪。
  林秀年纪虽在三妯娌中是最小的,但心眼却是最多的,毕竟没出嫁前撑起过一个家的人,能简单到哪里去?好在她也没啥坏心眼,只是安安份份过日子罢了。
  “谁知道,气死我了,这贼婆子想祸害我孙女,除非我死了!以后咱家娃子们说亲,找谁也别找她!”赵老太这会儿还在气呢!
  其实这也真怪不得赵老太和周卫红会这么生气,闺女、孙女都被作贱到这种地步了,能稳得住才怪。
  “我总觉得这事不大对劲,她说的那个人我也听说过。孙媒婆这么精明的人,明知那人人品不好,还敢往咱家说,暗地里说不定还有啥龌龊呢!娘,那个人他现在可是红卫兵,可别......”
  林秀把自己的疑虑一提,家里的人全部都停下了手上的活,纷纷把目光转向了她。
  “接...接着说!”穆老爷子望着林秀,让她说下去。
  林秀张了张嘴,随即又望了眼院里的小辈们,她眼睛一转,便支开他们:“盼春,我和你妈他们商量点事,锅里的饭还没煮好,你带着弟妹们去把饭煮起来!”
  几个娃子被支走后,林秀走进堂屋,然后低声对众人说:“我上次回娘家可听说了,外面在破什么四旧,我们村里有个跳大神的婆子都被捉了,说她搞什么封建迷信...娘,那人是红卫兵,咱家可还有个初夏...你说,他是不是...”
  林秀话没说完,但一大家子几乎也明白了她话的意思,听完她的话,大伙脸色纷纷暗沉下来。
  第101章 人心之恶
  穆家人都不傻, 先前是没人往坏处想, 这会儿林秀一提,众人脑子突然炸开花,瞬间集体沉默了。
  一家子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时半会儿都不吱声。
  穆三叔点了根烟, 吐了两口烟圈, 眯着眼思索了会儿,半晌,才看向赵老太道:“娘,明儿我去镇上打听打听, 瞅瞅是什么个情况。”
  穆三叔觉得没弄清楚情况,就下定论还有些早,不管是冲着初夏还是盼春来的,都得先弄清楚才能再做打算。
  再说了,眼下也不知道是孙婆子临时起兴, 还是那家人自己提出来的。
  倘若只是孙婆子一时兴起,想要巴结那家人, 事情就还能解决。如果真是那家人先相中盼春…那就有些难办了。
  赵老太锁眉叹气,无奈道:“行,你去看看吧!”
  这事儿, 闹得一大家子人都心绪不宁, 草草吃完午饭闷头就又开始干活, 院子里因为大人们神色抑郁, 导致娃子们都不敢再嬉戏玩闹。
  特别是盼春,更是心神不宁的频频走神。
  次日,天色朦胧亮,穆三叔就顶着寒风去了镇上。
  他一走,全家人就都坐立不安地等待着,干活都没多大心劲。连张梅和林秀眼里都充满了担忧,就怕穆三叔带回啥不好的消息。
  一直到傍晚时分,穆三叔才深一脚、浅一脚地踩着雪路回到穆家。
  穆三叔一回家,还没歇口气,一家子人就紧张地围了上去,纷纷开问。
  穆三叔点了根烟,歇了一小会儿,然后把堂屋里的小辈们支开,才呸了一声,恶狠狠的道:“这事儿,是黄兰那贼婆娘在搞鬼!”
  “啥?”
  “怎么会是她?”
  穆三叔话一出,一屋子人顿时吃惊。
  “我今儿上街时,亲眼看到黄兰和那家老婆子碰头了,还听到黄兰把盼春夸成了一朵花,看黄兰那意思是,就巴不得盼春嫁给那个贼娃子。”穆三叔忿恨地咬牙切齿,心里跟吞了只苍蝇一样难受,怎么也没想到是她在暗处搞鬼。
  “这心肝可真黑.. 我就说,没人牵头,盼春咋就会进了那种人的视线!”林秀一听穆三叔提起黄兰,心里就不怎么舒服,虽然穆家人都不待见黄兰,但她心里依旧不爽快。
  毕竟,她这是做人二头媳妇的,哪会对前任有好感。
  “她这是记恨着咱老穆家呢!”提起黄兰,赵老太就一脸恶意,连生吞了她的心都有。这种祸害人闺女一辈子的事都想的出来,这女人心思歹毒得让人发颤!
  “娘,你看...... 镇上红卫兵捉这个,捉那个,咱家还有个初夏... 我们可惹不起那些贼娃子。”张梅紧皱眉头,忧心忡忡地道。她心里最担心的还是自己闺女,“盼春倒是好办,放出个消息说谈好婆家了就行,可初夏......”
  如今破四旧,连隔壁村的一座小寺庙都被推了,菩萨也全被砸了。初夏身带怪力,村里几乎人人都知道,这事外头也有人知道,要稍微被人举报一下,初夏说不定就真要出事了!
  更别说,外头还有个搞事儿的黄兰。黄兰连盼春都不放过了,何况是初夏这么明显的把柄。
  哎,早知道当初就不该让初夏暴露出来了。
  这事可怎么办哦?那可是她闺女啊!
  一家人这会儿全都愁眉苦脸,着急地红了眼。
  还别说,黄兰还真没对穆初夏起坏心,倒不是她不想,而是她不敢。
  刚开始破四旧时,她头一个想到的就是穆初夏,可紧接着,她就想到穆初夏那身力气和当初莫名其妙的手痛。
  这一想,冷不丁地又觉得手指痛了,这才按下了歹心。
  别看现在口头上喊破四旧的人很多,可真正遇上了,却没一个敢说不怕的。黄兰就是其中一个,她怕——怕穆初夏真有诡异,怕自己真被穆初夏害了。
  黄兰恨穆家,恨不得他们不得好死。一找到机会就想把穆家给拉下水,闹得家宅不宁,不得安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