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听了瑾瑜的计划,才心生此计,准备搭配瑾瑜的计策,让廊州百姓买上最便宜的苞米,而不是等消息传开后,有黑心商人坐地起价。
国情第一时间会送到朝中,而翰林官消息最为灵通,冬青是第一批知道这个消息的商人。
距灾荒开始,过去一月有余,消息已经传开,雍州地界的粮食开始涨价,冬青就停止了收购。
冬青从一开始收到瑾瑜要赈灾的消息,就迅速着手收购苞米,比那些在朝中有耳目的大商还快上一步。
她的计划是让百姓购买与平时价格相同的粮食,她还有利可图,如今粮食涨价,她再采购不是明智之举。
好在收购一月余,数量已经差不多了,那些采购涨价粮食,准备坐地起价大捞一笔的黑心商人,这次可能要有不少亏损。
瑾瑜在出发前夕,一道圣旨降到头上。
这是一道升官的圣旨,把他从六品侍讲升迁为从五品学士,以便监管行事。
瑾瑜心里计较一番,知道这其中少不了徐千章的功劳。
虽然官品只升了一阶,从正六品成为从五品,但名头就变成了翰林学士,镇压效果直线上升。
不过圣旨后面有话,若是此次赈灾不出纰漏,回来后保持从五品翰林学士官职,若出了岔子,罪责照例承担,绝无姑息。
瑾瑜只得接下圣旨,既然华元帝这般说,他自然要尽力保住这个官职。
不然,如果没有这件事,从侍讲升为学士,虽然只是一阶的问题,却要等三年以上才有机会。
看来,徐千章看出他意图迅速升迁的心思,想借此事给他一个教训,让他吃一堑长一智,老老实实安心熬资历,而非剑走偏锋。
被这道圣旨一逼,瑾瑜就不得不尽全力办事,以求周全。
以瑾瑜的能力全力而为,华元帝和徐千章便不担心此事出太大纰漏,一举数得,可谓是老谋深算。
此事过后,哪怕出了些纰漏,徐千章也会对他有所照应,至少不会被贬官出翰林。
最坏的结果,是他以状元的名头直接入翰林为官后,急功近利出了岔子,被贬为翰林庶吉士学习,待重新考过才能留在继续留在翰林为官。
朝中其他官员,与瑾瑜走得近的一脸惋惜,担心瑾瑜这一步走错了。
旁的只觉得无关痛痒,左右瑾瑜现在官职也不高,升贬于他们而言,无太大影响。
只有瑾瑜自己知道,这件事玩的是心理战,就因为廊州有个名存实亡的湘王坐镇,他监管这事才会万无一失。
赈灾银到位,瑾瑜在禁军的护送下,一路来到廊州。
人数多了就走得慢了些,足足走了一个半月,才从晋安走到湘廊。
幸而黎国中心州界的官道修缮管理妥当,四周并没有山贼乱匪,一路上有惊无险。
湘王与柳振宁接到是瑾瑜作为廊州赈灾监管官的消息,称得上是喜笑颜开。
朝廷中人可能不知道,这个监管钦差,是已经被他们收买了的自己人。
第79章 晚宴
冬青雇了足够的人手与马匹,将收购到手的粮食三万石装车,跟在瑾瑜的队伍后方。
借着前面有禁军护送,狐假虎威一起往湘廊进发。
后面是自家娘子,瑾瑜自然不可能差人去赶走,再者,让冬青独自一人领着杂役运送这么多粮食,他无法安心。
把冬青放在眼皮底下看着,才是上策。
将近湘廊,已无凶险,瑾瑜让冬青的车队落后一些,若是这么多粮食与赈灾银一同进城,有心之人定会发现端倪。
虽然夫妻二人问心无愧,却少不得被人做文章,扣上官商勾结的帽子。
冬青本就打算与瑾瑜错开进城时间,甚至不打算将粮食一批送进城,而是在城外农家租借一处不起眼的破败空院,先将粮食放进去。
待瑾瑜的计策实施后,进入十月,灾民存粮短缺,准备购粮时,再陆续运进城中零售。
瑾瑜来到湘廊城门口,湘王亲自带领柳振宁和一众衙役出门迎接,将赈灾银暂纳入库房,以待下一步动作。
“李翰林,这一路可还平顺?”
再一次与湘王对面,瑾瑜便不如上次那般谦卑,挺直腰板,骑在马上居高临下看了湘王一眼。
才翻身下马,对湘王一拱手,“承蒙王爷记挂,一路有惊无险,幸而不辱使命,将赈灾银两平安送达廊州。”
湘王一愣,方才这李全还未下马时,那一眼,分明没有多余的动作,甚至面部神情都没有太大起伏,却让他产生一种李全气势乍起的错觉,仿佛是身居高位者的探视。
瑾瑜打心底不待见湘王,就冲着湘王当年想将冬青纳为通房,而后湘王妃心生嫉妒,将冬青发卖去妓院。
若非冬青机灵,这辈子,可能从未遇见冬青,便不会有如今的他。
湘王也只是愣一瞬罢了,随后招呼衙役引路,让禁军把赈灾银送入廊州的库房收存。
瑾瑜转脸望向禁军领队,沉声道:“还请孙领队费心,严加看守,莫离开赈灾银三尺之外,不要给乱贼可乘之机。”
孙奇对瑾瑜行了一礼,“谨遵大人命令!”
孙奇发自内心忠于瑾瑜,因为瑾瑜并未因为他是一个无足轻重的武夫而轻视他。
一路走来,瑾瑜对他态度友善,不带文官特有的高傲,没有践踏,也无刻意小心翼翼怕伤害他的自尊,好似他们是一样的,能够平等相处。
这种感觉从未有过,说不上来,却让孙奇十分舒心。
再加之当下武官地位上升,政策是出自瑾瑜殿试策论文章,让孙奇更添几分敬重。
湘王看瑾瑜与禁军领队的互动,能看出其中微妙的气氛,心里不禁对自己的眼光多了几分赞赏。
竟能把文官武官之间的龃龉隔阂消除,无论什么缘由,李全都是一个会笼络人心的人才。
“李翰林远道而来,一路舟车劳顿,就让本王略尽地主之谊,一同吃个晚宴。”
湘王对瑾瑜很是热络,就像是多年没见的挚友重逢。
而事实上,除了这次,他们只有过一面之缘。
瑾瑜心里感叹湘王好不要脸,逢场作戏信手拈来。
面上却笑得爽朗,与湘王熟稔相谈。
“不敢当,路上风吹日晒,满身尘土,现在时辰尚早,不如待下官前去洗漱整顿,再来与王爷用饭,如何?”
“甚好!就让柳知府差人领李翰林下榻寓馆。”
瑾瑜从未进过湘廊的寓馆,不知道里面什么环境,倒是没有多说,只要能够睡觉洗漱就行,便跟随引路之人去了寓馆。
看着瑾瑜背影消失在视线里,湘王与柳振宁对视一眼。
“柳知府,你觉得这个李全如何?”
柳振宁捋着胡须,“下官觉得,这李全是个狠人。”
“哦?此话怎讲?”湘王终究年轻一些,看事角度不如柳振宁这在官场混迹数十年一路爬上来的人刁钻。
柳振宁道:“不知王爷有没有注意到,这李全来廊州监管赈灾,身边竟没带任何一个家丁或是婢女。”
湘王皱眉,“这么一说还真是,但这与李全是不是狠人有何关系?”
柳振宁耐心教导自己这个出色的女婿,道:“这就说明,一路风餐露宿赶来湘廊,李全穿衣洗漱全都无人伺候,在廊州赈灾至少两月出头,李全处理公事之余,要亲手洗衣刷鞋。”
“王爷以为,这样自律的人,与那些踏入官场就安于享受的人,差别在哪?”
湘王恍然,“如此说来,本王此前还小看了他。”
大部分人只要踏入官场,就会有种莫名的优越感,少不得丫鬟下人伺候起居。
这种舒适的环境容易让人失去斗志,造就混资历的情况。
左右短时间内升迁困难,不如每日处理份内公事,旁的事无需操心,照例拿着俸禄,日子过得悠哉。
而李全已经进入官场一年多,身侧没带一个下人,身板结实硬朗,面色莹润有光,一看就知道十分自律。
能够过更安逸的生活,却对自己要求如此狠厉,关键是在大环境的影响之下,竟还能坚持做到。
只是这一点,就足以证明李全是个狠人。
柳振宁又道:“也无需太过担心,根据这些时日的通信来看,李全不是刻板之人,只要有利可图且不出格,他不会拒之门外,利用得当将是一把开道利刃。”
湘王点头,庆幸这一步棋是走对了。
看李全的模样,日后官位一定不低,趁着李全官职不高时早早用重礼收买,就多了一份情义。
加之李全家乡是湘廊山河县,待李全身居高位,就可以发挥大用。
只是心中疑惑,李全都如此苛待自己了,升官发财有何用?
瑾瑜对湘王和柳振宁会给自己加戏并不意外,这是他想要的结果。
让湘王相信他已然被收买,再让湘王适当了解他的优势,双管齐下,不信湘王与柳振宁不上钩。
有时候,看得太清并非好事。
谁都想将他打磨成手中利刃,但谁能保证利刃不会伤了打磨之人?
瑾瑜在寓馆洗漱一番,从包袱取出便服换上,就有下人前来引他去湘王府赴宴。
冬青与瑾瑜商议过,暂时就不进城,借住在城外农家,待瑾瑜应酬完了湘王一众人,开始着手赈灾,她再进城搭手。
对冬青的办事能力,瑾瑜信得过,也不担心,就是觉得这几日都不能抱着冬青入睡,实在是空虚寂寞冷。
湘王府坐落在城东朝宁街,七进大宅院,进深很长,占地甚广。
一路石板大道来至门前,朱红大门,双凤兽首门环,门前坐落两尊张牙舞爪的镇邪石狮,上方牌匾黑底鎏金边浮雕正楷,湘王府三个大字气势磅礴。
引路人引着瑾瑜进入大门,入眼玉石照壁,刻有飞禽走兽,栩栩如生。
穿过前院,进入大厅坐定,不多时湘王便携湘王妃过来,同行的还有柳振宁。
距晚饭时间还有片刻空余,数人就在厅中说话。
柳飘云看着下首瑾瑜一表人才,朱唇一弯,道:“俗话说先成家后立业,不知李翰林可有婚配?我家中还有一个没有许人的妹妹,性子温婉样貌喜人,看上去与李翰林倒是十分相配。”
柳振宁手抚胡须,暗自点头,转眼看瑾瑜如何作答。
他家有四女,上面三个都已为人妇,各自发挥作用,家中只剩下一个小女儿,年岁合适,又是嫡女,配李全还是绰绰有余的。
多了姻亲关系,就不怕这李全临阵倒戈。
瑾瑜晒然一笑,“多谢王妃美意,很不巧,下官已有结发妻子。”
身为柳振宁的女儿还真是凄惨,一言不合就送出去做人情,做政治联姻,不管对方为人,也不担心女儿日后是否过得舒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