取走阿旺的头颅,景岳对跟在身后的白狐道:“做得很好。”
那名白狐低着头,无比恭敬道:“多亏了大人。”
若没有钱粟,他从未想过能不费吹灰之力杀死阿旺。
“好了,出去吧。”
“是!”
白狐退下,秦燕支道:“咱们就等在这里?”
景岳:“外面有魏道友和小酒呢,让他们痛快一场。”
也许很残忍,但对人族修士而言,杀妖是责任,也是乐场,反之亦然。
一刻钟后,鹰族营地传来一声剑鸣,正杀得兴起的阮酒立刻收剑,往原定路线退走。
魏阵图拔出插入鹰妖身体的长剑,吹了声口哨,大多数狐族也跟着他一同撤退。
但总有些狐族杀得忘我,他们眼前是毫无准备的鹰族,被钱粟大人的计划彻底隔断了救援和退路的鹰族,如同案板上的鱼,让他们陷入狂欢之中。
他们不舍得退,但没有人会等他们。
景岳回头见到火光中依旧执着的十来只狐妖,冷笑一声,并拢双指,以指为剑,剑气突破空气的阻碍,于半途中发出沉闷的音爆声,而后瞬间炸开,不分敌我地射向营地里所有存活的妖物。
其他狐妖震慑于他的冷血,有人急道:“大人,他们可是狐族!”
景岳:“我早就说过,不服从,就得死。”
要立威,除了实力之外,还须有铁血手段。
他不想再针对此事分辩,景岳纵身一跃,率先往狐族营地遁去。
狐妖们面面相觑,尽管钱粟的确反复提醒,但他们没料到对方会执行得如此果断。
可事到如今,他们也只能一声叹息,赶紧跟上。
就在他们离开半刻钟后,龟族格萨得到了消息,可等他赶到时鹰族营地已成焦黑一片,三千鹰妖仅有半数存活。
格萨暴怒,当即下令追击狐族,一连追了半个鹿野草原,却连半个狐族影子都没瞧见,反而遇上了赞布。
格萨只当这是狐族设下的埋伏,他误以为狐族的真正目的是要引他出来,进而伏杀他,当即又惊又惧,不等与赞布对上便匆匆逃遁。
赞布也是一脸莫名,他是听手下说格萨带人杀来了过来,还以为龟族要提前发动进攻,只得仓促迎战,心里正是没底,哪知格萨就逃了?
而等他回了营地,明白了来龙去脉,简直喜不自胜。
“好!好!好!”赞布大笑着拍拍钱粟的肩,“想不到你还有如此助力。”
赞布口中的助力乃是停在景岳肩上一只昂首挺胸的灰小鸡,他此时已知,小鸡本是钱粟在人间时圈养的宠物,钱粟见它略通人性,便以妖力点化了对方的灵智。
此鸡外形与小鸟近似,妖气极淡,很容易被当做普通鸟儿,不予防备,加上它受过钱粟调教,最擅长隐匿窃听,作为探子再适宜不过。
一开始,就连他都忽视了帐中还有只妖兽,起码有半柱香的时间才察觉。这也就意味着,若是钱粟心怀不轨,想要探听营中大事,他也有可能着道。
但赞布很快否认了这个猜想。
钱粟的手段看似厉害,可只要得知关键,让人有了提防,便再无用处。
既然钱粟能坦白告知,自然不会用在他身上。
“你这法子倒有些像人族,听说人族作战时,也曾利用鹰鸽等驯养过的禽类探听消息,我历来不信这些,没想还真管用。”
景岳干笑两声,若不是早知妖族向来不喜这些偏诡的手段,他这粗陋的法子哪里用得上?
当日,赞布对景岳好一番褒奖,但依旧没有任何封赏。
可过了几天,景岳却得到了来自狐皇的诏令——他成为了赞布麾下一员主将,统领第一军两万狐族,而康籍则是他的副将。
至于此前一直对他横挑鼻子竖挑眼的杜迦,仅仅他手下一员小将,不过领了两千狐妖。
因此,此后一段日子杜迦见了他就躲,哪里还有之前的嚣张?
时间飞速流转,龟狐大战一触即发。
独属于景岳的营帐中,魏阵图吸收完一枚妖丹,叹道:“炼化妖丹对修为的增长果真很快,只是很容易根基不稳,等回了人界,我还得闭关数年。”
阮酒也喜道:“我师尊说,富贵险中求,我虽不求富贵,但冒险来妖族一趟也值了。”
他如今已突破紫府中境,比景岳还高出一个小境。
景岳笑道:“很快还有一场硬仗,一旦获胜,咱们多半能见到狐皇,若能得到狐皇看中,咱们便有机会探得族隐秘。如此,才真不算白来。”
几人相视一笑,皆是信心十足。
东方地平线染上了一抹绯红,如同天际一道伤痕。
鹿野草原上,狐龟二族大军静静对峙,当大日透出一线金边,赞布令旗一挥,战鼓与号角齐声响起,随后大地震颤,数万妖族毫无章法地冲向敌军阵营。
在这些妖族中,正有景岳所掌的第一军。
狐妖们看似冲得乱七八糟,但若仔细辨认,便能发现肉身最强的狐族冲在最前,而擅于术法的狐族则紧随在后。
妖族,论体质与修炼天赋都远胜人族,可百万年来一直被人族压制,是因为他们输了脑子。
尽管只是最简单的排兵布阵,对妖族而言却也陌生,妖族间的战斗从来是直来直往,一切凭武力取胜,人族的很多手段,对他们而言皆是旁门左道,不屑为之。
双方交战,烈烈杀气,直冲阵云!
景岳并未动手,此刻的他正站在一处高坡上眺望战场,观察形式。
第一军受他操练,虽做不到如臂指使,但在妖群里格外突出——其他妖还处于混乱的厮杀中,第一军却已轻易杀出重围。
由灰狐组成的肉盾极为强悍,此时纷纷显化原形,尖利的爪牙甚至能划裂龟壳,更别提还是人形的龟族,一对上便被一拥而上的灰狐撕得四分五裂。
以往狐族总是分散而战,灰狐肉身再强,单一对上巨龟也不占上风。但这一次,他们不但合作进攻,身后更有赤、紫、黄狐辅以术法,第一军仿佛移动的炮台堡垒,将挡在他们前方的所有妖物毫不留情地碾碎。
意料之外的战绩,让这些妖物渐渐自得,他们被鲜血和死亡刺激,渐渐回归狐族本性。
杜迦原本对钱粟的安排心中存疑,但见到如今威势,他当然不再有异议。可第一军既然已强横至此,为何还要时时停下来等待狐族大军?好似被束住手脚一般。他们为何不能直接冲入格萨的护卫妖军,于乱军中取格萨性命?
杜迦念头一生,便再也控制不住。他不奢望凭自己能杀死格萨,但他完全可以将格萨的羽翼剪掉,让格萨一人对上羽翼丰满的赞布大人!
他对手下亲信使了个眼色,后者接到命令,有一瞬间的犹豫,但还是乖顺地将消息通传给其他狐妖。
一些狐妖表示疑惑,一些狐妖则欣然同意杜迦的部署。
杜迦清点人数,足有接近半数愿意随他拼杀一场,足够了!
他领着这七八百只狐妖悄然离队,往格萨方向潜行。
尽管狐族以前从不布阵,但杜迦此时也能看出钱粟的阵型并不难,不就是肉体强横的在前,攻击强大的在后?杜迦自认看穿一切,他相信,钱粟可以做到的,他也可以!
然而还不等他们脱离队伍,不知从哪里钻出一把长剑,众目睽睽之下将杜迦肢解!
数百狐妖此刻都听到了钱粟冷冷的声音,“不服从者,死。”
众妖都是一抖,他们的头脑渐渐清醒,终于想起钱粟这位将领的脾气,一个个夹着尾巴飞速回到阵中,继续往前推进。
厮杀声震耳欲聋,碧草早已染红,好似燃烧的火焰。
草原处处是焦黑的深坑,和一道道粗大的裂痕,就像是深渊的血脉。
备受压制的龟族终于发现了狐族势无可挡的关键之处,格萨道:“绕开那支灰狐最多的大军,从左右上下四路攻击!”
“尊令!”
龟族分出一部分沿左右包抄,仅存的鹰族与虫族分别上天入地。
景岳见状,对身后几人道,“该我们上了。”
四人一动,秦燕支指挥着飞狐一族直冲上天,阮酒则领着请狐族没入土中截断虫族攻击,景岳与魏阵图分去左右,身后各自跟着擅于幻术的迷狐、白狐一系,以及擅于控制的黑狐一族。
第一军上下左右尽数补齐,与中路同进退,势如破竹,像一把尖刀,直直插入龟族大军中心。
随着第一军越冲越猛,狐族气势高涨,龟族自然势弱。
格萨已是方寸大乱,眼见己方人马伤亡惨重,被步步逼退,即将退入草原之外的一处峡谷。
而一旦进入峡谷,也就等同于放弃鹿野,输了此战。格萨很想死守,可目前的局面已经超过了他所能承受的损失!
“撤!”无可奈何,格萨从齿缝中挤出一个字。
“报——”有狐妖上前对景岳道:“钱粟大人!龟族已开始后撤,他们似乎要退入峡谷。”
“峡谷?”景岳一挑眉,他当然知道附近有一座峡谷,只是……
“那就不必追了,围住峡谷便是。”
狐妖不解,但他不敢多问,只道:“其他几军……”
景岳:“我去找赞布大人。”
谁也不知钱粟与赞布说了什么,但赞布却下令狐族不再追击,只让第一军包围了峡谷。
格萨心慌之下来不及多想,可当他们进入峡谷时,却见峡谷前后入口突然被山崖藤蔓封住,左右两面山坡上聚满狐族,他们引水灌入峡谷中,更有雷狐往水中释放一道道狂雷。
峡谷中的水越来越深,龟族本不惧水,可水中生雷,却有极强的杀伤力。
不仅如此,他们头顶不断有攻击降下,一时惨叫声连连不绝。
阮酒愣愣道:“他们为何要逃到这里?”
景岳:“……或许他们没听过人族的成语。”
阮酒:“啊?”
景岳:“瓮中捉鳖。”
等峡谷已成一汪湖泊,湖水都被龟族鲜血染红,渐渐平静下来。
景岳令旗一挥,“随我过谷,绕过桑都林,杀入锯齿城!”
“是!”
锯齿城乃龟族一座重镇,护卫着龟族皇城。
此时,城主莫提正于府中与几位好友饮酒作乐,等待着前方传回龟族大胜的消息。
他们认为龟族必胜,只因这十余年来,龟族对狐族作战从无败绩,他们许久没有品尝过失败的滋味,其中酸苦早已淡忘。
“只要拿下鹿野,我们就能攻入羽城,一旦占领羽城,距离狐族皇城不过百里!”
“狐族要么归顺,要么……”
几只龟妖畅想之际,门外传来了急促的脚步声,莫提一愣,笑道:“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