住在大觉寺的第一晚,成靖宁在油灯下拟着未来四十九天的计划。每日卯时一刻起身,到大雄宝殿诵经一个时辰,然后晨炼,用早点,再去清莲宫听了然大师讲经。下午则习画,看书,抄写佛经。想着八月十三是荀太夫人的七十寿辰,开始琢磨送什么礼物好。
开始在脑海中搜寻知识储备,很快有了想法,决定送一架六扇屏风。既是到佛寺为老人家祈福,便描提篮菩萨的花样,绣上《妙法莲华经》。打定主意之后,成靖宁开始准备工作。
第32章 32
有了规划, 在大觉寺的每一天都过得充实,日子有条不紊的向前。她做事认真,哪怕不喜欢,也要拿出十二分的敬业精神来, 认真的学习, 如此一番, 倒让了然大师对她赞不绝口,尤其看了成靖宁画的观音之后, 还准备请她学成之后, 日后为大觉寺画佛像。这些, 都是意外之喜。
三日之后, 有小沙弥来禀成永皓来了。成靖宁刚好跳完一千两百个百索,擦了汗换了一身干净衣裳去见她大哥。
成永皓一脸愧色,见到成靖宁忍不住道歉:“都是我不好,连累你到这里来受苦。”
坚持锻炼小半年, 成靖宁的精神头甚好,闻言笑道:“哪里受苦了, 你看我这不是好好的吗?哥,别愁眉苦脸的了,高兴些。”
自己内疚了好几日, 哪知她这般无所谓, 不知是缺心眼还是心大,成永皓一时感慨道:“你看起来过得很不错的样子。”
“那是,我可从来不会委屈自己。大觉寺这里很好, 每天诵经,听大师讲经,受益匪浅,功课我一门也没落下。你看我,这不精神多了?还有思柔表姐的事,你别放在心上,她是个好姑娘,一定会过得很好的。你也看开些,去做想做的事。”成靖宁是天生的乐天派,对待问题很积极。
成永皓原本心情郁郁,此时也被成靖宁乐观的情绪感染,笑道:“看来是我多虑了。”
“哥,你别担心我。不过如果你真觉得愧疚的话,等我回去之后,你教我骑马射箭吧,顺带教一些拳脚功夫也行。”成靖宁又开始打算道。
成永皓忍不住揪她的脸,故作不悦道:“你这没良心的,我这还在担心你,你倒开始和我讨价还价了。姑娘家学那些做什么?又不带兵打仗。”
“怎么就不能学了,你看舅公家的姑娘不是善骑射?还有英国公府的几位小姐,更是狩猎的一把好手。我身为将门后代,如果不会骑射,以后的狩猎节上落后了,岂不被人笑话?你不是说,身为武将世家的儿女,不能丢老祖宗的脸么?再说,学这些保身嘛,以后遇到坏人,我也能保护自己。我的要求不多,只消能撂倒两三个壮汉就成。”成靖宁一副精打细算的模样。
成永皓见她如此,心中的阴霾一扫而空,笑道:“好,大哥答应你。”
“说话算话啊!”成靖宁说道,和成永皓击掌盟誓。
成永皓在大觉寺用了一顿素斋,下午才动身回城。到家之后,把成靖宁在大觉寺的情况和家里人说了,听闻她在寺中一切安好,沈老夫人和成振清夫妻才放下心来。
六月下旬的日子,天一天比一天热,好在大觉寺在山上,又绿树环绕,流水潺潺,倒不觉得热得难受。这时,成靖宁描的提篮观音像,已经大功告成。她回想起上一世看的一部与佛教有关的印剧,便按照那里面的观音形象来画,圣洁慈祥的观音,脸上的笑容恬淡,神色悲天悯人。
画好之后,她写下数十种绣线的颜色,让水袖回京城去买。接着开始一笔一划,全神贯注的描写《妙法莲华经》中的《观世音品》。夏夜的天空晴朗无云,星子清晰可见,成靖宁跳完百索,洗浴之后换上一身夏衫,拿了一个桃子坐在院中的石榴树下,扑哧扑哧的啃着,数着星星好不惬意。
忽然听到一声猫叫,被吓了一跳,一个黑影窜了出来,睁着一双阴阳眼,赫然是煤炭一般黑的可可。回神之后,可可已经走到她身边坐下了,仰着头喵喵叫。成靖宁把猫抱到腿上,也不嫌热,不管它能否听懂,问道:“你怎么来了?”
可可回应她的,只有一声声的叫声。“不过你能来陪我,我很高兴。但这里没有鱼干吃,你得和我一起吃素。”成靖宁抚着可可光滑的毛皮说。可可很亲昵的蹭她的手指,成靖宁顿时受宠若惊,“你终于肯理我了,实在难得。”说着,又对着猫说了一通话。可可似开了窍一般,不再排斥她,睡在成靖宁身上。
次日清早,隔壁院子却是一阵喧哗,打听之后才知,是萧家老爷夫妻到寺里来给女儿做法事点长明灯。想起先前京城的传言,成靖宁一阵唏嘘,两位老人中年丧女,幸好还有一个孙子承欢膝下。到大雄宝殿诵完经后,回厢房后到隔壁王老夫人那里问好。
王老夫人是位精神矍铄的老人,看着十分干练,手脚轻便,年轻时跑江湖练了一身功夫,却不显风霜和沧桑,比同龄老人年轻上十岁。此刻穿着一身黑纱,显得凝重,脸上是欲杀人喝血的恨意。见着成靖宁来,神色稍暖,“是你呀,回京之后还不曾见过呢。真是个有孝心的孩子,住寺里还习惯吧?”
“回京之后一直病着,不曾出门,到四月才好些。寺里一切都好,谢老夫人关心。”成靖宁站着道。
“我要去清莲宫那边了,不陪你多说话,下午再过来吧,一起去看辩经。”王老夫人曾经养过女儿,对小姑娘都是和颜悦色的。
成靖宁道了别,说:“那晚辈下午再来叨扰老夫人。”
晨练之后一身汗,沐浴之后换上干净衣裳,去清莲宫听了然大师讲经。清莲宫地方大,萧家占了一地,给萧云旌之母做法事,此地的广德堂是供香客给过世亲人供灵位之地,萧老爷夫妻便在此地给女儿立了一个。这时法事已做完,萧云旌一身黑色衣衫,站在人群中气质超然,一眼便能看到他。他本就冷冽,今时今日更添几分悲色,点长明灯时,无端的令人生出一股同情。
“今日是萧夫人的冥诞,才三十七岁,真是可惜了。”花月忍不住道。太平郡王现在还喝着萧夫人的血,在粤西那块地逍遥。萧夫人死之后,太平郡王霸占了她的嫁妆,又用萧云旌卖了五十万两。不到三个月,太平郡王又续取广西知府的女儿为妃,同时娶进一个粮油商人之女为侧妃,如今是娇妻美妾在怀,儿女成群,孙子孙女满地跑了。
或是想起早亡的母亲,萧云旌神色悲怆,刚硬的脸上显露出几分柔和软弱。成靖宁想了一阵,才说道:“太平郡王和舒太妃,会遭报应的。”如果她是萧云旌,一定忍不住撕了那对母子,为萧夫人报仇。
了然大师讲经,王老夫人也留下倾听,拉了成靖宁坐身边,两人皆是肃穆之色,静听佛音妙语。正午时,王老夫人邀请成靖宁一起用斋饭,成靖宁想了片刻应下。
男女不同席,萧老爷子和萧云旌并不在内里,去了其他地方。“你还在长身体,得多吃一些。”王老夫人不停地为成靖宁夹菜。
“谢老夫人,您也吃。”成靖宁礼尚往来,也为王老夫人夹了好些素菜。
想着了然大师说的话,王老夫人试着询问说:“听说你师从顾楷,在学工笔画?”
“四月才拜师,到现在才两个多月。顾师傅说得基本功扎实了,才好更进一步。”成靖宁谦虚着回话。
了然大师夸成靖宁的话,王老夫人还未忘记,知晓她是自谦之语,笑道:“顾大师不轻易收弟子,你能入他的眼,必有过人之处。老婆子我有个不情之请,想请你学成之后,为我那早去的丫头画几幅画像。”
“只怕要等些时候了,我不曾见过萧夫人,怕画不出她的神?韵。”成靖宁慢声道,她怕画砸了,让老人家失望。
王老夫人不在意,说:“她在世时留下几幅画像,我和老头子都存得好好的,这次也带了一副到庙里来。”说着让一个头发花白的妈妈去取。“没关系,等你学成之后再画。”
老人家言语温柔平和,拳拳爱女之心让成靖宁无法拒绝,“那我试试。”
画卷展开,一个鲜活的美人跃然纸上。她抱着一只白色波斯猫,嘴角的笑意淡淡的,却很浓烈,梳着弯月髻,配着一支凤钗、一个珍珠排簪和一朵杯口大的石榴绒花,再无其他首饰。她的鹅蛋脸和萧云旌相似,相貌英气,却很美,明眸善睐,美艳绝伦。一身妃色束腰襦裙,配着烟霞一般的披帛,樱色宫绦,衬得她整个人灿若桃李,艳若朝霞。“萧夫人很美。”成靖宁由衷夸道。
王老夫人没提当年和太平郡王的破事,只说着萧夫人在闺中时的趣事,说是她们老夫妻害了她,又是一阵唏嘘流泪。“云旌像子珮。”提起孙儿,王老夫人很是欣慰,但一想到他不顺的婚事,又惆怅起来:“这孩子都十九了,老头子这么大的时候,珮儿都能爬了。”
萧云旌是萧家独苗,老夫人和萧老爷难免忧心,从他十六岁开始,一直张罗着帮他娶媳妇,只是一直没结果。
“萧大哥这么优秀,不愁没有好姻缘,您就放一百个心。”王老夫人的一阵叹息,让成靖宁想起上一世很不愉快的三段悲催感情,以及被父母亲戚催婚的各种经历,不禁为萧云旌掬一把同情泪。怎奈世道如此,也只好受着了。
走到门口的萧云旌正好听到,亦是一脸的复杂,等了一阵才扣门。
“谢老夫人招待,我该回去了。”成靖宁起身告辞,心里想着要勤快些,早日把萧夫人的画像画好。
辩经结束,已是黄昏,成靖宁迷迷糊糊的听了一下午,直觉头晕脑胀,她果然不适合哲学这等深奥的东西,尤其今天各位高僧无缝连接的佛音梵语,听得脑子转不过弯。斋饭送到厢房,成靖宁囫囵吃了几口,在院内走了一圈回房,本欲躺下歇息,想着今天份的经书还没抄,只好掌灯执笔抄写。心有旁骛,写错了好几个字,废了数张宣纸。墨竹磨着墨劝道:“要不姑娘出去走一会儿吧,半山上种了一片昙花,今夜有好些要开呢!”
“是呀!今夜要赏昙花。”昨天睡过头起晚了,今天无论如何也不能再错过。不过离子时还有一个半时辰,去早了也是吹山风。“那我再抄会儿,等亥时未再去。”有了期待之后,总算没有再出错,抄了一卷经书,看滴漏时,正好到点儿。
“叫上花月一起去。”花月喜欢花花草草,听说大觉寺的昙花开得好,一直嚷着要赏花。不过这时几个不守夜丫头都睡了,正是酣眠的时候。墨竹叫花月时,花月睡得比猪沉,不耐烦的翻过身去,裹上毯子继续睡。
成靖宁只觉好笑,“还是别叫她了,让她明天哭去。我们走。”
寺里一片寂静,不过灯火未歇,庭院各处,都是斑驳的树影,许是佛门净地,走夜路也不觉可怕。提着灯笼往后山走,一路阶梯,纵是平日多有锻炼,到昙花丛时,也是气喘吁吁。
“啊!有鬼!”墨竹大叫后捂着嘴,拖着成靖宁落荒而逃。成靖宁一个没站稳,摔倒崴了脚。“小姐对不起,能走吗?奴婢背您!”墨竹又羞又愧,逃命也不忘自己职责。
成靖宁捂着脚踝,痛得龇牙咧嘴:“佛门净地,哪有什么鬼?是个大活人,别自己吓自己。”
那人听到声音,放下手里的东西,提着灯过来。瞧见成靖宁主仆,也吃了一惊:“你们……怎么到这里来了?”
成靖宁摔得半身是泥,颇不好意思道:“半山有昙花,最近是花期所以来赏花。萧大哥也来看花吗?”
“来放灯,顺带看花。”萧云旌一把将成靖宁拎了起来,“还能走路吗?”
成靖宁皱着眉头逞强:“还能走,萧大哥你忙吧。”看向刚才他站的位置,已然放着九盏孔明灯,皆画着洁白的昙花。
“花开还有一会儿,既然来了一起放灯吧。今天是我母亲的生日,她喜欢昙花。”萧云旌扶着成靖宁,犹如拎着一只小猫一般。
成靖宁红了脸,她好像打扰他祭奠萧夫人了,“那多不好……”
“没什么,我母亲喜欢热闹。”想着他一个大男人这么扶着成靖宁有失妥当,叫来墨竹扶着。
第一朵昙花盛开后,萧云旌点了一盏孔明灯,在夜空中升上天际,描绘的昙花,亦是全盛风华。成靖宁仰头看着孔明灯飞远,心想着萧夫人那般艳烈的人,竟喜欢昙花这类清新淡雅的花朵。
“母亲在世时,余杭的家种满昙花,每到花开时节,午夜风雨无阻的起来观赏。不过我不喜欢。”夜色中的昙花相继绽放,成靖宁这时无心看灯,跛着脚挨个看花,满心欢喜,想着明天回去和花月炫耀。咋听到萧云旌这句伤感的话,不禁问道:“为何?”
“昙花一现,只为韦陀,人不该都为自己活着么?”萧云旌似有感触,“花期太短,又是半夜子时,再美也不过是刹那之间,孤芳自赏而已。”
“……”这是在说萧夫人么?成靖宁搜寻了好一阵,才组织出一句话:“传说罢了,不必当真。昙花虽期短,但它在子夜为自己盛开,并未讨好他人。况且有那么多的爱花之人,怎能说孤芳自赏?”至于为韦陀什么的传说,不过是杜撰而已,半夜开放,不过是因它原长在沙漠,半夜凉快,环境造就习性。而且昙花能炒,能做汤,能凉拌,这么一想,突然觉得自己不解风情。
“你说得对。”只是他母亲遇到了错的人。萧云旌正伤感时,成靖宁已经去看花了,犹如欣赏珍宝一般的专注。
又一个孔明灯飞上天,那边成靖宁正和墨竹说着话:“以后家里也种几株昙花,我试着画一些。”
“你很喜欢么?”萧云旌被无视了一阵,终于开口问道。
成靖宁喃喃地说着:“家里没有昙花,想种一些。我答应老夫人,日后画一幅萧夫人的画像,只是现在笔画稚嫩,先从她喜欢的东西画起,有素材之后才不会手生。”
墨竹被相继绽放的昙花惊得说不出话,末了还是被萧云旌的气势吓到,靠在成靖宁身边压低了声音道:“姑娘,多种一些吧,真的很美!明天可得向花月好生炫耀。”
“你很喜欢种花?”
成靖宁两世都种了许多花花草草,说:“是呀,看着自己种的花开花,无论什么品种,都会觉着高兴。”
“有人爱莲花出淤泥而不染,有人爱兰花品行高洁,你很兼爱嘛。”他记得,她喜欢芍药。
“各花的品性由人赋予,自是自己怎么想,所爱之花便有什么品格。所有花木没有尊卑贵贱,都是天地中的生灵,不同时节开花,不过是自然赋予的习性罢了。就好比人一样,总不能说冬日里出生的,就如梅花傲骨不畏严寒吧。”她就俗人一个,没有那么多的高雅淡薄,就喜欢花团锦簇的,就好比牡丹,怎就俗气了?
萧云旌笑了笑,并没说话,好像是这个道理。哪一种花不是从泥里长出来的?也不见得就被尘埃染污秽了。“最后一个灯了,你放吗?”
“这是你为萧夫人放的灯,我怎好插手?”成靖宁挥着双手拒绝。
萧云旌已把火折子交到她手上,“不是说要给我母亲画画像吗?先了解一下她吧。你放最后一个灯,她不会介意的。”
第33章
墨竹觉着新鲜,看过花后怂恿着道:“小姐放吧放吧, 萧大人都开口了。”
“那我试试。”成靖宁点燃萧云旌手里拿着的最后一盏孔明灯, 灯火应着萧云旌英挺的面庞,在夜色中格外好看。
不过成靖宁却是:“飞起来了!好高啊!”心里想着萧夫人的冤屈一定要得以昭雪, 太平郡王一家子早些完蛋。
一旁的墨竹也拍着手道:“姑娘,中秋我们在府里放吧!”
“这不错。”成靖宁赞同道。萧云旌默默无语,只好一起盯着天上九个飞远的孔明灯。
子夜,昙花全部盛开, 成靖宁忍着痛,扶着墨竹在花间跳来跳去,这里闻闻那里看看,像只进城的乡下小土狗,哇哇叫着惊奇不已。“我决定了,最近这段时日只画昙花。”
临近丑时,成靖宁主仆仍是意犹未尽,恋恋不舍的离开半山, 不过上山容易下山难,刚才被忽视的疼痛这时一股脑的全涌上来。“姑娘, 还能走吗?”墨竹比成靖宁小了半个月,身板差不多,自是不能背着她走那么远的路。
“我背你下山。”萧云旌手脚快,不等成靖宁同意, 人已趴在他背上了。大祁朝男女大防不甚严,但这类亲密接触还是不能被人接受, 于是沉默一阵后又道:“不会有第四个人知道。”
“多谢萧大人!”墨竹哪有想那么多,能下山立刻道谢。在她眼中,萧云旌是和成永皓同等的存在,和成靖宁等于是大哥和小妹,没那么多旖旎的心思。
成靖宁也难堪着:“多谢萧大哥。”
墨竹提着灯笼在前边指路,心情是赏完月下美人的欢快。萧云旌背着成靖宁,一路安安静静的,只觉背上的丫头轻得出奇,好像没有重量。不好好吃饭吗?要不要叫闻大夫给她看看?
到厢房时,成靖宁昏昏欲睡,被萧云旌轻轻摇醒,才揉了揉眼睛道谢。“萧大哥回去早些休息吧,你还得上朝呢。”迷迷糊糊的进门关门,倒下就睡。
可可送萧云旌到厢房门口,温柔的叫了一声。萧云旌心情大好,大力揉着它的头,“你也该睡了,别在寺里乱跑。”
早晨沐浴过之后,墨竹来告诉她王老夫人已经下山回府了。提起昨夜的昙花,无不得意道:“花月听说奴婢和小姐去半山赏花,这会儿后悔得肠子都青了,说下次再去一定一定要叫醒她。”
“就她那样子,除了值夜之外,睡着了谁能叫醒她?”成靖宁笑着换鞋,墨竹虽大大咧咧,但在她睡前帮着抹了药,今晨早起已不大疼了,不过走起路来仍有些别扭。
六月十九之后,厢房周遭恢复平静,日子照旧,不过昙花花期还在,花月难得得起了一次,和水袖三个去半山看花。
可可来寺里之后,俨然是成靖宁的尾巴,无论做何事,总要跟在她身边,像个好奇的小孩,伸长脖子去看。“有你在真好。”成靖宁抄写完经书,忍不住摸可可的头。
风平浪静的日子总是过得很快,转眼已是七月末,一年中最热的时节已过,但早秋的天炎热如旧。掰着指头算日子,已有四十九日,成靖宁将抄写好的经书供奉在佛前,再拜了一圈菩萨,之后跟着家仆离开大觉寺。
今夏热得晚,到六月下旬沈老夫人才带着儿媳和长孙到京郊的庄子避暑了。成靖宁离开大觉寺之后,直接驱车去乡下庄子。沿途一派田园风光,成靖宁不似其他大家闺秀那般矜持,趴在车窗上,看外面的景色。三木庄是顾子衿的陪嫁庄子,有五十亩良田,带了一个种了枣树的小山丘。
摇摇晃晃的走了两个时辰,成靖宁下马车时精神头甚好,还能爬坡摘枣子。顾子衿总算落下了心里的石头,说:“可见靖宁那一套真的有效,这不现在还活蹦乱跳的,若是刚回来那阵,指不定又吐又累的。”
“永皓说靖宁在大觉寺过得极好,起先我还不信,现在可是真的了。”沈老夫人也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