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氏扶着杜妈妈的手从护国寺的议事房中出来,长长的舒了一口气。
她笑着向杜妈妈说道:“办完了娘娘交代的事,我这颗悬着的心总算是落了地了。”
杜妈妈满脸堆笑的称是,并提醒着秦氏小心脚下的石阶。
“那个符你可收好了?”秦氏看了看脚下,又抬眼看向杜妈妈。
杜妈妈拍了拍自己胸口的衣襟,笑道:“太太您就放一百个心吧,在我这丢不了。”
秦氏默默地点了点头,看了眼四处攒动着人头的后院,皱眉道:“婉姐儿和姝姐儿呢?”
“不是太太让两位小姐等在山房里么?”杜妈妈殷勤的搭着话,也就引着秦氏往寺里待客的山房走去。
“请问是镇江来的姜三太太么?”一个梳着圆髻穿着身蓝布比甲看上去很是干练的妇人突然站在路边的甬道上问。
秦氏心下暗自奇怪,打量了那妇人一眼,只见对方态度谦卑,眉目间又透着和善,不禁心生好感。
“正是。”秦氏对那妇人微微一颌首。
“我是永盛侯府的管事妈妈,夫家姓祝。我家夫人是也正好在寺里上香,想请姜三太太一叙。”说完,那妇人微微侧过身去,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秦氏一听是永盛侯府的曹夫人,立即就来了精神,笑道:“原来是祝妈妈,没想来上个香还能遇到熟人。”
今日戴着金线梁冠,穿着件松花色秋罗大袖衫配着蜜合罗裙子的曹夫人正低垂着眼眸端坐在山房内,戴着两枚赤金戒指的左手轻托甜白瓷茶碗,涂了丹蔻的右手轻捏着盖碗有一下没一下的撇着茶盅里的浮沫,神情很是闲散。
而她身旁一位身材俊俏、举止风.流的年轻哥儿却是显得很不耐烦的上窜下跳,一刻也不能安静下来:“母亲,你何苦将我拘在这儿?都说了我今日是要来会朋友的。”
“我又没说不让你去会朋友,”曹夫人抬眼看向跟前这个眉清目秀的公子哥,眼中虽有不满,但心中却满是溺爱,“我只是让你在这陪我见个人而已。”
“见个人?”那俊俏的公子哥儿又是满脸的不屑,“不会是又在相看哪家的姑娘吧?”
没想他的这一句话,却惹得曹夫人脸色一黑,将手中的盖碗重重的砸在了桌子上,只听她厉声道:“曹晋!今日之事不管你愿意还是不愿意,你都得欢欢喜喜的给我应付过去了,等你娶妻生子之后,我再也懒得管你的破事。”
“你说的可是当真!”曹晋一听就来了兴致。
“当真!”曹夫人也是一脸坚定的看着自己的这个儿子,举了右手道,“我们可以击掌为誓!”
“好!一言为定!”曹晋伸出右手与曹夫人一击掌,两人复坐下,山房里安静得好似刚才那一幕根本没有发生一样。
这时就听得祝妈妈的声音从外面传来,曹夫人飞快的梭了眼身边的曹晋,示意他配合一点,然后就换了个盈盈的笑脸。
秦氏在祝妈妈的引领下进了山房,一抬头就见到了起身相迎的曹夫人,忙道:“曹夫人,那日与您在二伯家相别后就想上门去拜访,不知您的身体可好了些?无奈总是俗务缠身,脱不得身……”
曹夫人笑吟吟的持了秦氏的手,亲热地拍着她的手道:“要不怎么说我们两家有缘分呢?我也正想着姜太太您,可巧就在这里遇上了。”
说话间,二人就走到了曹晋的身前,曹夫人悄悄的给曹晋递了个眼色,曹晋便执起了双手,微微一弓身子,给秦氏行了个礼,道:“曹晋见过姜三太太。”
秦氏顺着声音看了过去,只见一丰姿卓绝的少年公子头戴金冠身穿绣袍,神采奕奕的站在自己跟前,不免在心中感叹:好一个俊俏哥儿!
她佯装疑惑的看向曹夫人,问:“这位是……”
“这就是我那不争气的小儿子。”曹夫人笑着说道。
那曹晋也就眼珠一转,躬身说道:“母亲,我还约了朋友在后山看石碑,让人等久了恐怕不妥……”
“去吧……”曹夫人神色淡淡的看了眼曹晋,轻描淡写的说道。
曹晋也就向秦氏告了个罪,脚底一抹油的跑了。
秦氏笑道:“曹公子真是有精神。”
“他呀~!就是个属猴的。”曹夫人掩嘴笑道,然后就和秦氏一起话起家常来。
姜婉聚精会神的看着那块石碑,只可惜上面的字迹龙飞凤舞的又年代久远,竟有半数都分辨不出来。她想往前再走上一步,却忘了自己此时正站在放生池边,一脚踏了个空。
姜婉在心中大喊了一声“糟糕”,也就闭上了眼睛深吸了一口气,等待着自己落水的瞬间。
然而她却突然感觉一阵头重脚轻的天旋地转,好似在空中做了一个翻转后,双脚又实实的踩在了地面上。
她闭着眼睛,皱着小眉头的用脚探了探地面,在确定不是自己的错觉后,微微将眼睛睁开了一条缝。
而这时,头顶却传来了一阵爽朗的笑声。
姜婉机警的扭头看去,这才发现自己竟然还半靠在一锦袍男子的怀里。
她吓得赶紧站直了身子,理了理身上的衣裙,却唯独忘了那块之前被她撩起的帏布。
“你……你是谁!”姜婉瞪着眼睛看着跟前的人,这才看清他穿的是一身天青油绿纻丝袍,神情俊朗,却无形中给人一种不怒自威的压迫感。
“显而易见,我是你的救命恩人。”那锦袍男子嘴角微翘的看着姜婉,眼神中却带着嫌弃。
姜婉在心中咋舌,这事好像是自己不对,哪有被人救了以后质问人家是谁的道理?
于是她退后了一步,向那男子福了福,道:“谢公子的救命之恩。”
不想那男子却是挑眉道:“仅此而已么?难道不应该再加一句当牛做马或是以身相许么?”
听闻那男子说话如此轻佻,姜婉眉头微皱,正想咒他一句“登徒子”时,却发现这男子好似有几分眼熟。
这一世,自己见过的男子用一只手都能数过来,也就是说这人应该是自己前世见过。
可自己前世见过的男子就更少了,除了那些皇室宗亲,都没有见过其他的人。
而当“皇室宗亲”四个字从姜婉的脑海划过时,电光火石间,她想起了眼前这个男人好似是太子萧睿昭的弟弟,七皇子萧睿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