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夫人在旁观察半天,总觉得他心事重重,小心翼翼问道:“可是找叶子不顺利?”
前太子萧煊及先帝所出的皇子们一夜之间暴毙,宫里定然血流成河,死个把人简直太正常了。
她心里还有另外一个猜测,怀疑叶芷青已经做了宫斗的牺牲品,根本就不在这世上,只是不忍心让儿子失望,这才没敢开口。
周鸿示意周琪来抱孩子去内室玩,又将房里的丫环婆子们都遣走,苦笑道:“母亲,我与叶子定情之后,一直想要给她一个隆重而盛大的婚礼,想要让她成为咱们家里的一员,可能……永远也不能实现了。”他语带哽咽:“我没办法!真的没办法了!”
周夫人吓坏了,只当最糟糕的猜测成真了,见儿子颓废的样子,禁不住心疼:“没事没事了,都过去了。人死不能复生,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
周鸿笑的比哭还难看:“母亲瞎说什么呀?叶子好好活着呢,只是……我见不到她。”
周夫人不明白:“她既然好好活着,你怎么就见不到她了?”
“陛下看上她了,将她留在宫中不肯放人!”他握着周夫人的手微微有些颤抖:“母亲,我心里疼,可是……我总不能为了叶子去血洗宫城吧?”到时候连累一家老小,万死难赎。
“啊?鸿儿你会不会是弄错了?她……她已经有丈夫有孩子了啊,怎么能留在宫里侍奉陛下呢?”
她随即想到萧烨是出了名的风流,收用个已经生过孩子的臣子的妻子……似乎也能做得出来。
假如是前太子萧煊,大约一帮朝臣要哭着喊着死谏了,从小他就是按照储君的标准训练的,但有出格之处,早被先帝与朝臣们给镇压兼劝谏给拦下来了。
做臣子的恨不得将前太子拉到神坛上供起来,容不得他有一丁点的瑕疵。
可是萧烨不同他是半路出家,做皇帝也是个半吊子,一切都要从头学习,偏偏朝臣们都知道他以前是个什么德性,但凡他能听一句劝谏,众臣恨不得奔走相告:陛下居然听劝了?!
对他的底线一开始就设定的比较低,与萧煊做太子时完全不同。
“这种事情,我怎么会弄错呢?”周鸿揉了一把脸:“难道我愿意把心爱的女人拱手让人吗?”他不由捶着自己的胸口:“母亲,我这里……好像被人剜走了一块肉,好疼!”
当天晚上他就发起高烧,请了大夫来看也没能降下来,整个人烧的糊里糊涂,周琪在旁边守着,替他倒水的时候,他就抓着妹妹的手,露出欣喜到有些傻缺的笑容:“叶子……叶子你回来了?我就知道……你舍不得我……”
周琪任由他握着,等他昏睡过去之后,悄悄坐到旁边去掉眼泪。
他一连烧了三日,周夫人求神拜佛,在秦婆子面前掉泪:“我以前……以前干嘛要拦着他啊?要是没拦着,早早同意了他的亲事,那丫头连孩子都生了两三个了,何至于就……”
人都有种微妙的心理,如果只有周鸿执意要娶叶芷青,周夫人还觉得是儿子鬼迷心窍,也不知道是叶芷青使了什么手段。但是当萧烨扣着人不放,她终于说了一句客观公正的话:“……那丫头也生的太好了些。”
秦婆子还当叶芷青已经死在了宫里,也忍不住叹气:“谁说不是呢?大奶奶生的好就算了,人还聪明能干,连老爷都夸过的。跟大公子站在一起,很是登对啊。”她一把年纪的老婆子有幸见识过周鸿与叶芷青对视,只觉得目光里甜的能淌出蜜来。
真没见过谁家小夫妻恩爱能赛过他们两个的。
周夫人有苦说不出,只能道:“……鸿儿这是伤心太过,全都积到心里去了,才烧起来的。”
第二百一十八章
景泰二十四年末,先帝皇三子萧炜诛杀手足,操纵两淮盐道案公告天下,其母赵贵妃有感于萧炜之恶行,自绝于宫中。同月,先帝元后薨逝。
新帝登基之后,从扬州日夜兼程赶来的淮安王妃终于赶上了封后大典,连同一众育有子女的侧妃姬妾大赏后宫,采女御女宝林美人婕妤九嫔皆有封赏,四妃位空悬,大出众人意料的是封赏了一位皇贵妃。
大魏王朝开国至今,未有皇贵妃之封号。依例贵妃只有金册而无金宝,只有皇后才可持金册金宝。倒是前朝宣德帝生前宠爱一名女子,破例让她得享皇贵妃位,持金册金宝,位同副后,此后前朝数百年统治,共出过三位皇贵妃,都是盛宠不衰者。
新后朱氏育有二子一女,地位稳固,跟新帝向来相敬如宾。
萧烨虽然在女色上头毫无节制,整个王府的美人成堆,但对朱氏却向来敬重有加,放心将王府后宅交到她手上。
封后大典之后,原本应该是皇贵妃及众嫔封赏大典,但承乾典传来消息,皇贵妃身体抱恙,妃嫔封赏庆宴饮取消。
朱氏才掌后宫,连先帝的后宫都没清理清楚,更对这位新皇贵妃人未听说过,她身边的高嬷嬷此前建议:“这位皇贵妃莫不是陛下回京之后,哪位大人家是千金?或扶持陛下有从龙之功,才得得封皇贵妃?不如等封妃大典结束,皇贵妃前来向娘娘请安之时,再行观察。”
“难道……这位皇贵妃姓古?”
古定邦乃是前任淮阳王左膀右臂,又对萧烨有扶持之功,若是他的女儿入宫,就连朱氏也要给几分面子。
朱皇后派出去的人打听这位皇贵妃之事,结果宫人来回:“陛下似乎还未封赏皇贵妃殿阁,皇贵妃至今还住在承亁殿的西侧间。”
承亁殿分为前朝后寝,前殿正殿由皇帝陛下召集重臣处理政务,西间乃是御书房。后殿正殿乃是魏帝的寝殿,两侧各有耳房五间,东五间为皇后随居之所,西五间为贵妃等人随居。先帝从不召皇后与贵妃来寝殿侍寝,这两处居所多时便空着,而寝宫两侧各设有低矮狭小的围房十余间,供低等妃嫔随侍时临时居住。
皇贵妃若是暂居围房,朱氏还可骗自己新帝对她情份不深,但打听来的消息居然是她随侍承亁殿西侧间,且入宫之后就一直住在那里,哪怕身体抱恙,都不曾挪出西侧间,不由得朱皇后不多想。
“可知皇贵妃姓氏?”
前去打听的宫人面有难色:“皇贵妃自住进承亁殿之后,就不曾出过寝宫,除了陛下身边贴身侍候的宫人,并无人见过皇贵妃本人,至于姓氏也不曾露出过风声。听说册妃大典当日,就连金册金宝都是直接送进承亁殿的。”
朱皇后大为震惊:“难道就无人知道皇贵妃的来历?”
中宫诸人面面相窥,竟是无人敢应。
高嬷嬷心中不平:“就算是皇贵妃抱恙,可也应该前来拜见皇后,不然成何体统?”
朱氏缓缓压下心头郁气:“算了,既然皇贵妃有恙,就让她好生歇着吧,你回头在本宫的小库房里挑几样药材亲自送到承亁殿去。”
高嬷嬷大喜:“奴婢一定亲自替娘娘将赏赐送到皇贵妃面前。”这是皇后暗示她前往承亁宫一探虚实的意思。
她果然亲自去挑了几样补身的药材,让小宫女捧在朱漆托盘里,往承乾殿而去。
承亁殿西侧间里静无声息,门口守卫森严,高嬷嬷到达之后,向门口守卫宣读了朱皇后的懿旨,守卫也很是为难:“还要劳烦嬷嬷回禀皇后娘娘,陛下有旨,皇贵妃身体抱恙,任何人不得惊扰了娘娘养病,恐怕娘娘不能亲自来接皇后娘娘的赏赐,小的一定转呈!”
高嬷嬷大怒:“皇贵妃身体抱恙,老奴总可以亲自面见娘娘吧?皇后娘娘遣了老奴前来探病,老奴竟是连皇贵妃的面都见不到,你让我回去如何复命?”
朱氏向来得萧烨敬重,她又育有二子一女,都是正宫嫡出,地位稳固,虽对新任的皇贵妃心有忌惮,却也不到杯弓蛇影的地步。
高嬷嬷在淮安王府后院向来代表着朱氏的脸面,无论侧妃姬妾,哪怕生育了儿女,也要给她几分体面,哪个听到高嬷嬷驾临,敢缩在房里不出声,任由下人来应对的?
她心中气怒,只觉得皇贵妃桀骜不驯,仗着新帝宠爱,便是连皇后娘娘也不放在眼里,气狠狠回中宫复命。
朱皇后听说高嬷嬷竟是连皇贵妃的面儿都没见着,对她更为好奇。高嬷嬷正有心想要皇后惩治皇贵妃,顿时时添油加醋讲了自己在承乾殿受到的冷落:“……皇贵妃好大的架子,不但不肯亲自出来迎接娘娘的赏赐,还让门口守卫代替她接,也太自大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