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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顾云锦心下一松,嗔了男人一眼,是男是女还不知道呢。
  往常提起这个话题,小胖子总是很感兴趣的,碧桃老是跟他说小弟弟小妹妹就在母亲小腹里,可是他围着母亲左转右转,也并没察觉分毫不同。
  不过说得多了,他也懂了些,日常不再使劲往母亲怀里扑,坐着时候也乖巧得很,只偶尔面带好奇,要摸一摸母亲的腹部。
  只是这回,小胖子却有些心不在焉,应该是说,自从顾云锦掀起帘子后,他便如此了。
  赵文煊搂着儿子,与顾云锦挨着一起坐,她看到的东西,小胖子也看见了,他小小的心灵觉得很震撼,这些人与自己平日所见,恍若两个世界。
  哪怕他不懂也说不出来,但还是察觉到不同。
  赵文煊抚了抚儿子小脑袋,再次挑起帘子,让小胖子看清楚外头,他对儿子说:“钰儿,这些都是我大殷朝的老百姓,他日不论为君为王,你当勤政爱民,万不可懈怠只顾享乐,置黎民百姓于水深火热之中。”
  他并没有因为儿子还小,连话也说不全,便敷衍两句了事,而是很严肃地与钰哥儿说了一段话。
  小胖子其实并没听明白,但父王话里的郑重之意,他还是充分领悟到了,他抿着小嘴,点了点小脑袋。
  赵文煊放下帘子,夸赞道:“钰儿是个好孩子。”
  这句话,小胖子就听懂了,他咯咯一笑,小肥胳膊环住赵文煊脖子,小脑袋靠在父王肩窝里。
  车行辘辘,进了城后,直接往秦王府而去,在晚膳之前,便回到府中。
  顾云锦母子重新回到明玉堂,赵文煊如何欢喜暂且不提,翌日一早,他便命人打马进宫,请来太医。
  能进太医署为贵人们服务的,不但医术精湛,还必须怀揣水晶心肝,玲珑剔透,才能很好的干好本职工作。
  赵文煊表示,他的侧妃怀了身子,昨日颠簸回京,让太医好生诊脉,看需不需要卧榻休养一番。
  两鬓染霜的老太医心领神会,捋了捋花白的胡子,先给顾云锦切了脉,然后回答,这侧妃娘娘确实怀孕了,脉息并无不妥。
  随后,他又话锋一转,说侧妃娘娘月份还小,这般颠簸一番,确实要慎重对待,最近几月,好生在屋里养着为妥。
  这老太医在太医署当差十数年,哪个山头不靠,偏位置还稳稳的,他心里清明得很,当然知道秦王想要什么。
  他在脉案上记载得情况要严重一些,光看脉案,顾云锦确实很需要卧榻养胎。
  皇家向来以子嗣为重,这么一来,顾云锦便顺理成章待在家里养胎,甚至连年宴也无需出席了。
  赵文煊很满意,重重赏了老太医,老太医揣了赏赐,一脸道貌岸然,出了王府回宫去了。
  一切都布置妥当后,赵文煊也闲不下,他继续早出晚归,劳碌这差事公务。
  倒是林姨娘,隔日便领着恺哥儿过来王府,看望女儿外孙了。
  打发了两个小的去玩耍后,顾云锦携了林姨娘的手,在软塌上坐下,她奇道:“娘,侯府怎么肯让你一人领着恺哥儿出门?”
  林姨娘是妾室,按规矩是无法独自出门做客的,更被提还领着府里的少爷了,哪怕恺哥儿是她生的。
  旁边林姨娘的贴身丫鬟笑道:“托了四姑奶奶的福了,姨娘如今被抬作二房,已经摆过宴席了,之前姑奶奶在庄子,也不好通知上。”
  所谓二房,其实也是个妾,勋贵官宦人家,可没有平妻之说,只不过这一切规矩,其实可以灵活变通,概因它们都是为权势地位服务的。
  勋贵或官宦世家,跟那些普通商贾之家不同,是轻易不肯抬二房的,只是一旦抬了,那么这个二房,便在家里有着仅此于正房太太的位置,家里设宴,她也是有资格出席的。
  当然,二房的一应份例及日常用度,还是会比正房稍逊一筹,宠妾灭妻的罪名,在朝为官者可背不起。
  当然了,这位能被抬为二房妾室,总会有不得不抬的缘由,腰杆子硬了,她脸面地位还是足足的。
  侯府几位主事者都是聪明敏锐之人,秦王强势加入夺嫡行列,顾云锦再次怀孕,没两日,林姨娘便被抬为了二房。
  这事是许氏亲自点头的,她不想点头也不行,不但当家几人饶不了她,便是连她两个亲生儿子,也让她大度一些。
  许氏的两个儿子,都不是长于她膝下,早早便被抱到外院教养,合格的勋贵官宦子弟,当以家族利益为先,毕竟,家族好了,便能护荫所有人,包括他们自己。
  顾云锦的两个嫡兄,都是标准的古代男子,亲娘地位稳固,这个年纪差不多要含饴弄孙了,还争风吃醋个啥?
  嫡房与出息的庶妹处好关系,有百利而无一害,毕竟都是留着顾家的血,掰扯不开,而二房不承爵,恺哥儿年纪又相差太远,根本无甚利益关系。
  许氏是倚仗就是俩儿子,儿子有意见,她就不得不偃旗息鼓了,因此,林姨娘抬二房的事,进行得很顺利。
  如今林姨娘在武安侯府,人称“三太太”。
  顾云锦听罢丫鬟的话,神色惊喜,道:“这般是再好不过。”
  林姨娘抚了抚女儿的手,笑道:“娘如今是享了锦儿的福了。”
  地位能更进一步,谁会不乐意,单说恺哥儿,虽仍是庶出,但如今地位早已水涨船高,林姨娘即便不为了自己,也是要替儿子着想的。
  顾云锦笑道:“娘说的什么话,你享亲闺女的福,是最寻常不过的事了。”
  母女笑语几句,林姨娘便敛了笑,悄声问女儿,“锦儿,如今你有了身子,殿下那头……”
  女儿再次有孕,固然是大喜事,但林姨娘心念一转,倒是忧心起秦王另宠他人,她蹙眉思索片刻,道:“锦儿,你万万要将殿下拢在身边,实在不行,便给底下丫鬟开了脸,伺候殿下罢。”
  顾云锦刚有孕,房事无论如何都不能有的。
  “娘,殿下不会这般的。”顾云锦屏退屋里所有下仆,笑道。
  不要说赵文煊从没纳人的打算,即便并非如此,顾云锦也干不出给陪嫁丫鬟开脸的事,这事儿实在太恶心自己了。
  她对上林姨娘疑惑的目光,微微一笑,面上有几分羞涩甜蜜,低声说:“我怀钰儿的时候,殿下也是睡在我屋里的,他并无纳人的想法。”
  这些闺房密事,也就是面对担忧的亲娘,顾云锦才会宣之于口,她轻声说:“娘,你放心吧,殿下待我极好,是真的好。”
  林姨娘闻言大喜,攒着女儿的手,连连说好,“这般,娘就放心了。”
  养儿一百岁,长忧九十九。林姨娘年轻时,不是没有过少女心思,只可惜被现实打了个七零八落,她没有得到的,如今亲女儿得到了,便是件大好事。
  林姨娘一早到了王府,直到用了晚膳,才领着恺哥儿回去,顾云锦待着小胖子送到正房门前,依依不舍间,她忽又想起一事,忙道:“娘,你开春前先不要出门了,我听殿下说,大约就在这几日,京城便会出大事儿。”
  林姨娘很懂分寸,也没问什么大事儿,只郑重应了。
  不过,这大事来得比想象中还快,林姨娘回去翌日,便爆发开来。
  灾民渐渐多了些,口粮需求一日比一日大,偏通州常平仓库存告罄,署官苦苦支应,却再无法抬出一星半点粮食出来。
  第112章
  今年负责主持赈灾事宜的, 是户部右侍郎陈泉, 陈泉自认不是个聪明人, 夺嫡之争就不掺和了,他一直保持中立。
  由于建德帝的态度, 陈泉这类官员, 还是很有存活空间的,只是皇帝到底年迈多病,新帝上位的日子大约不远了,因此, 陈泉当差一直小心翼翼,唯恐得罪新君,将来日子难过。
  只是这回, 通州常平仓已拿不出粮食来了, 陈泉是户部侍郎,其中关窍一想便通了七八,偏灾民却一顿不能少,他催了两天没结果,于是,便不得不硬着头皮, 在早朝上战战兢兢出列,说是有事启奏。
  赵文煊闻言心下了然, 他神色没半点变化, 只微微垂下眼睑。
  他与安王,在前段时间, 也入了朝,如今诸皇子正一同立在御阶最前。越王抬眸看一眼面前的赵文煊,嘴角微微一勾,这位四哥前段时间的动作挺隐蔽的,但他还是隐隐察觉到了。
  越王再侧头瞥一眼对面的太子,对方一脸自然立着,他一哂,收回视线,在他与秦王双方的共同努力下,通州之事捂得密不通风,太子乃至庆国公,至今仍未得到一丝消息。
  他到底与太子纠缠多年了,如今老对方将倒大霉,越王面上不显,心下畅然。
  安王抬眸,扫一眼前头几位哥哥,垂下眼帘,继续小心扮演透明人角色。
  皇子们心思各异,那边厢,陈泉已小心将话说了一遍,他言辞隐晦,说话避重就轻,只陈述了自己差事的难处,但朝堂上下哪个不是人精子,一听,便了然于心。
  满朝上下,立即眼观鼻鼻观心,大家安静立着,努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陈泉低头站着,片刻后,才听见上首传来建德帝的声音,很低沉,带着压抑,他道:“廖令安。”
  廖令安是户部尚书,忙出列,道:“微臣在。”
  他心绪心绪清明,也不停顿,直接又说:“通州常平仓具体事务,一贯由左侍郎任明蔚掌管。”
  通州常平仓重要,但却没到一个户部尚书日日握在手里的地步,只是这事情恐怕会很大,廖令安监管不力的罪责怕是难逃了,他也干脆,直接一撩官袍下摆,利索下跪请罪,“请陛下恕微臣失察之罪。”
  建德帝与诸臣却已没再关注他,而是将视线一移,投向列班处任明蔚一贯站立的地方。
  那地儿空空,任明蔚那批糙米已被尽数焚毁了,事情肯定要不好,他心惊肉跳,也不知真病假病,反正已请了病假,几天没上朝了。
  建德帝颏下花白的胡须颤抖,额际青筋突突直跳,怒道:“任明蔚何在?”
  话罢,建德帝的身体竟晃了晃,其实最近他的龙体颇有不适,勃然大怒之下,眼前竟有些发黑。
  “陛下!”“陛下!”
  “父皇!”
  几处失声惊呼骤起,原来建德帝身体晃了晃后,竟是一头栽下龙椅。
  诸皇子以及满朝文武大惊失色,那边大总管梁荣眼疾手快,“腾”一下窜上去,刚好搀住皇帝栽下的身体,没有让情况变得更加糟糕。
  只是他定睛一看,建德帝已经面如金纸,双目紧闭,晕阙了过去。
  梁荣惊道:“陛下,陛下!”
  一时,大殿上兵慌马乱,赵文煊大喝一声,“来人,还不快去召御医!”
  他紧接着又道:“梁总管,快快把父皇安置妥当!”
  皇子身份敏感,可不能往玉阶上凑,但赵文煊大喝一声,却瞬间让慌乱的诸人找到了主心骨,几个御前太监忙急奔出殿,召御医去了,梁荣摸了摸建德帝脉搏,微微松口气,忙将建德帝背上龙辇,快速往寝宫而去。
  皇子及诸皇子不敢怠慢,忙跟了上去。
  赵文煊兄弟几人,以及一些朝中重臣入内候着,余者也不敢散了,只等在外面,诸人不敢言语,寝殿外黑压压聚了好大一群人,却雅雀无声。
  御医很快就赶来了,气喘吁吁也不敢歇息,赶紧上前察看一番。
  好在建德帝情况不算严重,只一时急怒攻心,阙了过去,御医们小心给施了针,他便醒转过来。
  皇帝醒了,雷霆之怒随即而来,他将有些分量的朝臣都召进去,环视诸人一眼,最后视线落在太子身上。
  其实,建德帝很多事都清楚,譬如,任明蔚两年前便投在东宫麾下,只是他清楚党争已难避免,为了平衡朝中势力,一直隐忍不发罢了。
  太子顶着皇帝摄人的冰冷视线,胆颤心惊,虽他不清楚事情来龙去脉,但也很清楚情况极不妙。
  不等太子想到应对法子,建德帝已将视线移开,他沉着脸道:“通州常平仓一事,便交由户部尚书廖令安尽快查明。”
  户部尚书算是建德帝的心腹,他很明显也不知前情,皇帝便允许他查清此事,以赎失察之罪。
  廖领安如何不知,他忙出列下跪,叩首道:“微臣领命,微臣定不负陛下之恩,将此事查得水落石出。”
  建德帝颔首,又道:“至于赈灾粮食,便先从大兴、宛平的常平仓调出。”
  皇帝扫了一眼负责赈灾的陈泉,眸中有几分不满,陈泉具体负责此事,至少能提前一两日察觉不对,但他却硬是压到揭不开锅的时候,才禀报上来。
  陈泉是个什么样的人,建德帝也知道,看在对方不愿意投靠两党站队,平时差事又战战兢兢没差错的情况下,他勉强揭过了此事。
  建德帝精力不济,不愿意在朝堂上大动干戈,但他也不乐意再将赈灾差事全权交给陈泉。
  他环视殿中诸人一眼,最后视线落在赵文煊身上,“老四,这赈灾具体事宜,还有查明通州常平仓一案,便交给你总领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