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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闻言点头,“四哥说的是。”
  两人又说了几句,赵文煊看看天色,便道:“好了,时候不早了,先去太和殿罢,你我兄弟待日后再详叙。”
  要是晚了,那就不美了。
  安王畏皇父如虎,忙连声应是,于是兄弟二人便并肩而行,往太和殿而去。
  进了殿,朝臣勋贵等基本都到齐了,太子越王比赵文煊早了一步进门,刚刚坐下。
  一声尖利的传唱声起,殿中各方见礼完毕,太子迎上前,笑道:“四弟来了。”
  他清隽的面庞浮起一抹和熙的笑,伸手拍了拍赵文煊的肩膀,一副哥俩好的熟稔模样,欲二人并肩前行。
  其实建德帝膝下四子,确实是赵文煊与太子最为熟稔,他们不仅同一母家,又年岁相近一起长大,只是不知何时开始,二人已渐行渐远。
  不,或者说他们从未同路过,赵文煊心中一哂,这点他不是早就了然于心了么?
  赵文煊面上不动声色,略略寒暄两句,便稍慢上半步,与太子同行。
  他惯常言简意赅,表现与旧日并无二致,太子见赵文煊时刻谨守礼数,心中亦很是满意。
  这四弟还是支持他的。
  这边哥俩好,后面的安王便被忽略过去了,太子对这弟弟向来视而不见,赵文煊则深谙强扭的瓜不甜这道理,有些事强求反倒更糟。
  况且他与安王关系只算还行,还没到硬要出头的份上。
  安王习惯了忽视,他也不在意,只安静地当背景,落后几步跟在赵文煊身后。
  他微胖的脸上一如既往挂着微笑,全无半分不悦之色,不动声色抬起眼帘,往太子方向一瞥。
  接着,他又看了不远处的越王一眼,眸色却暗了暗。
  若要安王说,太子与越王他希望谁上位,那必然是太子,哪怕太子对他极其一般,登位后必不会加恩于他。
  原因只有一个,他的母亲赵婕妤,是间接死于越王之母张贵妃之手。
  赵婕妤大饼脸,身材肥胖,出身粗使宫女,偏她运气极佳,今上膝下皇子不多,物以稀为贵,她诞下龙子后,也被封了婕妤位。
  本来赵婕妤守着儿子,日子还是有盼头的,其他妃嫔虽然看不起她,但她有儿子撑腰,这些人也不敢太过分,况且建德帝年长她许多,万一日后龙御归天了,她还能跟随儿子到封地安享晚年。
  只可惜,她们母子的出现,却深深扎了一个人的心,这人就是张贵妃。
  当时张贵妃进宫几年,正是由隆宠过渡到独宠期间,建德帝也是因为与她怄气,所以才会醉酒宠了赵婕妤。
  这对卑贱母子的出现,让万千宠爱在一身贵妃娘娘如鲠在喉。
  张贵妃一出手,赵婕妤根本无任何招架之力,好在当时还有一个皇后在,皇后与贵妃势同水火,看对手吃瘪心下痛快之余,便要出手保了安王母子。
  借着皇后的手苟延残喘了几年,赵婕妤最后还出意外没了。
  赵婕妤受了惊吓一脚踩在冰碴子上,瞬间滑到重重磕到了头部,鲜血四溅,不过若当时救治及时,或许还能活命的,只可惜周围的小妃子们俱不敢得罪贵妃,硬是没有帮忙,等到赵婕妤的贴身宫女背着主子回了屋,等到姗姗来迟的太医时,她已经不行了。
  安王当时已经六岁,自幼经历人情冷暖的他很懂事了,赵婕妤临终前告诉他,她希望儿子能好好生活,不要背负仇恨,儿子过好了,她才能瞑目。
  他这些年来,无论多艰难,确实也尽力过好了,即便不被皇父所喜,封地狭小不富饶,安王也从来不怨。
  只是,对于张贵妃的恨意,虽深深掩埋,却从不褪色。
  安王扫了不远处端坐的越王一眼,对方器宇轩昂,意气风发,他默念,有朝一日若能复仇,将这对母子送下黄泉就再好不过。
  他又看了前头的太子一眼,他期盼太子登基,那张贵妃母子便必死无疑,安王不介意仇人并非死在自己手中。
  前头赵文煊腰背挺直,身躯矫健,安王的心定了定,有四哥支持太子,越王必不能成功。
  兄弟几人心思迥异,表面却一如寻常,坐下没多久,鸣鞭声起,建德帝驾到。
  献寿礼过后,便是开宴,建德帝首先将注意力放在自己的小孙子身上,他往皇子坐席这边看了一眼,道:“朕的孙儿们,上前让皇祖父看看。”
  今天来的,不仅仅是钰哥儿,太子家的两个,越王家的一个,建德帝如今仅有的四个孙子,都过来的。
  这显然是提前嘱咐过的,建德帝年纪大了,今儿六十大寿想见一见所有孙子。
  赵文煊回身,乳母忙上前,将钰哥儿放在他身边。
  小胖子小小一个却很有眼色,感官也敏锐,知道今天与平时不同,格外乖巧,也没挣扎着要下地,被乳母放下后,便站在赵文煊身边,伸手抓住父王的衣袖。
  他眼珠子骨碌碌地转,显然是不怕的,对周围也很好奇。
  赵文煊摸了摸儿子小脑袋,告诉他,“钰儿,与哥哥们到你皇祖父跟前去,今儿可不许折腾,钰儿可知晓?”
  “祖父?”一岁多的钰哥儿口齿更加伶俐,能重复这个拗口的称呼,只是他仍然不懂其中意思,仰头看着父王,有些疑惑。
  “对,那是皇祖父。”赵文煊肯定点头,他抬手示意上首龙椅方向,“钰儿你看,那便是你的皇祖父,你跟哥哥们上前,给皇祖父请安。”
  具体话语礼节,赵文煊顾云锦二人其实教过小胖子很多次,只是他每次学得不错,但却不知道有没有记住,毕竟他还小,忘性太大。
  赵文煊又仔细说了一遍,钰哥儿点了点小脑袋,也不知道听没听懂。
  其实各家孩子都很小,太子长子五岁还好些,不过次子也就刚两岁,越王家膝下亦仅一子,比钰哥儿大一个月,兄弟三人怕出岔子,皆在临时嘱咐孩子。
  建德帝在上头看着,几人不敢耽搁,给四个孩子列了个队伍,便让他们出去了。
  好在他们都是皇帝的孙子,年纪也小,即便出了幺蛾子,建德帝也肯定不会责罚。
  赵文煊其实不大担心,只是相对于他,太子与越王则更希望儿子能让建德帝嘉奖进而宠爱了。
  几个小孩子排成一排,在宦官的小心指引下,往御座前前头去了,只不过,除了前头的太子长子赵广兴礼仪过关外,后面几个小团子无一例外,个个都在左顾右盼。
  好在队伍还算整齐。
  到了御案前,赵广兴带头跪下行大礼,“孙儿恭贺皇祖父万寿,皇祖父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后面钰哥儿几个见了,也跟着跪下,由于他们年纪小业务不熟练,跪得歪歪扭扭的,只稀稀落落说了半拉子吉祥话。
  小胖子中气格外充足,他早忘了父母教的见礼词,只大声嚷嚷道:“寿比南山!”
  钰哥儿嗓门贼大,这一声嚷嚷格外嘹亮,偏他初生牛犊不畏虎,见皇帝也不知道要低头,只昂着小脑袋,睁大眼睛盯着建德帝,歪着脑袋,好奇地打量着。
  赵文煊不禁抚额,即便亲祖父不会责罚,他这儿子表现也太显眼了。
  第96章
  赵文煊见状站起, 对自家小胖子说道:“你不许如此无礼, 还不低头。”该做的样子还是要做的, 哪怕他舍不得呵斥儿子。
  皇子的坐席,就在御座右下首, 皇孙一行, 就在赵文煊几人眼前,钰哥儿年纪最小,排在队末,刚好最接近父王。
  钰哥儿听见了父王说话, 便转头看他,看模样还要爬起来。
  赵文煊忙用眼神制止儿子。
  父子之间默契还是足足的,钰哥儿顺利接受到父王的意思, 他撅了撅嘴儿, 又抬头瞟了上头建德帝一眼,乖乖没动。
  他人虽小,但却能意识到父王的态度改变,是因为上面这个黄衣服。
  “老四,”建德帝微笑制止,道:“策儿还小, 你何须呵斥他。”
  他面对几个稚龄小孙子,最近以来的阴霾一扫而空, 和颜悦色, 笑容和熙,对下面几个小团子道:“赶紧起来吧, 天儿冷,莫要坏了身子。”
  他招手,“到皇祖父跟前来,让皇祖父好好看看。”
  宦官忙上前搀扶,钰哥儿却不用,他听懂了建德帝的话,小胖腿立即一蹬,稳稳地站起来了。
  宦官引领着几个皇孙从一侧的阶梯而上,因钰哥儿几个人小腿短,又来了几个小太监上前搀扶。
  小胖子不大乐意陌生人搀扶,他蹙着小眉头挣了挣,小太监也不敢硬扶他,只得半护着,偏他能耐,竟自己连爬带走,居然头一个顺利上去了,蹬蹬蹬绕过御案,捉住御案一条腿,探出半颗小脑袋,仰头好奇打量建德帝。
  下面诸人看得分明,赵文煊无语,他是不是确实如顾云锦所说的,太惯着自家儿子了。
  越王眼神微暗,却面带微笑道:“四哥这儿子果然了得。”
  旁人即便在家千娇万宠,在这场合难免有些胆怯,越王独子便是,偏就是小胖子胆子大,半点不露怯,也不怕冒犯了龙颜,要知道建德帝最近颇为阴晴不定,连越王也愈发捉摸不透。
  儿子被人阴阳怪气地说起,赵文煊当然不喜,只他面上半点不露,只淡淡地说:“策儿还小。”
  其实,小胖子也就是知道父王在场,他才会这般放开手脚,要是赵文煊现在起身要走,怕他立即就会赶上去巴住父王不放,毕竟此处是个全然陌生的地方,他机灵着呢。
  这个伶俐的小模样儿,显然格外引人注意,建德帝捋了捋花白的长须,招手让小胖子走到跟前来,和蔼问道:“你是策儿?”
  策儿?策儿是谁?
  小胖子立即摇了摇小脑袋,他不是,父母都叫他钰儿的。
  建德帝疑惑,“你怎么不是?你就是策儿。”一岁多的孩子,若非愚笨的,肯定能知道自己名字。
  他对这个聪颖的小胖子很有好感,相较于太子长子已懂事,知道厉害,一举一动毕恭毕敬,建德帝如今更喜欢不知道利益纠葛的稚子。
  且太子越王让他心力交瘁,出于某些微妙心理,建德帝也不大愿意跟这两家孩子说话,以免多说两句,朝堂某些人又以为窥得天机,好一阵子骚动。
  听了建德帝的话,小胖子再次摇头,他嘟嘴,大声道:“不。”
  这一老一小对话很快,赵文煊闻言很无奈,他只得再次站起,禀道:“禀父皇,这小子乳名钰儿,儿臣在家都唤他乳名,他还不懂得自己大名。”
  小胖子个子矮,站在御案旁看不见下方,只是他却轻易认出了父王的声音,一听见赵文煊说话,他立即侧头踮脚看去,见还看不见人,他便拔腿要走。
  建德帝伸手拉住他,“你无需焦急,先与皇祖父说几句话。”说着,他示意赵文煊坐下。
  赵文煊扬声道:“钰儿不许淘气,你与皇祖父好好说话。”
  他左右是太子与越王,这二人眼神莫名,只不过一个隐晦一个明显,显然他们皆期盼自己儿子得圣眷,如今却落空了。
  上头那个大嗓门小胖子一点不露怯,还往建德帝跟前探头探脑,皇帝不以为忤,倒是把其他三名安静地立在后头的皇孙给衬没了。
  赵文煊表面如常,实际心下无奈,他倒不希望儿子引人瞩目,只是钰哥儿不配合,小胖子活泼好动胆子大,又无人圈着他,早习惯了。
  其实关键是,他虽小,但也有直觉,钰哥儿并没从面前这黄衣服身上感觉到危险,父王又在一旁看着,小胖子自觉安全无虞,于是便大胆愉快地玩耍了。
  他得了父王的话,虽有些不乐意,但还乖乖站着没动,侧头瞅着眼前这个黄衣服白胡子。
  建德帝看小胖子眼珠子滴溜溜地转,也不知道自己的长须被盯上了,他饶有兴致问道:“钰儿,你可知道朕是谁?”
  小胖子想了片刻,忽灵光一闪想起父王刚才说的话,他立即张嘴嚷嚷道:“祖父!”
  皇祖父太复杂,钰哥儿说不全,不过这个称呼在今日之前,已被父母耳提面命过多次,“祖父”两字说得格外清晰,他喜滋滋的,似乎很高兴自己想起父王的话。
  建德帝很满意,不吝夸赞道:“钰儿说对了,不错。”
  皇帝被个奶娃子哄得龙颜大悦,大手一挥,吩咐赏了了钰哥儿,当然,他也没忘记其他孙子,随后也一并赏了。
  太监总管梁安体察上意,奉上的赏赐表面一样,都是用精致的檀木小匣子装了,至于内里则各有不同,钰哥儿的要丰盛些。
  小胖子接过梁总管奉上的小匣子,他知道这是给他的,于是便一手搂在怀里,宣示主权,那理所当然的模样儿,让建德帝失笑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