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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因此,万寿节一共会连续三天,普天同庆。
  不过皇帝也是从皇子时期过来的,虽然朝臣勋贵个个闭口不言,但知道正日子的不在少数,大家在正日子里会更加隆重。
  建德帝真正的诞日,是在万寿节的头一天。
  到了正日子,秦王府灯火通明,赵文煊顾云锦二人寅时不到便起,开始整饬起来。
  顾云锦按品大妆,穿上繁复的亲王侧妃吉服,这吉服层层叠叠,极为繁琐,一个人根本没有穿戴妥当的可能,十来个丫鬟婆子伺候,足足耗费了一个多时辰,她这身进宫的行头才算打点妥当。
  她一贯喜欢轻便舒爽,如今头上身上沉甸甸,一时举步也觉得艰难了几分。
  好在建德帝的万寿是在大冬天,不然盛夏时节来这么一身,即便不中暑,估计那滋味也足够酸爽的。
  顾云锦抬眸,一边上下打量着大黄铜镜,一边不忘安慰自己,这么一想,果然身心舒泰多了。
  她见再无纰漏,便转过身来,就着丫鬟搀扶转出屏风。
  赵文煊同样一身繁复的亲王吉服,不过他身高体健,丝毫不觉得有负担,伟岸的身躯反倒撑开了衣裳,威仪更甚。
  他怀里抱着小脑袋正一点一点的钰哥儿,正在等顾云锦。
  他闭着眼睛,还没睡醒呢。
  由于之前建德帝发了话,说让赵文煊把小胖子抱进宫里,他欲见一见这新孙子,因此天没亮,小胖子便被乳母伺候梳洗更衣妥当,也准备好了。
  父母虽心疼也不大乐意,不过也没法子了,毕竟皇命难违。
  刚刚到了卯时,隆冬时节,天还黑漆漆的,赵文煊便已携顾云锦钰哥儿,登上车驾,出了秦王府大门,往皇宫而去。
  秦王府离皇宫极近,因此他们还能睡到半夜,那些距离远的人家,估计整晚都不必阖眼了。
  夜色昏暗,但外头却很热闹,大小车马络绎不绝,越是接近皇宫,就越发拥挤不堪。
  每辆马车前头,都挂了风灯,点点昏黄烛火汇集成流,倒成了一景。
  不过作为景致中的人,心情却不大美好,毕竟万寿节何等要紧,谁也不敢怠慢,偏偏车马移动速度缓慢,即便预算时间充裕,也难免让人心头焦虑。
  这时候,特权阶级的优势便凸显无遗了。
  秦王仪仗车驾与寻常人家大不相同,又早早有人开道,道上车马离得远远地见了,诸人便会避让,让这位千岁先行。
  不过路上拥挤,也不是说让就能立即让出位置的,车驾行进得并不快。
  皇宫就在前头了,顾云锦唤醒了钰哥儿,又用温睡沾湿了帕子,抹了抹他的小脸蛋儿。
  “钰儿,你待会儿要听父王的话,不要找娘了,娘回家再抱你,可知晓?”顾云锦嘱咐道。
  万寿宫宴设两处,男女分开,赵文煊会带钰哥儿到前头去,如果可以,顾云锦希望他一直待在父王身边,不要再往后边来了。
  皇后心思叵测,从前相隔千山万水,亦想取钰哥儿性命,好让赵文煊没有子嗣,如今进了宫,顾云锦怕即便有万寿节,也不能阻挡对方生出歹毒心思。
  偏生这皇宫大内,是不能带暗卫进来的。
  在建德帝的诞日弄出幺蛾子,若是失败被捅出去固然龙颜大怒,但却不能否定,这确实是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
  人多了就会乱,乱了就容易下手,况且在行动之前,一般人觉得自己不会失败。
  至于在建德帝那边,天子身周,历来守护重重,他并非无能之人,当了这么多年皇帝,眼皮子底下的安全是绝对无虞的。
  建德帝再如何,也不会害自己的小孙子。
  母亲面色凝重,循循嘱咐,小胖子虽不了解前因后果,但他还是能清晰地感受到了郑重之意,他乖乖地点了点小脑袋。
  顾云锦抚了抚儿子的小脸蛋,柳眉微蹙,叹了口气,钰哥儿还小,也不知道能不能听懂。
  “锦儿,你放心,我会照顾好钰儿的。”赵文煊见她忧心忡忡,便出言安慰。
  顾云锦当然知道他会好好照顾儿子,但问题是进了皇宫后,头上还顶着其他人,她怕的是那些不可控制的情况。
  这点赵文煊也知道,他低声安抚,“我不是让人在钰儿身边了么?她们会寸步不离守在钰儿身边,你莫要担忧?”
  这回进宫,小胖子人虽小,但也是正经主子,他是龙子凤孙,人员配置比亲娘顾云锦还要高出一头,能带四个随身伺候的人。
  除了一个乳母之外,赵文煊还精挑细选了三个暗卫,一女二男,女的是大丫鬟,男的冒充太监,贴身保护小主子。
  必要时,还会有宫中潜伏的探子襄助。
  早在之前,赵文煊便已把能想的地方都细细过了一遍,各方面做好了充足准备,只不过皇宫到底不是他的地盘,要说一切皆在掌握的,也不尽然。
  但他还是温声安慰了顾云锦,并嘱咐道:“若有要紧之事,你也无需顾忌,一切以自身安全为要。”事后还有他。
  母子二人同样重要。
  顾云锦反握他的手,压下心底担忧,点头回以一笑,焦虑于事无补,适当说几句便可,过了反而让男人徒增牵挂。
  她定了定神,与赵文煊父子说了几句,便听见廖荣在外小声禀报,说是已经接近宫门了。
  赵文煊拍了拍顾云锦的手,取了厚披风裹住钰哥儿,便下了她的车,往前面的亲王专用车驾去了。
  前后宴席地点距离颇远,进了宫门后车驾便要各自分开,且皇宫不同于武安侯府,赵文煊从没打算高调示人,于是这次出门,顾云锦便不与他同车了。
  宫门前早已排了长长的车龙,正在等待前头仔细核对身份后后再放行,速度缓慢。
  这时候作为皇家人的好处又来了,道路最右边分出一条道路,畅通无阻,秦王府车驾速度不减反增,骏马撒开四蹄,直接进了宫门,徒留一众艳羡目光。
  顾云锦的车驾向左,先后宫方向行去,到了车马不能前进之处,她便被搀扶着下了车,跟着引路宫人缓步前行。
  吉时未到,参加宫宴的大部分人还堵在宫门口,宫人将她引至一处专用休憩的偏殿,略作等待。
  这个顾云锦事前了解,确实是这个规矩,今上皇子不多,每家能分一个宽敞的偏殿,秦王府就来了她一人,刚好不用跟人打交道。
  跟在她身边充当小太监的李十七悄声禀报,说娘娘但歇无妨,他话中之意,就是安全无虞了。
  等时间差不多了,她跟着引路宫人前往设宴宫殿。
  大殿两侧已经坐得满满当当,不过却并不吵闹,哪怕有相熟的人悄声说话,高声喧哗却是没有的。
  宗室女眷的席位,设在高阶右下首的近前一片,皇子家眷当然是在最前头,顾云锦入席后,接着太子妃越王妃等人便来了。
  太子妃一落座,便招来殿中侍立的宫人询问,宴席前可一切如常。
  皇后掌着宫务,虽多年来已被张贵妃瓜分了不少权利,但这次万寿节的内廷部分,她还是争取到了统筹大权,太子妃一直从旁协助,她不但知道万寿节重要,还知道太子被越王压了一头,如今更不能出半点岔子。
  太子妃正凝神听宫人回话,越王妃却视线一转,投向侧后方的顾云锦。
  顾云锦本意是不引人瞩目,她希望尽量低调些,只是,作为唯一给秦王诞下子嗣的侧妃,还占尽独宠,同为皇子内眷的太子妃越王妃二人,却一进门便注意到了她。
  偏这位顾侧妃还姿容绝俗,身姿婀娜,即便庶女出身表现小家子气了些,也瑕不掩瑜。
  越王妃眸光一暗,挑唇微笑道:“这位就是秦王府的顾侧妃?听说被秦王独宠着?如今看着,也不外如是罢了。”
  她语带挑衅,听着并不友好,当然,若是忽略掉眸中那一闪而逝的嫉意,倒也算表现完美了。
  越王妃杏脸桃腮,细眉长目,模样儿不错,但距离绝色美人差了不止一个档次。当然了,她的家世比之容貌,分量要重上实在太多,建德帝在一众儿子中,到底最疼爱越王,正妃绝不能亏待了他。
  越王很重视这位王妃,宠爱绝对不少,但他到底不是赵文煊,王府其余莺莺燕燕,却还是有不少的。
  不过,越王妃娘家得力,还生了嫡长子,她底气相当足,看那些个貌美侍妾不顺眼,立即发落就是,越王也不在意。
  这愈发助长越王妃的气焰,以至于她看见了顾云锦,也毫不犹豫出言讥讽奚落。
  越王妃妆容精致,眼角微微上挑,看着愈发倨傲,她扬眉道:“常闻秦王不好女色,想来也不是个注重皮相之人。”
  说话间,她瞥了眼顾云锦那张姣好的玉颜,眸色暗了暗。
  顾云锦闻言有些诧异,二人头回见面,这越王妃的敌意也太莫名奇妙了些,要知道,她们并不是一家人,对方也管得太宽了吧。
  她略略抬眼,刚好捕捉到对方目中一闪而逝的妒意,心念一转,便明白过来。
  也是,赵文煊在皇后膝下长大,不管内里如何,如今表面还是拥护太子的,太子与越王水火不相容,注定你死我活收场,越王妃心下不爽,当然无需顾忌。
  不过也是因此,顾云锦也少了很多忌惮,她微微一笑,抬眼看向对方,一双翦水明眸波光流转,玉容灿然生辉,神色顷刻灵动,让越王妃看得愣了愣。
  顾云锦微笑道:“王妃说的是。”她男人当然不是个只注重皮相之人。
  说话之前,顾云锦快速扫过四周,将并没有人留意这边,她立即卸去伪装,自信而优雅之态展现,比之越王妃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双方关系微妙是把双刃剑,越王妃毫无顾忌,顾云锦亦然,再怎么样,越王妃也绝不可能到皇后跟前告状去。
  这就可以了。
  至于张贵妃越王,且不论会不会搭理这些微末小事,即便是知道了,这母子对顾云锦的观感也不会改变,毕竟这些都是从大局出发的。
  一句话概括,越王妃是否洞悉她的伪装无关要紧,只要旁人不知道便行了。
  顾云锦心中思绪清明,一句话说得落落大方,既赞同了越王妃最后一句话的明面意思,夸赞了自家男人,同时也一语双关,隐含了自己确实并非只有皮相的意思。
  十分简单且自信的一句话,不亢不卑,她的反击得分外漂亮。
  只是这个变化,却完全出乎了越王妃的预料,她愣了半响方反应过来,当即勃然大怒,手猛地在身前长条案上一拍,“砰”一声骤响。
  她大怒喝道:“顾氏你说什么?再说一次?”
  第94章
  越王妃盛怒之下, 手拍在案上的力道十分之大, 偏大殿之中本无人敢高声喧哗, 相对安静,这“砰”一声骤响, 便显得格外突兀。
  大殿中的悄声细语戛然而止, 众人一致侧头,看向声音来源处,此时一脸怒意的越王妃便映入眼帘。
  众人纷纷侧目,早就听闻越王妃十分厉害, 如今看来传闻还是差了些,这何止是厉害,简直就太跋扈了吧, 竟插手管到叔伯府里去了。
  更有不少人咋舌, 今儿是陛下万寿正日子,这越王妃既为臣妇又为儿媳,居然就敢肆无忌惮出了幺蛾子,真不是一般的跋扈可以形容了。
  秦王府这个顾侧妃她们都听说了,同为女人,她们不难猜测到越王妃因何寻衅, 只是叔伯是否独宠一人与你何干?你一个弟媳妇管得也太宽了吧。
  而且还分不清场合。
  有几位宗室老王妃不禁摇头叹息,这越王妃太不知所谓, 而被她针对上的顾侧妃却是太无辜了些。
  没错, 就是无辜。
  顾云锦卸去伪装如昙花一现,坦言说罢一句话后, 便顷刻恢复之前模样,她对这情景早有预料,可没打算就此露馅,因此众人闻声看过来时,看见的是一个极貌美的年轻宫装女子,正微微垂头,沉默不语。
  她模样虽极好,但寡言间带些怯懦,与传闻中的庶女出身很是吻合。
  众人一眼略过,注意力全部集中在越王妃身上。
  越王妃固然渴望万众瞩目,但却不是这一种,她一张脸瞬间涨得通红,动作倏地僵住,端是尴尬万分。
  此刻,越王妃已反应了过来,这是万寿节宫宴现场啊,虽然未开宴,但却绝不是她能撒野的地方。
  她被这小庶女气昏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