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宜华纵然有勇毅侯府支持,但是侯府嫡女要嫁的却是六皇子,就算许宜华是侯府嫡女,勇毅侯也不会以全部身家站在她后面支持,所以许宜华其实背景很单薄的,这样的女人,凭什么与自家女儿相抗衡,就算进了四皇子的后院里,也得在李如月手下讨生活。
常国公详细的分析着,倒是也让李如月和小宁氏冷静下来,男女之间关心的事是不一样的,常国公以自身实力保证了女儿的地位,可是小宁氏和李如月更加关注四皇子的心意。
在又重复了一番四皇子的话后,小宁氏这才有几许放下心来,虽然四皇子说的不知真假,可是态度好歹还算诚恳,这样女儿进门后的日子,也能好过些。
“你放心,为父自然不会让你吃亏的,不会那么轻易就让勇毅侯如愿……”
看着李如月还是委屈的两眼通红,常国公抚了一下她的肩头,从容的笑道。
发生了这等事,四皇子自然不会不与勇毅侯通气,实际上第二日下朝后,就赶紧又寻机会与勇毅侯解释。
皇子们之间的内斗,外臣也没法评论什么,尤其是可能还涉及自己的准女婿六皇子,勇毅侯打量了四皇子片刻,确定刘池瑞的心意未改后,也就可有可无的接受了他的解释。
只是许宜华到底是自己府上出来的,他愿意把许宜华嫁给刘池瑞,是为了两好合一好,若是到时候闹得太没脸了,许宜华弄得太卑微,活生生就是打了侯府的脸,他是不会同意许宜华给四皇子做侧室的。
刘池瑞夹在勇毅侯和常国公中间,着实是烦恼了一通,偏偏两边都不能得罪,只能硬着头皮想法子进行调和,不由的暗骂当初设计他的人实在太缺德,一下子打乱了他原本的计划不说,还把他置于一个两面不讨好的尴尬位置。
后来刘池瑞使人好不容易接触到了许宜华那边,得到的消息竟然是玉佩是许宜华身边的人捡来的,有人冒充了刘池瑞身边的内侍,接触了许宜华身边的下人。
因内侍都是长得白白净净,清秀瘦弱,从小净身的男子,所以大抵上有些像的,后来刘池瑞也没有查清楚到底是谁装作自己的内侍。
但是玉佩之事到底传了出去,在外人看来,一向端方的刘池瑞竟然也是个多情的,也让人有些吃惊,人不风流枉少年,虽然不至于让他身上沾多少坏名声,但是明面上君子,实际上风流,在擅长由小见大的人看来,足见之前的形象都是装出来的,光一个表里不一就够让人置喙了。
就连一向不着调的二皇子,都要勾肩搭背的对刘池瑞叹上一句听说你与人私定终身,想悔婚了?
各种流言更加剧了刘池瑞劝说两边的难度,被闹得一个头两个大,花了全部的心力经营的形象,终是被泼上了污迹。
最终在刘池瑞的努力下,终于常国公和勇毅侯府达成了和解,还是李如月生下嫡子后,许宜华才能入门,但是时间不超过三年,也就是若李如月三年后还没有生下嫡子,那么许宜华就得入门了。
而许宜华那边,到时候也是正经的风风光光下聘进入王府,但是因玉佩这段公案闹出些不太好的名声,让常国公府也跟着没脸,所以在入刘池瑞府中前,不能再和刘池瑞有所联系。
周氏本来就一直以为许宜华与四皇子私定终身了,才拿了四皇子的随身玉佩,对她又气又恼,不齿自己多年的教养全都成了空,许宜华如此不自爱,自甘堕落。
等到勇毅侯和四皇子将此次风波全部处理好后,正好周家老太太病危,周氏只能匆匆带着许颜华回到周家,临走前打发许宜华去了周家的家庙,打着为周家老太太祈福的旗号,实际上则是变相的惩罚。
勇毅侯对于周氏的做法也没有干涉,毕竟周氏的做法也没有太出格,许宜华只能心灰意冷的带着两个随身丫鬟去了家庙。
作者有话要说: 仙女们,晚安~~
☆、98
周家老太太今年已经近八十岁高龄了, 在大秦算是长寿之人, 作为她的老来女, 周氏也已经年近四旬,儿女也都长大了, 即将走入婚姻。
也就是在这两年里, 周老太太再难以有精力照拂她,周氏才感觉出来往日自己所作所为,实在太过任性了。
作为已经出嫁的女儿还频频让她牵挂, 父亲去世后,老太太应该过着含饴弄孙的幸福晚年, 却因为自己而不能安生。
现在有母亲在,就有主心骨的那种自在的日子即将消失了, 往后她需要自己撑起自己的人生, 真正的脱离娘家的荫庇,还要照管儿女,担起与勇毅侯荣辱与共的责任,这是二十多年前自己就该过得日子,却一直仗着母亲的宠爱, 而承担不起这些人生角色。
只要想到今后自己就要没有母亲了, 周氏就觉得心口似有锥心之痛。
可以说前半世, 周氏能有任性恣意,骄傲随性的日子,全靠了父母帮她撑在身后,和勇毅侯一言不合就可以回周家, 因为她清楚母亲一定不会不管他,勇毅侯也一定不可能离得了周家的关系,总要过来俯身求和。
甚至在儿女身上,周氏也知道自己一向过得自私率性,对孩子们的包容和毫无保留的关爱不能说做到了母亲的十分之一,甚至连自己的儿女,都要母亲帮着操心。
一直到去年,周家老太太都要每旬送许多东西给外孙女许颜华,府里有了好的料子,除了给自家孙子孙子外,总也不会忘了许颜华和许仲骐那份儿,生怕他们因为周氏这个亲娘手里而受了委屈。
如今回顾半生,周氏才觉得母亲为自己付出良多,自己根本尚且没有回报过父母,就要失去了。
“太太……”
周氏带着许颜华来周家呆了已经半个月,但是老太太的身体只是每日灌灵药强撑着,早已经认不清人了,周家已经备好了孝服和各种丧葬用品,棺木都停在院中。
听说今日母亲已经一整日滴水未进,如今昏昏沉沉的还没有醒过来的倾向,怕是要不行了,周氏扑倒在母亲的床边哭的起不来身。
许是周氏的泪水太苦涩,滴在周家老太太的手背上,淋湿了刻满纹路的肌肤。
周家老太太喃喃的清醒过来,一双饱经风霜,满是岁月刻痕的眼睛浑浊又茫然,她的头发稀疏又花白一片,刺痛了周氏的眼睛。
昔日周家老太太何等利落风光,出了名的贤惠能干,作为冢妇,料理庞大的周家尚能做到人人称好,作为母亲,能够扶持哥哥在父亲死后继任成为周家的家主,又能给出了嫁的女儿十足的底气,哪怕人到中年,勇毅侯回回见到周家老太太,也心甘情愿的低头听训。
在周氏心里,自家老太太简直无所不能,一直腰杆挺得笔直,一双眼睛锐利又精明,便是父亲死后,悲伤过后也能很快的收敛住情绪,为父亲操持身后事,做的体面又风光。
她不曾想过,母亲会老到这样,会有一天这样无力躺在床上。
“我的太太……”
周氏满心愧疚压得自己喘不过气来,凑到老太太微弱起伏的胸口恸哭。
过去的她太混账了,是那样的自私和愚蠢,可是老天那么残忍,用母亲的生老病死来点醒了她,痛不可言又无法再挽救。
“婷姐儿,你先起来……”
周氏哭的太悲伤,几欲昏厥,周在桐手上使了点劲儿,才把她扶起来,让身后的许颜华和许仲骐扶住她,自己过去看了看已经醒来的母亲,让身后的丫鬟把大夫叫了进来。
许颜华眼泪也淌满了两腮,老太太是慈爱的长辈,对每一个小辈都是宽容又慈爱的,尤其是自家姐弟俩,老太太深知自家女儿被宠坏了,可怜他们摊上周氏这样的亲娘,甚至待他们比孙子孙女都要尽力。
此时周氏已经哭到近乎脱力了,那种切肤刻骨的痛苦让人也跟着深深的难过,许颜华心生不忍,掏出手帕为她擦着眼泪。
跟着丫鬟进来的大夫是越昶,因为屋里还有年轻的少妇和未婚的小娘子,所以周在桐在老太太床前竖起了屏风。
越昶切了切脉,看着周在桐摇了摇头。
之前六皇子硬是让人拖了他来给周家老太太看诊,为此更是答应了他无数的好处,其实在六皇子就是不这么做,周澄也早就逼他过来,在两人中得了双份好处,越昶这才不情愿的重新破例为贵人看诊。
周家老太太此时已经是油尽灯枯了,他最后开了一剂药方,药性很强烈,能促使老太太短暂的清醒过来,交代交代后事安稳的离世。
果然如越昶所料,待一个时辰后药煎好让老太太服下,不久周家老太太浑浊的眼睛就能认清楚人了,甚至脸颊也微微的现了红光。
这大抵就是人们常言道的回光返照了,周在桐作为长子,赶紧跪在床下,把母亲倚着枕头半扶起来,听她嗓音沙哑的交代着各种事项。
老太太有很多的牵挂,她一生只一儿一女,但是丈夫留下的庶子庶女却好几个,此时庶女归家,庶子也带着儿孙在屋子中跪着,一屋子人头呜呜泱泱让她一时难以分辨。
随着她的交代,庶子庶女们各自得了话就先出去,人越来越少后,老太太又拉着孙女的手交代了两句后,才招手让周氏近前。
许颜华和许仲骐把周氏扶过去,周氏已经哭得眼睛肿成核桃,脚下也失了力气,老太太摸了摸她的手,“婷姐儿啊,我的孩子……心肝肉儿……”
周氏紧紧握着老太太的手,听着她一句一句的嘱咐着自己,要好好照顾孩子,要忍忍任性的脾气,要好好和勇毅侯过日子等等,她已经哭得说不出话来了,老太太摸着她的头发,笑的安详。
她从来不怪周氏,那是自己的女儿,所以她从来不觉得周氏烦,也愿意宠着她,便是如今,也是只有盼着她好的道理,周氏更觉得心头羞愧万分,悲痛难言。
嘱咐过周氏,看着她被丫鬟们搀扶出去,老太太又望着许颜华,“颜姐儿你是好孩子,你太太对不起你,你才出生她就把你弄丢了,大了找回来了,又让你伤心,但是太太心是好的,也是疼你的,只是嘴里不会说好话,从小就这样别扭,你别和她生分了,也别怪她……”
“当年我只道侯爷是个有出息的孩子,看着谦逊有礼,又因我那妹夫早逝,妹妹又是个软和的性子,所以我把婷姐儿给了他,只是有出息的小郎未必是那贴心人啊,侯爷心太大了,捂不热的,婷姐儿性子又骄纵,两个人啊,我一直私心里很后悔……颜姐儿日后呐寻个小郎君,可不要那找这样的孩子,要寻那眼睛里笑起来能看到你影子的小郎君……”
老太太不知许颜华和六皇子的事,她久病床前也没有人和她说起,所以只是微笑着看许颜华,想到什么便喃喃的说什么了。
此时老太太大概也疲惫了,眼睛微阖,想再说些什么,又好像是彻底的疲惫了,最终许颜华的舅舅周在桐和宁氏重新红着眼睛上前,老太太睁开眼,看着儿子和媳妇重新笑起来。
到了这个年纪,老太太该经历的都经历了,便是丧事都是喜丧,她久病多时,自知也时日无多了,不愿儿孙弥留之际只能回忆自己的垂垂老朽之态,便全部微笑着,虽然有不舍,可是更多的是长舒了一口气。
风雨一生,终于路到了尽头,这辈子有幸福有牵挂,有儿孙满堂,有身后哀荣,也算是不枉来世上走一遭了。
将后事讲清楚后,老太太最后看了眼儿女和孙儿孙女们,便安详的合上眼睛,就此溘然长逝。
于周氏而言无异于山陵崩塌,哪怕老太太久病之体,过多久也不会让人做好心理准备的,故而丧事结束,后周氏已病的起不来身。
除了周在桐这一房的人,其他人纵然悲伤一会儿,等停灵之日结束,也就恢复了正常生活,许颜华站在院前长久的凝视着院中已经开始落叶的合欢树。
因周氏在周家养病,许颜华姐弟和从家庙回来的许宜华留在周家照顾她,勇毅侯以及许仲骐时不时会来看望。
这阵子许宜华非要抢着展现孝心亲自为周氏熬药,许颜华也提不起精神搭理她,愿意干活就让她干吧,就索性让丫鬟看着她,等她熬好药自己再亲自端给周氏,只当她熬药的丫鬟使,许宜华连自己见周氏的机会都没有。
“颜姐儿?”
许颜华闻着小厨房那里飘过来的药味儿发呆,身后突然有人叫她。
她一回身,就看见周澄不知什么时候过来了。
之前老太太丧礼上周澄也来磕头过,只是人太多,周氏几次哭晕过去,许颜华无暇顾及其他,也没有注意到。
周澄看着许颜华清瘦了许多的面容,心理说不出是什么滋味儿。
明明她先否定了自己,亲近过又放弃了他,更是因六皇子而无她疏远,他思之又恨如狂,此时却依然会禁不住的为她而心疼。
“姑母身体还好吗?”
周澄乌发漆黑,在暮色中泛着橙色的光,站在许颜华身边低低的问着。
许颜华点点头,仰头看着周澄。
周氏的病情还算稳定,没有损害根基,算得上是心病了,只是接受不了老太太离世的打击更多一些。
“这阵子也辛苦你了,你自己也要保重身体才好。”
周澄竭力控制着自己想要将人禁锢在怀里的双手,关心的劝解着许颜华,只有目光喑喑的梭巡着她消瘦后更加清艳的容颜。
“表哥是来看望我们太太吗?”
经历了从夏日的繁茂到深秋的萧索,许颜华只觉得恍然间时间长久的似过去极久了般。
之前与周澄的那些明明灭灭的暗涌,也都自觉成了过去的事,周澄如今的眼神很克制,她也就只把他当作亲近的亲戚般相处。
纵然之前刘昭熙对周澄极为忌惮,觉得这人性情阴晴不定,几次在许颜华耳前絮叨,不让她多和周澄接触。
但许颜华心里并不把这不当作一回事,成年男女,纵然不能相爱,也不必故意薄待彼此,起码许颜华是这么觉得。
“嗯,我早该过来探望才是。姑母也是哀恸太过,你要多劝解一二。对了,我还顺便带了你和骐哥儿爱吃的点心。”
周澄眼神和煦,微笑的样子看起来俊美的如浊世贵公子般,让人打心里不设防。
许颜华叹息一声,谢过周澄的心意,引着他去周氏的房里。
作者有话要说: 不好意思消失了这么久,二次元事情太多啦!!之前的两天,周末会加更补回来的!
☆、99
周氏的脸色因病气而显得蜡黄, 同样消瘦了许多, 与之前矜贵骄傲的贵妇人相比气势上减了许多, 见到周澄过来,挣扎着要起身, 但是身体太虚弱, 一动就忍不住咳嗽起来。
“姑母……您不用多礼了,倒是小侄的不是,反给您添了麻烦。您要保重身体才是, 表弟和表妹还都要指望您呢。”
周澄见了周氏的现状,立即过去阻止她, 同时也体贴的劝慰了几句。
虽然之前周氏几乎没有和周澄有过多少交集,但是乍一见明光照人的年轻人, 温文有礼的来探望自己, 心里自然是无比的熨帖,直撑着精神拉周澄说了好一会儿子话。
许颜华靠在屏风的架子前,歪头打量周澄,总感觉他越来越陌生了,几乎完全脱离了之前的印象, 现在温文俊雅的他和周家其他表哥的样子越发靠拢了。
前程锦绣, 样貌极俊美, 这些都成为他身份上的一层金箔,看起来周澄好似已经完全磨掉了他身上之前的烙印,融入了自己该有的身份,在人前的一言一行都是标准的贵胄世家郎君该有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