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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只是,这个法子千好万好,在程锦画这里,却是心如刀割。
  她如何甘心,自己心中爱慕着的,一直是自己表哥刘邵。若是这般嫁出去,不是再也没有了机会?
  黑衣人看着她的神色,就知道一切和夙夜预想不差,声音越加冷冰冰:“劝小姐还是收了那些不切实际的心思,刘家人眼高于顶,他们家的嫡长公子,所娶的妻子一定是能给刘家极大助益的人。即便表小姐从来没有开罪刘家,你能嫁给你表哥的机会,也是几乎没有。为了这么个渺茫希望,可能连自己的命都断送了,表小姐最好想清楚值不值得。”
  那句可能连自己的命都断送了,让程锦画冷水浇顶,刘大夫人毫无疑问想要她死,眼前的平静更是水中倒影,说不准什么时候她比刘良月惨上十倍。
  那份爱慕再深,也没有自己的性命重要,程锦画心中剧烈挣扎,悲哀地看着黑衣人:“夙夜公子就没有别的办法吗?”
  黑衣人鄙夷更深,自家少主就算有办法,也犯不上费尽周折帮一个没关系的女人,何况少主肯给她指条明路走,已经是看得起她了。
  黑衣人冷声道:“少主说了,办法已经告诉了表小姐,愿不愿意用是表小姐自己的事。在下话以带到,就告辞了。”
  临走之前,看着失魂落魄的程锦画,黑衣人又泼了一瓢冷水:“这世上能靠上的人只有自己,再好的出身家族有时候也没用,你那位表姐刘良月,不就是最好的例子?”
  轻飘飘撂下这句让程锦画顿时色变的话,黑衣人就扬长离去。
  程锦画跪在地上瑟瑟发抖,忽然脸色一沉,咬紧牙已经下了什么决心。
  夙夜听到黑衣人回报,只淡淡应了一声:“知道了。”
  似乎兴致缺缺,黑衣人忍不住道:“少主自从刘家回来,便似乎情绪不佳,不知是有何难处么?”
  夙夜淡淡一笑:“我能有什么难处,不过是想到玲珑当日说的话,便是我没什么特别,只是她愿意而已。”
  黑衣人没想到少主还是为了那个孔家的小姐,不由抑郁:“少主,一个商户女说的话何必放在心上呢,况且她那么说,也不过是为了让刘家人难堪。”
  而且刘家人确实难堪到了,孔玲珑借着自家的少主,已经达到了她的目的。
  夙夜看了一眼黑衣人,跟一块石头谈风月,根本就是对牛弹琴。
  他回来的这些天,孔玲珑一句也没有多问,他不相信她会没有怀疑,可是纵然如何怀疑,她依然像她当初说的,不多言,不多管。
  这让夙夜不快,平生第一次,论起耐力,他觉得自己竟会输给一个十来岁的少女。
  孔玲珑又在看账簿,好像她这一生,真的除了孔家意外,再无其他放在眼里。
  “孔三叔最近的账面上做的极漂亮,他那个连襟孔维却是自从盐道以后,屡有亏损,这看来是打算给我个不痛快了。”
  玉儿伸头看了看,生意场这种,尤其孔家这种生意极多的,很难面面俱到,下面人要是阳奉阴违,真是让当家都头疼。
  “亏得小姐还喊他三叔呢,他哪里对小姐有亲情在,奴婢真是看不起他。”
  一个大男子,和自己的侄女儿勾心斗角,单是这份心胸,就着实让人鄙视。玉儿和孔玲珑一样,自小接触的都是孔老爷子这般磊落男子,就算是商贾,那也是高风亮节,遇到孔耀光这种,就实在是跟看到了老鼠一般讨厌。
  孔耀光自己不出手,就用手底下的过河卒子,孔维这种人给孔玲珑找不痛快,孔玲珑皱着眉头,忽然心生一计,说道:“你马上把孔膳堂的陈掌柜叫来见我。”
  陈掌柜是第一个最信服孔玲珑的人,接到传唤立马就赶了来。
  孔玲珑投桃报李,也知道这个老掌柜对孔家极为忠心,她含了一丝淡笑,对陈掌柜说道:“陈叔最近的账面,一直都在盈利,特别是一些温补的药材,吸引了许多新客户来。”
  药材不止是治病,用的好了,自然还有固本培元的作用。陈掌柜眼界放远,不拘泥那些治病的药材,而进了很多可以给人补身子的药,这自然吸引了不少客源。
  这声“陈叔”让陈掌柜受宠若惊,赶紧拱手道:“不敢当,小的也是尽本分罢了,少当家但有吩咐,莫敢不从。”
  孔玲珑一笑:“那我便对陈叔直说了,陈叔现在每个月领取的月钱,是二十两对吧?”
  二十两是相当丰厚的数目,一年便是二百多两,要知道,普通人家一年收入,有时才不过几十两银子。
  陈掌柜立刻道:“不错,还要多谢老当家和少当家的信任,陈某一直心怀感激。”
  孔玲珑笑得愈发和颜悦色:“陈叔何必谦虚呢,你为孔膳堂做的贡献,远远超过这些银两。所以,玲珑有心想为陈叔调一调这月钱,以犒劳陈叔几十年为我孔家卖力的功劳。”
  陈掌柜万万没想到还有这种事,一时间他都有点不敢相信:“少当家您要调月钱?”
  他每月二十两已经不少,这还不算每年孔家额外补贴的分红,可听孔玲珑的意思,还要再多给他?
  孔玲珑手指纤细地抚过桌面绣画,含笑说道:“不错,陈叔劳苦功高,我算过了,孔膳堂一年的盈利,几乎超了十万两,便按照百分之一给陈叔分利,以后孔膳堂赚的钱,都有陈叔的一份。”
  陈掌柜说实话被惊到了,百分之一就是一千两,这都超过普通官员的俸禄了。他赶紧道:“少当家使不得……”
  孔玲珑声调温和:“陈叔不用惶恐,以后您跟孔膳堂的利益便是绑在一起,他日若孔膳堂亏损了,陈叔自然也跟着受连累,所以玲珑才相信陈叔,当得起这样的酬劳。”
  虽然话这么说,不过陈掌柜经营孔膳堂三十年,亏损的情况极少极少,孔玲珑这样说,便是铁了心要给陈掌柜更多的利益了。
  ☆、057章 另眼相看
  孔耀光那边将几个旁支的亲信都召集过来,冷着脸摔了账册:“那臭丫头把孔膳堂的掌柜拿出来当出头鸟,给他的分利竟然达到每年一千两银子那么多,我们这些人费心费力,一年也就落下几百两,她这脸打的倒是狠!”
  坐在他对面的几个人都是脸露不忿。这几个人正是盐道之中跟孔耀光同穿一条裤子的孔门旁支,本来眼热的黄金白银被打了水漂,心里正恨着呢,此时更是怒不可遏。
  孔耀光的弟妹首先说道:“大哥可不能再任由我们被那嫡系的丫头欺负了,那个孔膳堂算什么东西,里头的掌柜甚至不姓孔,平白得了这么多好处,凭什么?”
  凭什么?就凭人家孔膳堂几十年盈利如一日,俨然成了咸阳孔家,最响亮的一块招牌。
  孔耀光恨得牙根发痒:“那丫头就是算准了我们不敢怎么样,若是真的找到她面前,她大可以把孔膳堂盈利的事情一说,我们便什么话也没有了。”
  其余人都面面相觑,的确,陈掌柜人家,分的每年的盈利,你们没有盈利,还想怎么分?就算他们找孔玲珑讨说法,都是理亏,孔玲珑大不了说自己一视同仁,以后所有店铺都从盈利之中抽取提成,那可苦了一大帮人,那些亏损的店铺怎么办?
  这些孔氏旁支深深感到吃了闷亏的苦楚,可是这还不算完呢。没过几天,孔玲珑又挑拣了几个盈利的店铺,依样画瓢,让他们每年分百分之一的利钱。
  顿时那些掌柜的,都对少当家感激涕零,经营店铺更是分外卖力,唯恐辜负了少当家这份信任。
  孔维那边先坐不住了,找上孔耀光,他那边按照吩咐故意亏损,现在已经让手下的几个店铺伙计不满了,“三哥,你可得想想办法,再这么亏下去,底下那些人就要造反了。”
  眼看旁人分了大笔银子,自己却只能守着亏损的店铺,有几个伙计甚至甩手,不想跟这孔维干了,干脆离了这里,另寻一个能赚钱的店铺。
  孔耀光叱骂一声:“慌什么?就算再怎么亏,她孔玲珑也不敢减少我们的月钱,该给多少,她还是照给!”
  没错,盈利的店铺,掌柜的酬劳更多,亏损的,却还是按照之前的固定月钱给,这样算起来,孔玲珑每月的花销,比往日还要更大。
  孔维也想到这一点,却还是犹豫:“可是三哥,这样下去总不是办法,况且就算店铺亏损,于我们又有什么好处?”
  就为了给孔玲珑添堵,自己却背负了经营不善,十分无能的名声,这也就是孔家,跳槽到别的人家的店铺,人家都不愿意要这样无能的掌柜。
  上次盐道的事情,让孔维已经对孔耀光失了信任,这一次更是如此,若非当初孔耀光提携他良多,说实话,孔维并不愿意跟孔玲珑对着干。
  少当家的能力现在已经得到验证,既然他可以对老当家臣服,自然现在也对孔玲珑心悦诚服。可是孔耀光偏偏要和孔玲珑对着干,这让孔维心里很不舒服。
  孔宅之中,玉儿说道:“小姐今天又提了一家掌柜的分利,那掌柜激动的,就差给小姐跪下了。”
  孔玲珑淡淡翻着账簿:“他们这些老掌柜都不容易,这些年为了孔家,不知暗中顶了多少压力,给他们分利,也是应得的。”
  总比那些所谓的旁支,做事不用心,还心安理得从孔家的店铺拿钱。就因为自己姓孔么?
  玉儿道:“都说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他们身为小姐亲族,不仅没能为小姐分忧,还要这样给小姐添乱,老当家当初对他们不薄,他们却这样回报小姐。”
  孔玲珑冷冷说:“白眼狼,能指望他们如何?”
  玉儿叹了口气。
  只听孔玲珑说:“我便给他们几年的时间,几年之后,若他们不知悔改,我也不会手软,所有亏损的店铺,人手全部裁撤,旁支之中究竟能留下多少,我也想看看。”
  提升盈利店铺的分利,这便是长线计策,现在很多忠心耿耿的掌柜都愿意为了孔家付出一切,可是那些旁支,短期内亏损别人还看得下去,如果一直亏损,甚至几年如此,便是其他的孔家店铺掌柜,也会格外厌恶他们。
  到时候人心背离,孔玲珑想要彻底剔除他们,就是轻而易举。
  对于这些旁支们,要对付,只能是一网打尽,斩草除根。
  而孔家偌大家业,承受上几年的亏损,也还是承受的起。为了剔除这些蝼蚁,孔玲珑愿意付出这个代价。
  没几天又传来一件事,刘家表小姐程锦画,和咸阳城中的丁举人订了姻亲。
  这丁举人年纪轻轻,中了举人,虽然家境一般,但是所有人都看好他前途无量。
  况且等到秋闱放榜,丁举人马上就是官身,不管是九品还是八品,那妥妥的是吃朝廷俸禄的。
  想要跟丁举人结亲的人家,也是踏破门槛,没想到,最后是刘家表小姐雀屏中选。
  据说当初丁举人在宴席上见到程锦画,也是一见钟情,自古男子爱美人,当即便存了心思。而巧的是,他去城中上香,竟然又偶遇了这位程锦画,程姑娘还对他盈盈一笑,上香回来之后,丁举人立刻就叫了媒人,去刘家门上提亲。成就一番美事。
  玉儿听说后,对孔玲珑长吁短叹:“小姐,这程锦画未免太好命,当日奴婢看刘大夫人的样子,还以为这位表小姐,迟早死在刘家呢。”
  没想到人家飞上枝头,成了官家娘子。
  孔玲珑有一下没一下地敲击着账簿,眸光幽幽,她不相信程锦画是真的好命,就好像是在刘家宴会一样,程锦画也不是真的有能力斗倒刘良月。
  去夙夜院子的时候,夙夜正在对着一棵桃树凝神,似乎是那桃树上的万千粉黛吸引了他的神色。
  听到孔玲珑脚步走近,夙夜淡笑转身:“我说今日万树桃花开,却原来是玲珑要来。”
  此人说话总是动听,孔玲珑让玉儿把酒端来:“这是祖父埋在紫阳花下埋的一潭清酒,本以为日后便要浪费了,可是夙夜公子爱酒之人,正好拿来借花献佛。”
  夙夜盯着那坛酒微微失神,片刻才笑了笑:“既然是玲珑祖父所留,我便不好收了吧。”
  孔玲珑说道:“没有关系,祖父经常喜欢藏一些东西在地下,只不过是爱好而已,酒这东西本就越陈越香,但是祖父和玲珑一样,都是少碰酒之人。”
  话语说到这里,夙夜淡然一笑:“既然这样,便谢过玲珑了。”
  一坛酒,这也算是全了当日刘府一场相助之恩。
  刘大夫人在家中,已是恨得咬断了牙根,那个害了她女儿的小贱人程锦画,却居然私底下跟一个举人搭上了关系,还定下了亲。
  这让在刘家许多年都只手遮天的刘大夫人,非常的愤懑不甘。
  她原本已经想好了,不会留程锦画的命,等到这阵风头过去,咸阳的人的眼睛不再紧盯着,她就会秘密弄死程锦画。至少给女儿报仇。
  可是想不到啊,那小贱人竟能在她眼皮底下,还走出一条生路来。
  如果提亲的人是个旁人还好说,是个有功名在身的举人,刘老太爷立刻便不愿意得罪这样可能有前途的人,甚至还特意传话给刘大夫人,让她好好待着程锦画。
  刘家祖孙都是看重利益得失的人,程锦画既然眼看要成为举人夫人,如果丁举人有能力,很可能以后官运不错,为了这么一个臂助,程锦画当然就显得有价值了。
  程锦画心情好了,自然就在花园里领着丫鬟赏花,没想到居然遇到了刘邵。
  刘邵淡淡笑着看着她:“几日不见,表妹倒是越发美丽动人。”
  要是平时,程锦画听了刘邵夸她,一定会害羞的不知怎么是好。
  可是今天,程锦画大方地回了刘邵一个微笑:“多谢表哥夸赞,锦画这种资质,怎么能跟表哥时常见到的京城贵女相比较呢?”
  程锦画心里想的十分清楚,她今生和刘邵在一起已经无望,况且刘邵的身份,的确也不可能看上她。与其自怨自艾痴缠,不如风风光光嫁个举人,连刘家都对自己另眼相看。
  刘邵现在看着这个表妹,的确另眼相看,从什么时候起,这个满心只围着他的表妹,居然有了这份厚重心机。
  亏得刘大夫人还不死心,妄想让他勾起程锦画心里的那点情爱,让程锦画犯下错误,自然就能毁了这桩婚姻。
  程锦画已经大大方方地对刘邵行了礼,告别之后走向了别处,并没有跟刘邵长期相处的打算。
  她才不傻,既然已经下了决定,再跟刘邵纠缠,白白送给刘大夫人把柄抓吗?
  刘大夫人听到程锦画现在连刘邵都不搭理,不由慌了神,她手里已经没有了那小贱人的弱点,还要怎么对付她给刘良月报仇?